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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误会一桩 ...


  •   柳府后院。

      一名书童打扮的少年手端瓷碗,快步地走在抄手游廊上,沿路的小丫鬟们一见到他,皆行礼唤道:“小亦哥。”

      却原来这书童便是柳随风的贴身陪侍,柳亦。

      柳亦含笑点头,脚下却是不曾停顿,直往前去。再行十来步,迎面一座院门,上有牌匾,书有“枕剑堂”三字。他进了院门,来至一扇屋门前,屋门两侧立有两名小丫鬟,其中一名长得极其水灵,一见到他便轻声唤道:“小亦哥,你可来了!少爷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吓死我们了!”边说着边拍着胸脯表示余惊还在。

      柳亦佯怒道:“再嚼主子舌根,仔细我把你撵出枕剑堂去!”

      那小丫鬟吐了吐丁香小舌,讨好笑道:“小亦哥快些进去罢,小心过了少爷用药时辰。”

      柳亦拍了拍小丫鬟的头,带着宠溺道了句“就你机灵!”这才端了碗进了房内。

      一进房内,遍地皆是瓷碎片,显然这屋的主人刚刚发了脾气。柳亦小心地避过了那些瓷片来至床铺前,对着趴在那上头的人,轻声唤道:“少爷,该是用药时辰了!”

      那人一声不哼地继续趴着。

      柳亦只得耐着性子重复道:“少爷,该用药了!”

      这次,床上那人终于转过头来,怒道:“把药给本少爷倒了!”那清秀的眉宇透澈的眼眸可不正是柳随风!

      柳亦苦着脸道:“少爷,把药倒了,您喝什么?您不喝药,那臀上的伤就更难好了!”

      “不能好就罢!老头儿真是狠心,本少爷可是他亲生独子还下这么重的手!”柳随风似委屈似愤怒:“还有那劳什子狗屁神医!看个伤都得让本少爷趴在轿内千里迢迢去他那!他是不知本少爷臀上有伤么?若能医好了便罢,这都两日了,哪见好了!”

      柳亦哭笑不得:“少爷啊,您也说了,这才两日,就算人称神医到底也是个凡人不是?哪里能这么快就医好您的伤势?”顿了顿,又道:“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把药喝了罢。”

      柳随风一阵默然,须臾功夫便伸手接过碗,一口气饮尽,遂将碗扔回给柳亦,道:“房外哪个候着?”

      柳亦接过碗,回道:“小蕊和菡儿候着呢。少爷有何吩咐只管唤小的便是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晓。”柳随风眼眸一转,道:“话说回来,菡儿如今也长开了,我前日瞧着是越发水灵了,到底是大了!”

      柳亦双手一抖,脸上的笑是越发的苦了:“少爷啊,您到底想说些什么,您直说。”

      柳随风含笑道:“本少爷没想说什么啊,只是想菡儿年纪也快到了,身为主子的我,自然要指点个好人家给她才是!也不枉她自小陪我长大的情谊一场不是?”

      柳亦这下可慌了:“少爷诶,主子诶,祖宗诶,小的与菡儿与您是自小便是一起长大的,旁的咱不说,以少爷一双火眼金睛,小的就不信少爷会不知小的与菡儿早已情根深种!少爷如今发这话可不是要小的命嘛!少爷若想要小的命直说便是,可不要误了菡儿一生啊!”

      柳随风心下已是忍俊不禁,面上却仍一副悠悠哉:“你都说本少爷是火眼金睛了,又哪会误了菡儿一生?”

      柳亦抬首,见柳随风双眸含笑望着他,心下一狠,咬牙道:“罢了,少爷,什么事您吩咐罢!”

      “到底是有十来年的情谊,果然你懂我!”闻言,柳随风不禁扬唇笑道:“这事很简单,你且去打听打听容华近来如何。”

      柳亦一愣,遂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

      柳随风一见,微蹙眉头,问道:“发生何事了?”

      “……没没没有。”

      “哦?”他斜着眼看他:“王管家的侄子如何?素闻他对菡儿的情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本少爷成全了他二人,那倒不负是一件好姻缘!你说是……”

      话语未完,就被柳亦打断:“少爷,我说!”

      “那你说。”

      柳亦默了一会儿,似在斟酌如何开口,好在柳随风不耐烦之前开口道:“……少爷…江江江公子入狱了!”

      “什么!”柳随风一惊,一时之间忘记自个儿臀上的伤势,翻身便要坐起,哪知只是稍一牵扯到臀部就一阵疼痛,不禁“哎哟”一声,痛白了脸色。

      “少爷!少爷您小心点!”柳亦赶紧上前扶住。

      柳随风却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面色阴沉道:“你给我说仔细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亦苦笑:“少爷,这还不是您害的么?”

      “我害的?”柳随风愣住:“怎么成我害的了!”

