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21、昏迷得救

　　好不容易从沈砚手下逃脱，十九与亦瑶一路不敢多做停留，直飞出京都才敢喘上一口气。

　　精神一松懈，十九便觉得左眼处火辣辣地疼，手指抚上左脸，还能感觉到血液溢过指缝正不断的流失。如今的他已被迫恢复真身，一脸的鲜血不说，以往如玉的面孔如今一半被妖蛟沈砚的抓痕所占，那抓痕太过骇人，骨肉翻离，颇为狰狞。

　　亦瑶看着他已然泛白的脸色以及薄唇，甚是担忧道：“如何？可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失血严重加上寒风的吹刮让他眼前几度发黑，他喘了喘气，道：“无碍。你且放心御风便是，我会在身后紧跟的。”

　　她颔首，却仍不放心地时不时回首查看他一眼。

　　月明星稀，夜风捎寒，二人在空中快速地御风而行。

　　再过半响，亦瑶远远瞧见了界点所在，不免喜上眉梢，回首对着十九道：“再过不远就到界点了。”

　　十九轻轻颔首，正想向她投去一笑，下一刻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亦瑶，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寒风不断地吹刮着他的身体，亦瑶满脸急色地朝他飞来，一边还在大声地喊着什么。

　　他仔细辨听，却发现两边耳朵嗡嗡直响，别说她喊的话语了，便是连风声都听不到。他想出声，一片黑暗却袭上他的脑海，不给他挣扎喘息的机会，拽着他直陷进去。

　　眼见着十九急速往下坠的身影，亦瑶急忙飞奔而去，原是想用法术捞回他，但如今她身上还哪来一星半点的法力，只得身行了。好不容易拽着了他，不想十九下坠的力量过于尖锐，她原是想拽回他如今却成了她被他拽了下去。

　　幸好两人下坠的下方是一片树林，但由于二人下坠的力量过于尖锐，以至于下方的树林伸展的树枝均被之折断。不过有了树枝带来的阻力，她与十九下坠的速度才得以缓冲。

　　二人身上的衣衫先后被划破，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两人摔在了草丛上。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亦瑶的头部因撞到了地上的石头块而陷入了昏迷。

　　在这片不知是何地的树林内，二人竟都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

　　鸟鸣声脆，亦瑶缓缓睁开双眸，印入眼眸的是破旧不堪的房梁，她微微侧脸一看，窗外天刚蒙蒙亮，青白的晨光投进房内，轻柔湿润的晨风并着清晰田园气息一并传来，令人心生宁静。

　　双眼慢慢聚焦，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救了，只是还未等她多想，一名花甲妇人已然端着一瓷碗踏着晨光走进房内，一见亦瑶睁着水汪大眼看她，妇人惊喜道：“你醒了！”

　　这妇人虽一身衣衫缝补泛白，却不失干净，眉目间祥和安然。

　　亦瑶默言，私下仔细辨认对方的身份，确定了真是凡人，心下微松，这才问道：“这是哪儿？”声音干涩，略沙哑。

　　妇人几步上前，含笑道：“这儿是我家。姑娘可算是醒了。”

　　她眼眸一转：“你救了我？”

　　“是我家那口子。前两日他上山打猎，半途中遇着了昏迷不醒的你，便将你救下了。”妇人将瓷碗递上：“你都已昏睡两日了，来，快将这药喝了罢，冷了就不好了！”

　　她闻言，急道：“可是只救下的我？尸鸟鸠呢？”

　　“尸鸟鸠？姑娘说的可是那小哥？莫急莫急，升哥也一并将他救下了，现下在另间房歇养着呢。等姑娘身子好些再过去罢。”

　　妇人刚言毕，她已掀开薄被，下了床榻，直往门外走去。妇人心知她担忧同伴，当下也不多言，只赶紧跟上，领着她往十九歇养的草房而去。

　　亦瑶一进十九歇养的草房，便见十九正一脸苍白双眼紧阖，处于昏迷之中。她心下一紧，赶紧上前，轻摇他手臂：“尸鸟鸠，尸鸟鸠！”

　　无奈她如何轻唤，十九仍是双眼紧阖。

　　妇人道：“这小哥的伤势可是比姑娘要厉害几分，尤其是那脸上的伤痕，若是再偏一些，只怕就是性命不保了！”

　　亦瑶心中一凛，赶紧拨开十九额间碎发，随着他面孔的显现，三道骇人的伤痕同时出现在她眼前。虽现下已经结痂，但还是不难看出抓痕的严重，那三道痂已然占了十九的一半脸颊，若不是右半脸颊的完整，恐怕她要认出他来颇为不易。

　　“这小哥原先应该可俊了罢？唉，只可惜如今被刀剑所伤，算是毁了！所幸，所幸性命还在，大吉了！还盼醒来时能看开些才是！”只因抓痕太过骇人，骨肉翻离，以至于妇人未往抓痕方面想去，只当是利器所伤。

　　没想到这妖蛟沈砚这么狠！此仇不报，她枉为东海三公主！亦瑶已是咬牙切齿，转眸看见妇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十九，心下一动，当下逼出两行清泪，抽泣道：“那该挨千刀的土匪头，竟是这么狠心，下了如此重手！”

　　妇人一听，当即看向她，宽慰道：“原来姑娘当真遇着土匪子了！姑娘莫哭，能保全自身已是莫大幸事了！快莫哭了！小哥这伤势也并非是好不了的！如今升哥已救下你二人，姑娘安心在这里歇养才是。”

　　她轻拭泪痕：“小女子名唤依依，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姑娘切莫用敬称，这不是折煞我这乡村野妇么？您唤我英婶便可。”英婶道：“姑娘身子刚好，快莫掉泪了！”

