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轮回》月见樱草

3、第三章

　　我坐在书桌前一边优雅地品茶，一边听着陆离说话。当然，他是站着的，既然他是家丁，那我何必跟他客气。听他细细把事情道来，我发现原来事情很简单。

　　就是陆离幼时吃的药是他师傅调配的，他很想赠送那药的方子来给我报恩，可那方子就只有他师傅知道。

　　而不幸地魔教行天门心狠手辣，给江湖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下了了不知名的毒。陆离的师傅前去救人，却也被暗算中毒，此时正跟那几个前辈一样昏迷不醒的呆在逍遥派的山庄，等待解药。

　　他陆离就是在前往行天门盗解药时失败，所以才重伤躲在云禅山中，避开魔教的追捕。幸而遇到了恩人我，大难不死之余，还惊喜地发现我似乎很擅长解毒。虽然他很想找我去给前辈们解毒，可他重伤未愈，他也不好立刻下山寻人，于是进了云禅别院当家丁，休养的同时，也好借此掩人耳目。而在这发现恩人就是言家小姐，就是纯属意外了。

　　这些都是废话。听来听去，我只知道重点是——如果我要得到药方，就得前去救人。

　　这个算盘打得好。如果里面被算计的人不是我，我会很乐意开口赞扬他一番。

　　“行天门，听起来不像是魔教。”我无视他恳求的目光，岔开话题。我记得在某一世，我加入的那个魔教叫什么罗刹门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行天门其实是做暗杀和贩卖消息的生意，之所以被成为魔教是因为他们行事阴险，下手毒辣、残忍。”虽然我这个问题显得有点突兀，他还是认真解答。

　　我听了这个回答之后，很是无语。干暗杀这事不阴险、不残忍，难道得光明正大、心怀慈悲？

　　书房寂静了一会儿，陆离又语气诚恳地问道：“不知言小姐考虑得如何？若有言小姐的相助，江湖就不必因为魔教的毒药而终日人心惶惶。”

　　“你既然称我为言小姐，也打听到我是相府千金，也该知道本小姐下个月就得嫁往容王府当王妃。难道阁下认为，这样一个将要出阁的小姐会跟你去抛头露面，沾染江湖俗事么？”

　　“……”被我这么一说，他也一下子没了办法，沉思片刻，他又道，“在下可以请师妹易容成你的样子，在你去救人期间代替你呆在云阐别院。我们绝不会担误大小姐的婚期。”

　　请他师妹来代替我？亏他想得出。我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抬头斜睨着他，有意无意地显露自己相府千金的气势。

　　“陆少侠你误会了。在这件事当中，关键不是在于别人知道与不知道，而是在于为与不为。你们男人不是有句话说，‘君子不欺暗室’么？难道说到这，陆少侠你还不明白？我以为公子是个聪明人。”

　　陆离自觉理亏，被我逼得哑口无言，沉默地伫在那里。这是当然的，我这个保留前世记忆的人可算是个千年老妖。我要是说不过他，那我前几十世是白活了。

　　算他识相，没有拿我会医药的事要挟我。不然……哼哼，我救过人吗？我有出过别院吗？要是胆敢要挟我这个未来王妃，丞相府、容王府，乃至整个朝廷也不会放过他。呵呵，容王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权臣。我第一次对未来夫婿的雄厚实力感到满意。

　　看够陆离苦思冥想的呆相，我缓缓说道：“我会去救人的。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我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

　　一听到我愿意去救人，他的双眼就立刻亮了起来，好像我这时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不过，你得确保我的真实身份不被其他人知道。而且我不希望外面有人传出相府千金懂医术的消息，更不希望有人知道言小姐在成亲前曾离开云禅别院。”这势必要动用到陆离的小师妹了。

　　“这当然。”他一口答应了，生怕我会反悔似的，“在下会安排好一切的。请大小姐放心。”

　　其实我是在想，如果我用着医术去救人，老天会不会好心放我一马，停止这不止息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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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陆离真的成了一个本分的家丁，也没少让我使唤他。所谓物尽其用，尤其他令我联想起前世的某人，所以我在使唤他的时候，心情变得特别好，一扫前几天的闷闷不乐。

　　可怜的孩子。每每他带伤做着粗重的工作，我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我果然是个邪恶的人，我小小的忏悔一下，继续卖力想法子使唤他。可惜他的样子始终如常，好像根本没有受伤的样子，安分地工作，没有任何怨言，连老总管也曾开口赞扬他工作勤奋。

