《百世轮回》月见樱草

4、第四章

　　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也绝对不会信的。

　　眼前陆离的小师妹一脸活泼可人的样子，看着陆离时眼里有着难以隐藏的爱慕。而陆离呢？我可把他对小师妹的温柔一一看在眼内。他和小师妹说话时，语气也变得特别轻柔。

　　和那一世的场景多么的相似。那人也是这么温柔的，看得我好不嫉妒。他那时是怎么跟我说的？时间过得太久，我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好像是说，他对师妹只有兄妹之情，虽然她师妹是对他有那种感情，但他认为她只不过是一时依赖，分不清男女之情与亲情的区别。而我那时居然相信了！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想耻笑他，也很想耻笑自己。罢了，罢了，这么多年了，他都变成白骨，忘掉所有，转世投胎去了。不想了。

　　“言小姐，可否告诉我这几天该怎么做？”

　　清悦如泉鸣的声音，流入我耳内。我恍惚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微笑着说道：“你只需每天在书房呆着，交待下人不得随便打扰。书房里有文房四宝，也有古琴和棋盘，你可随意拿来打发时间。若喜欢刺绣就到我房间去拿吧。说话温柔一点，亲切一点，不要到处乱跑就应该没有人怀疑你了。”

　　大概吧，我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能完全把我的行为举止模仿出来。不过我想，云禅别院里又没有高手，他们都没接触过易容这回事，应该不会发现这个小姐是假的。

　　说完后，眼角瞥到陆离露出古怪的神情，我皱眉。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小姐，奴婢送您要的糕点来。”几下敲门声后，门外传来绿袖的声音。陆离这对师兄妹才听到敲门声，就马上机警地躲在书架后，有默契得很。

　　“进来。”我说道，低头看着书桌上绘着刺绣图样的纸。今早刚把这图样画完，陆离就带着他师妹进来了，我还没把这图收拾起来呢。

　　绿袖轻声慢步的走过来，把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在案上，瞧见我画的图样就道：“大小姐，你这次画的花样更漂亮了。你做的嫁衣一定比锦绣坊做的更漂亮，可惜夫人舍不得你劳累。”

　　我听了，掩嘴轻轻地笑道：“贫嘴的丫头。”绿袖是我的贴身丫鬟，她算是我在相府中和我最亲近的人，只不过别院里人少，自从来到别院她就跟着别人忙去，贴身丫鬟都不“贴身”了。

　　“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绿袖看着我笑说道，好像我开心，她也会开心似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实在是很单纯可爱，有时又挺鬼灵精的，很讨我欢心。

　　我的心为着她的单纯美好变得有些柔软，大概我只有失去所有记忆，才能得到像她这样的天真吧。我温柔地看着她，说道：“绿袖，到了这别院以后你也忙得够累了。要是有时间休息，就不用来我这服侍了。”

　　“这怎么行？我可是小姐您的贴身丫鬟！”绿袖惊叫道，露出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样，一下子逗笑了我。

　　我含蓄的笑了半晌，道：“就当小姐我体恤下人吧，你得听令哦。”

　　“是的，绿袖遵命。”小丫头顺从的退下了，我猜她一定会为我的“体恤”暗暗乐上半天。

　　“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段日子你应该懂得怎么做‘言小姐’吧？”我望着书架的方向说道，微笑又挂在我嘴边。不知怎么的，我觉得看着他们，我的笑容就真心不起来。

　　“明白了，”他的师妹应答道，自信的微微挺起胸膛。

　　“那就好了。你们在书房准备一下。好了就到我房间找我吧。”我拿起书桌上的图纸，叠起来收到在袖中，轻移玉步离开书房，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极显优雅、高贵。这种气质你学得来么？踏出书房门口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她对着陆离撒娇道：“这几天枯燥的日子过去后，你和师傅以后一定得好好补偿我。”

　　我笑了，笑自己傻。她不用学我，她师兄就是喜欢她这种性子啊。或者说，这与她的性情无关，她师兄喜欢她，就只是因为她是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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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云禅山到逍遥派山庄的路并不远，如果骑快马日夜兼程，只消三日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可我极为厌恶赶路，于是我懒懒地坐在马车中，而陆离则负责车夫这一工作。这一路上并不舒坦，这马车与家里专用马车相比差太远了，言家本是望族，祖上几乎全是朝廷重臣，因而我这个本家小姐可是个娇生惯养的脆弱人儿啊。