　　她只得住了抽泣，感激道：“英婶升叔大恩，依依没齿难忘！”

　　二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亦瑶也从英婶口中得知了些英婶二人信息。原来这升叔实为京城富贵人家，因升叔为家中嫡子，却遭庶子陷害，夫妻二人被赶出自家府邸不说，还惨遭杀害，幸未遂。无奈之下二人只得离了京城，机缘巧合下在这深林里落了户。好在这升叔还是有些拳脚功夫，日常便上山打猎，抑或下田种菜，而英婶便缝缝补补，虽日子艰苦了些，但到底是比在府里安稳得多，二人也就淡了回京申冤的心思，在这住了下来。这一住就十来年了。

　　天色将晚，英婶念叨着升叔要回来了，嘱咐了亦瑶回屋好好歇息便去做饭了。亦瑶只说在屋里陪陪十九便回屋。

　　她方才因担心十九未多观察，现下才知晓这一户人家包括她歇养的那间，笼统才三间房屋，这三间房屋成凹型而立，她歇养的那间算是好的了，虽破旧不堪，到底是间木房，剩下两间却是草屋，幸好眼下还是夏季，若是冬季来临，当真不知这两间草屋该如何安处。

　　除却这三间房屋，剩下的便是连绵树林与几亩薄田了。她仔细打量过，显然她歇养的那间木屋是英婶二人的主屋，又因男女有别，英婶还将她与十九分作两屋避了嫌，而夫妻两个却挤于那间更小草屋之内。换做寻常人家，一见十九伤势如此骇人，她二人又身份不明，哪敢留住他们，更别提救下了。

　　她方才随口编了个惨遭土匪抢劫的事儿来，就是怕英婶多想。如今种种看来，这夫妻二人当真是心善。善人自该有善报，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待她与十九离去，再送二人一场造化也不迟。

　　夕阳落山之时，那升叔拎着几只野兔回来了。一见亦瑶已然转醒，朴实的大汉高兴得让英婶晚夕炖了窝兔肉，说是给她补补身子，剩余两三只则自己圈了个草栏喂养了起来。

　　当天晚上，吃饭时，亦瑶只挑了素菜吃，无论英婶升叔如何相劝却是不肯食用兔肉，好在二人理解，也未多加勉强。用完晚饭后，亦瑶便去十九房里呆坐，而英婶夫妻则早早歇息了，再晚些时候，她也就回了自个儿屋中。

　　接下来几日，亦瑶要么喂喂兔子赶赶鸡，要么便是在十九屋里呆坐。而升叔则早上去薄田里翻翻土浇个水，下午上山打猎或在家修理木具，英婶则是在家缝缝补补，洗洗擦擦，偶尔闲暇下来便与亦瑶聊上几句，待到夕阳落山之时就做上一桌热菜热饭。

　　如此反复四日，亦瑶呆坐在十九房中，看着院中英婶升叔夫妻两的身影，竟心生无数羡慕。她看着昏睡中伤势一日好过一日的十九，再看向英婶升叔，顿时觉得若是能与十九两人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做个贤惠好妻子，以丈夫为天，视丈夫为天。

　　谁人要与他做夫妻！想着想着，心下羞意一生，白嫩的脸颊瞬间飘上两朵红云，她带着嗔意瞪了昏睡中的十九一眼，后又目光担忧地凝视着他。

　　昏睡了四日的十九如今脸上的抓痕已然转好，徒留三条细细的痂印，如玉的面孔也显现出来了，就是左眼眼角处的伤痕明显了些。英婶升叔一见皆是赞他好模样，并从“小哥”改口成“公子”了。她却是想，要是待十九完全伤好痂掉，睁开双眸之时，他们定会是一脸的惊艳呆怔！只是她想不通，十九明明是只普通的桃花灵精罢了，怎么会有自我修复能力，且是这般厉害？

　　十九昏睡了整整五日才幽然转醒。

　　他这一醒，最开心的莫过于亦瑶了，当然英婶升叔也是为之高兴。为此，升叔特意嘱咐了英婶做了一桌的好菜。

　　十九转醒后便是想回仙界的，无奈亦瑶执意让他再歇养两日，他也只得罢了。

　　这一日，升叔并未上山打猎去，而是扛着一把锄头走到了院内的桂花树下，拿起锄头就开始刨土。十九好奇之下便凑上前去，见他只刨了几次土后便改用手挖，不免问道：“这是做什么？”

　　朴实的汉子憨憨一笑：“我这是在挖果子酒。”

　　“果子酒？”十九双眸微微一亮。

　　二人说话间，升叔已挖出了一酒缸，这酒缸有他的六个拳头宽七个拳头高，缸口用红布紧紧塞着。还未将其打开，已然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十九用鼻子嗅着酒香，不自禁地舔了舔薄唇，那可俊模样引得汉子哈哈一笑：“这果子酒能引得公子发馋倒是老汉荣幸了！”

　　十九凑上前去：“这是升叔自个儿酿的？”

　　“是咯！老汉无啥兴趣，倒是对这酿酒情有独钟。”升叔略为得意地扬眉，后见他一脸的馋，便笑道：“公子莫急，待我开封，公子想饮几碗便几碗！”

　　十九连忙摆手道：“升叔误会了，我馋的是这香，并非是酒。我是不爱吃酒的，只是爱尝个味道闻闻香罢了。”他虽不爱酒却也不忌酒，且他当初得以增进五千道行还是托了蟠桃盛会上琼浆玉液的福。故而如今他对酒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