　　莫非是我使唤得不够卖力？

　　“阿离，去把这盘牡丹花搬到那边吧。我怎么看也觉得它不顺眼。”某天坐在亭子里乘凉的时候，我指着那盘与小孩子差不多高的牡丹花，又在没事找事做。

　　“是的，大小姐。”他低头顺从的依照我的意思做事，我看不清他低头时的表情，他每次抬头让我看到的表情都是一副老实的奴才相。

　　真没意思。两眼看着那辛勤工作的身影，我撇撇嘴，轻轻摇动手中的小团扇。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婢女匆匆忙忙从这里跑过，经过陆离的时候她竟然很不小心的被裙脚绊了一下。眼看她就要跌倒了，陆离这个好心的高手自然是单手搂着重重的花盆，空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那婢女被扶着还站不稳，一头撞到陆离的怀里。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他一定是撞到了伤口了。

　　我的心一沉，立刻板着一张脸，怒斥道：“走路都不会走吗？我记得老总管教导你们不能在别院里跑步。”

　　婢女站稳后被我这么一吓，差点又软下脚去。我好像第一次这么严厉地教训下人，连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说话。

　　“对……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了。”可怜的婢女被我吓得，声音也颤抖得很。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才缓下脸色，放轻声音道：“下次不要犯了。你去做事吧。”

　　“谢谢，小……小姐原谅。”她如获特赦般，松了口气，转身就走了。这回她不敢跑步了，快步的离开了院子。

　　离开凉亭，走上前去，我看着陆离受伤的胸口，皱眉命令道：“放下花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小姐不必担心。小人的伤口不碍事，不会妨碍工作。”他淡淡拒绝，好像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让我看看。”我坚持地抬手要拉开他的衣襟，他居然大大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让我看看！”我怒了，声音甚至比刚才斥训下人时更为气恼。我走上前去再次抬手要脱去他的衣服，而这个人还不知好歹的挡住我的手。

　　“我真的没事。”他说道，语气和之前稍有不同，可我听不出怎么的不同，我只知道他又拒绝了我。

　　我决定不理他了，转身噔噔地跑回房间。完全忘记之前我还教训奴婢不许在别院里跑步。“啪”地重重关上房门，我挨着门纳闷了。我怎么会这样子？我温和的脾气去了哪里？以前的我定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气愤到这个样子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我觉得脸上凉凉的，我往窗户一看，原来没关窗。我慌张的跑过去把所有的窗都关上，才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手上传来的湿意令我愣住了。我流泪了吗？

　　什么时候流的？莫不是在他面前？不会的，不会的，言秀，你想多了。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为什么我会流泪？

　　我……喜欢上他了？想到这种答案，我觉得自已有一瞬的窒息。我认识他才不过十天，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虚弱的说服自己，抗拒这种荒谬的答案。

　　这时，我想起了前世的某人。一定是老天在作怪，一定是这样的。这一世，我不会再被它愚弄的。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想好之后，我命婢女在晚上熬了一碗有助外伤痊愈的药，让她送给陆离喝。我在里面加了令人沉睡的药物。

　　到了晚上，我避开所有人，摸索着来到陆离的房间。我从窗口里看到他已经睡着了。走进房间，我看到桌面上还放着一个空碗——还散发着明显的药味。他真的睡着了。

　　我走过去，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睡颜，一种对被命运摆布的不甘涌上心头。我坐到他的床边，呆呆的坐着，很久也没说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突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好像这样做了，我才能下决心似的。我真傻……”最后一句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低头，正正地对这他的脸，郑重而坚决地说：

　　“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这辈子我要讨厌你，我要恨你……对，我要恨你……”我流泪了，和着泪水的恨字我说得特别用力。一不小心，一滴泪滴在他脸上。我轻轻的伸手抹去那不该存在的泪滴，然后站了起来，离开他的房间。一切恢复原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我整天都没有找过他，没有无聊的命令他做这做那。我又如那几天一样乖乖的呆在书房里弄着我的琴棋书画。

　　到了傍晚，他却来找我了。他说，他的师妹明天就来了，要我好好准备一下离去的事。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他：“你师妹的名字里面是不是有个‘婉’字？”

　　“是的，你怎么知道？”他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她叫陆婉清。”

　　“我猜的。”我说道，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