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37、舍妹失踪

　　秦音的不告而别是十九最为错愕之事，他私下还琢磨着在她回西天之前应送什么与她之时，便被临渊上仙传召了过来。

　　彼时，正逢丹青有事禀告，临渊上仙也不避他，当下便一并听了。

　　哪知这第一条便被告知秦音已回了西天。

　　十九一愣，急急问道：“何时之事？”

　　“昨日酉时。”

　　昨日酉时？那时正值夕阳落山，微风吹拂之际，他挨不过困意，打盹了起来，而秦音却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并未将他唤醒。待他从睡中转醒，她已离去，他当时只当她有事，不曾想今早就得知了她已回西天一事。

　　十九心中顿时一股莫名情绪翻滚，使得他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丹青瞥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嘲笑他，反道：“又不是日后就见不着了，三千年眨眼就过。”

　　那话语之间携带的安慰之意让十九不禁正眼瞧他，后者神情有些不自然，瞪了他一眼，又对着临渊上仙道：“另一事便是天帝已允下东北两海联姻之事，并定在了五月初十。”

　　东北两海联姻之事？十九一怔，后知后觉才知晓这事原来说的便是亦瑶与北海太子北池，脑中亦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前些时候亦瑶掩面而泣离去的身影。

　　“既是定在五月，如今还有些时日，贺礼倒是不用急。”临渊上仙颔首，又对着十九道：“为师托与你的桃木可有仔细收着？”

　　他连忙垂首，恭敬答道：“弟子妥善收着呢。”

　　临渊上仙神情柔和：“那便好。今日将你们一同召过来便是有事要嘱咐你二人。”

　　十九与丹青当即一肃，拱手行礼道：“但凭师父吩咐。”

　　“并非是何等大事。”见二人皆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年轻仙人不免微弯了唇角：“后日为师有事需前往西天一趟，届时会离开长梵三至四月不等，故而此番就是要将长梵与桃花岛托与你二人仔细守护。”

　　“西天？”十九蹙眉：“怎么师父也要去往西天？莫不是西天出了大事？”

　　临渊上仙右手成拳，握在嘴边，咳了两声：“为师，为师是……”

　　“师父怕是又与西天哪位佛陀约好了对弈罢？”丹青撇着嘴，接过话。

　　被自家大弟子揭穿，仙人不但不觉得窘迫，反倒扬起了薄唇：“还是丹青了解为师。”

　　“师父若是想对弈，弟子可陪师父。”十九凝眸看向临渊上仙，神情认真。

　　一旁丹青插嘴道：“你棋艺天赋虽高，到底历来少。且师父此番前去，对弈定是下有重宝的。”

　　十九恍然大悟，心下却不免有些黯然，道：“那为何又需三至四月不等？”

　　临渊上仙咳了两声：“这个……”

　　“咱们师父虽棋艺高强，但这仙界之中还是不乏强者，尤以西天为甚。故而师父此番前往西天便是要打遍西天无敌手，在顺利登上仙界第一棋手之时，亦可大捞一笔。”丹青摇头晃脑道，末了还转头问向自个儿师父：“对罢？师父。”

　　临渊上仙极其配合地颔首：“正是如此。”

　　——这样的师父，又是他未曾见过的。

　　十九紧抿薄唇，偷偷拿眼瞧着临渊上仙。他虽心下知晓自己到底是入门短，故而不如丹青来得了解临渊上仙，但见二人似一唱一和的，心中不由百番滋味交缠，却是极不舒服。

　　丹青发现他的不对劲，便道：“怎么？”

　　他摇了摇头，并未作答。

　　丹青又道：“怕是忧心师父输棋罢？你且放宽心，这数千年来，我还未见咱们师父输过呢。待师父回山之时，百个法宝仙器自有我们挑的！”

　　临渊上仙扬着唇角：“不错。你若有看上眼的只管告诉为师，为师自为你赢来。”

　　“弟子浅见寡识，无福得见西天法宝。既便有幸得见，亦无用。弟子不爱这些。”十九敛下眼中的黯然，语音微顿，遂又抬眸看向临渊上仙：“弟子只盼师父早日回山。”

　　临渊上仙未曾料到他会如此说，当下一愣，须臾才道：“好。”

　　丹青闻言，不免鄙夷道：“真似凡间没断奶的孩婴。”

　　素日里他讽十九，十九皆是含笑不上心，哪知这会儿一听这话，竟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正声道：“十九启智睁眼第一个瞧见的便是师父，故而有生之日，绝不愿与师父分离！”

　　他这一番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加之神情格外认真，一时之间，临渊上仙与丹青竟有十分错愕。

　　临渊上仙瞳色幽深，眸光几闪后，缓缓道：“难为你有此心。”

　　声音清冷，口气平淡，神情虽柔和宽容，但眼神冷静睿智。十九当下窘得面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还未多说，又听得临渊上仙道：“都退下罢，为师乏了。”

　　十九丹青二人只得行礼退下。

　　刚一踏出殿门，十九就一把拽住丹青，面上略带慌乱道：“师兄，师父他……生气了么？”

　　丹青微叹一声：“你逾越了。”

　　“……逾越？”

　　见对方仍一脸不明，他只得再道：“自出了耀君一事，师父便听不得此类话语。”