      “少爷啊,不是小的说,您实在不应该为了推掉那陈员外家的亲事撒谎唬老爷您是断袖之癖啊!您说您是断袖之癖也就罢了,您偏生得扯上江公子做什么啊?”

      “我做什么了?”

      “您自个儿亲口跟老爷承认您是断袖之癖,还说自个儿已跟江公子有了肌肤之实。”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日的事,不然哪来您臀上的伤啊!”

      这下柳随风算是明了了,只是有些冤屈,一时之间竟是哭笑不得。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那一日,他因与江缚生起了争执,心情不佳之下便约了以往好友到了酒楼小酌几杯。都说这人心里不畅快,吃酒就快醉,他那天也不过多吃了几杯,便生了醉意。好友见他已有些迷糊便送他回了府,才刚回府就有丫鬟来传老爷召见,他顶着醉意便去了,原以为是有何事,哪知又是说亲。他柳随风如今不过是十八年纪,家里就已为他说了三十七桩亲事,换做以往,他还是有耐性的,那天却是醉迷糊了,不耐烦之下胡口抛出自己实为断袖之癖的话语,把柳老爷子是气得当场脸红脖子粗,而他还不知怕地又道出自己已和江缚生有了肌肤之实。柳老爷一怒之下便命家仆给了柳随风二十大棍,还差人去知县大人那让其抓捕江缚生入狱。

      这二十大棍是把柳随风打醒了,只是已然忘了自个儿做了什么事,想问问自家老头老娘,瞧他们脸色阴郁便也不了了之了,哪知江缚生却是在牢里关着呢。

      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的乌龙事件,他如今是想喊冤亦无处可喊。

      默然半响,柳随风招来柳亦道:“你扶我起来。”

      “少爷,您要做什么?”

      “去见老头子。”

      “……少少爷,老爷已在府里言明近日不想见到您了。”

      “本少爷是他亲生儿子!他舍得不见?!”柳随风怒道,须臾又叹道:“罢了,你且去替我传个话,告诉老头子,今后但凡他提及的亲事我皆好好考虑便是。只是他必须让知县把容华放出来才是。”

      柳亦应下了,遂出门去传话,不过片刻便又回来了:“少爷,老爷答允了。还道江公子是因您才入狱的,您要自个儿去请回他才是。”

      “原是我连累的他,自当如此,理应如此。”柳随风一叹:“你且扶我起来罢。”

      柳亦赶紧上前将他扶起,仔细避过他的臀伤。

      柳随风忍痛起身,面色泛白:“你陪我走一趟衙门。”

      “是。”

      二人便一路出了柳府,直往衙门大牢而去,酉时时分才到的衙门。

      那牢头显然是得了吩咐,一见柳随风便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柳少爷,您往里面请,江公子在十七号牢里。”又道:“小的们可是不敢亏待江公子,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呢。不信您等会儿瞧瞧便知晓了!”

      柳随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柳亦便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给了牢头。

      那牢头自是伶俐的,得了好处才掏出一把钥匙,递过去道:“这便是那牢房的钥匙。柳少爷直走便是,小的外面候着。”语毕便退下。

      柳随风径直往前走去,一入牢门,接连着四个拐角,遂是一米多宽的甬道,甬道两侧是用木柱隔开的一间间牢房,各自关押着犯人。许是他来的时辰略显晚了,犯人们或多或少都在酣睡,四下一片鼾声。

      柳亦不知何时也退下了,狭长的牢狱甬道里只剩下柳随风一人,浓重的腥臭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他紧蹙着眉头,轻声缓步,随着步伐,胸膛内的心脏跳动得越发的快。

      自与江缚生起争执以来,他与他便不曾再见,如今细细数来也有个把月之久。

      轻微的脚步声与胸膛内的心跳声开始让他觉得震耳欲聋,对于二人个把月来的再见,他竟不自禁地紧张。

      那间牢房越发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视线穿越过木柱,牢房内的那人长发如墨,依旧是一件月牙白长衫,夕阳的余晖照进牢房内唯一的小窗口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清冷的容颜,优美的勃颈。白玉般的手捧着已然泛黄的书籍,低头专注地默阅。

      柳随风一时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人,看着那人淡漠依旧的眉眼,清冷如华的姿韵,以及在这肮脏的牢狱中却不染半点尘埃的白衫。

      胸膛内的心跳声越发的震耳欲聋,他的心彷佛下一刻便要蹦出胸口一般,唬得他赶忙捂住。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只知晓他这一刻的感觉,这一刻的感觉与那日在通惠河畔他悠悠转醒看到他的笑靥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牢房中人似是察觉到他的注目,投首望去,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柔和了清冷的眉宇,薄唇微微扬起,含笑道:“你来了。”

      又是这样的笑容,仿若万丈红尘中悄然绽开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飘逸出尘。

      怦然——

      “……心动么?”

      柳随风一时怔在原地,目光痴然,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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