　　我的确没有借此难为陆离，人家真的是坐马车坐得不舒服了，真的想休息啊。每次停下马车，我都一副病态的窝在马车里，连跟手指头都不想动。可怜我也是个受害者，就是这副破身子，令我前世的绝世武学变得一无是处，连轻功也变得是半调子的了。

　　那该死的陆离还板着一张脸，好像是我故意拖延时间为难他。我都懒得说话，反正我每次说停车，他没反对就是了。这一路上我差不多除了“停车”二字外，我就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了。

　　“停车。”我按着隐隐作闷的胸口虚弱的说道。轻飘飘的两个字，毫无力度，我很怀疑他是否听得清。果然马车没有停下，我就重复道：“停车。”

　　“吁——”马车缓缓停下，帘子被一只大手掀开，露出陆离一张似是怒得发青的俊脸。他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

　　“我知道你决心要讨厌我，憎恨我。可是大小姐是不是该恩怨分明一些？别因为我而耽误医治各位前辈的事。”

　　在听到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发冷，饶是夏日里，也冷得我手脚发僵。我定定的看着他隐含怒焰的黑眸，闭上眼睛道：“起程。”

　　帘子落下，马车继续行走。一道布帘把我两人隔在完全不同的空间，而我只能在此时躲在马车里默默垂泪。

　　他那晚听到了，他没有睡。

　　我疏忽了，我该摸一下那空碗的热度。他应该是刚喝下药，躺在床上。我竟然就这么进去傻傻的说了这么多话。难堪的感觉逼得我很想从这世上瞬间消失掉。

　　他既然决定装作不知道，为什么不装到底？还要当着我面前说出来。我恨死他了。

　　泪也流干了，我昏昏沉沉的摊在马车的角落里，也不知道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帘子又掀开了，我虚浮的迈着步子走下马车，他伸出手来想要扶我。我当然是直接把他忽视掉，一手揉着发疼的额角，一手扶着马车跳了下去。

　　那种胸口作闷，喉咙发酸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次我忍不住走到路边的一棵树下，撑着树干，弯着腰，抚着胸口哗啦啦的吐了出来。我言秀何时受过这种罪？我真的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蠢透了。这叫什么？这叫自讨苦吃！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他带着担忧和愧疚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头脑发胀，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罗罗嗦嗦说完最后一句时，我终于吐干净了，差不多把胆汁也吐出来了。

　　我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然后把手帕丢了。我讨厌脏东西。老天还是喜欢折磨我。我直起身子，想要到马车后的客栈要杯茶水漱口，可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毫不留情的把所有吞没，我昏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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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着陌生的房间里。而恰好在这时，陆离捧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药味的东西走进房间。他绝对是我现在最最不想看见的人，因而我直接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那药味越来越浓，我感觉到有人坐在我床边，不用说，定是那可恨的陆离。他要做什么？我的心在不安地尖叫着。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托起我的双肩，我吓得连忙睁开眼睛。陆离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苦涩而温热的药哺入我口中。我忍着恶心的感觉，被迫吞下那和着口水的药，双手死命抵着他的胸口。
　　他的唇一离开，我就立刻怒声道：“滚开！”虽然声音不够大，胜在够气势。

　　“你终于醒了，”他轻轻把我放下，好像松了一口气，“你昏迷了一整天。”

　　“你……你你无耻！”我一把抓起竹枕往陆离身上扔去。该死的男人，居然占我便宜！居然在这样对待我之后，占我便宜！恨死他了！

　　他没有躲开，把那碗药放在他后面的木桌上，才从地上捡起打中他的竹枕，拍去上面的尘埃后放回我的床上。

　　“对不起。”他看着我道，眼里全是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这三个字能抹去他所做的一切吗？想要我说原谅吗？我恨恨的盯着他，一个字也不会施舍给他。你愧疚吧？自责吧？那你永远愧疚自责下去吧！

　　“我……喜欢你，”他抿一下略微丰厚的唇，苦涩地说道。

　　我呆了一下，完全料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看着他那挣扎的神情，我才恢复过来，心里为那句话小小的悸动了一下，然后怒焰悄悄地燃起。喜欢？这样对待我之后说喜欢？我紧绷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他。

　　“当我与你再次相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劫。那晚我听到你说的话，我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悲哀。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你早一点相遇，”他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似是带着浓烈的感情，“可是你的冷漠却令左右着我的心绪，我才忍不住对你生气，说了这么过份的话。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听完他深情的坦言，我想到的第一句话是：神，为什么你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