　　语毕，便率先离去。

　　十九心中如遭雷击，待回过神来，不由泛起苦笑，回头望了眼身后那素雅宫殿，半响才转身离去，身影萧索。

　　隔了一日，临渊上仙便启程去往西天。因之前已有嘱咐，十九不敢再在长梵多做逗留，当下就要回了桃花岛。丹青得知，便前来送他一程。

　　十九心中抑郁，不免情绪低落，一路上并未言语。

　　而丹青生为大师兄，见着小师弟沉闷的模样，岂有不开解之理？他往日虽瞧他不上眼，现下见状，心知他定是为前日之事愁闷，便开口宽慰。

　　二人正说间，便见迎面一人驭兽飞行而来。这人身形高大，面容英挺，一见十九二人，立即上前拱手道：“丹青仙友，倒是许久未见了！”

　　丹青状似惶恐，急忙还礼：“见过龙太子殿下。”顿了顿，又道：“此乃去往清微境之路，殿下莫不是……”

　　“不错，正是欲往长梵仙山。”对方颔首。

　　“我观殿下这般急色，应是有要事寻见家师。只是现下家师已远出，殿下怕是白跑一趟了。”

　　“无碍。本太子此番前来所寻之人并非上君，而是仙友师弟十九。”语毕，这人似才发觉一旁静立的十九，仔细一打量，遂含笑道：“想来仙友便是十九了罢？”

　　十九正出神，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唤，不免吓了一跳，睁着茫然的双眸看着对方，并未言语。

　　后者却丝毫不介意，反柔着神情道：“不知仙友近日可曾与舍妹一晤？”

　　十九本就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如今闻言，再仔细一观面前之人的容颜，只觉得眉眼竟与亦瑶有着六分相像，后知后觉才忆起此人原来就是亦瑶的二哥，东海龙太子东隅。

　　他刚想摇首，又忆起前些时候亦瑶潸然离去的身影，答道：“前些时候是有见过一面。”

　　东隅双眸一亮：“大概何时？”

　　“□□日前罢。”

　　“不知舍妹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十九心中一动，摇头道：“并未多说什么，当日我伤重，故而未曾多聊，只匆匆一晤便分开了。”不知为何，他竟不想让人得知那日发生的事情，故而选择隐瞒。

　　东隅当即黯了神情：“是吗？”

　　丹青见状，皱眉疑惑道：“殿下这般急色，莫不是三公主……”

　　东隅苦笑：“不满仙友，舍妹已失踪半月之久。父王母后极为忧心，四下派人找寻未果，我亦是放不下心，便也出来找找。”实则亦瑶并非失踪，只是因不满东海龙王王后为她与北海太子定下婚约一事而离家出走罢了。这一内因，身为东海太子，他不会说亦不能说，毕竟事关东北两海。

　　但他不说，不代表他二人便不知。丹青是早已知晓此事，而十九闻言，虽心生担忧，脑中急转，当下就猜到几分。

　　“也罢。”东隅一叹，对着十九拱手行礼道：“舍妹一向与你玩得极近，想必定会来寻你。若有舍妹消息，还望相告。”

　　“殿下如此大礼，十九惶恐。”十九连忙还礼：“殿下不说，十九一有瑶瑶消息也定然是会相告的。”

　　“多谢。”

　　一得十九保证，东隅立即道谢，又对着丹青寒暄几句，翻身驭兽离去。瞧那情形，应是去往别处找寻。

　　待得人影消逝在天际之处，十九才伸手入怀，摸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银色铃铛，形状精致，触之冰凉。

　　这铃铛本是一对，乃他与亦瑶初次相见时，她拆了赠与他的，听她所言，此物有定位追踪之能。

　　那么，只要另一只铃铛在她身上，他想找到她显非难事。

　　“这是何物？”

　　好奇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十九回神，却见丹青正探头打量着他手中银铃。原是他看银铃看得出神，以致后者凑上前来亦未发觉。

　　“……没没什么。”他反手将银铃揣入怀中。

　　“嘁。”丹青小小地嘘了他一声，鄙夷道：“不就是一只铃铛么？想来应是三公主所赠。掩掩藏藏做甚？我又不抢！”

　　被他一语道中，十九不禁窘迫，结巴道：“……师师师兄聪慧无双。”

　　丹青横了他一眼，又似有所指道：“三公主可谓集东海万千宠爱于一身，此番失踪不知要急死多少人。只盼莫要与年瑟芳主……”

　　十九被他话语一唬，结巴道：“……师师兄！”

　　丹青却是眯起双眼，看着他道：“你应是能找到三公主罢？”

　　十九心生犹豫，不知是否该如实回答，又见对方眼神凌厉，似能窥见他内心，只得抿了抿唇，微微点头：“嗯。”

　　丹青道：“既是如此，你便去将三公主寻回罢，桃花岛我暂且替你守着。”

　　十九错愕：“师兄？”难道师兄真能窥见他心中担忧？

　　“但，切记不可拖延，半日为限。”

　　“多谢师兄！”

　　十九对着他行了个大礼，当下不再逗留，转身便往另个方向而去。

　　见此，丹青微微摇头，唇含笑意，面上带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宠溺，那神情竟与秦音相似七分。

　　相信若是此时十九回头瞧见，定然会被吓着。这哪里还是那日日时时刻刻损他贬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