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下》洪原蛮荒

12、12.武林大会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会出状元，行行也会有所谓的阿猫阿狗。
　　就拿说书的来比，也分三六九等：上位的，可以说是这门里的状元，个个文韬武略，博古通今，说的书往往是帝王将相，一代豪杰，所以，雇得起他们的，往往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给他们的儿孙二世祖们长长见识，实则是寓教于乐，用心良苦，所以，这状元，有时还真不是人当的。
　　中等，就算是秀才吧，样貌好，架势足，往那儿茶楼一站，那气势便是天下舍我取谁。当然，嘴皮功夫是有的，不过资料属二手，只需稍稍润色，便可唬人利已。
　　下等，那便如街边乞丐，道上瘪三，虽然拿的是一手消息，但言行粗俗，上不了大雅之堂，市井之中娱人娱己，倒也自在。
　　不过李笑却不在意这上中下，秉承孔孟之道的天下大同，不都说书的吗？虽然方式不同，说的不都是一回事吗？
　　所以，这样的李笑在踏进一小城酒楼时，在听到那虎虎有生的一句“云家那小寡妇还真巴底里的贼他娘的漂亮！！”时，便踉跄的没踩稳台阶，啪的一声扑到门前，真一个五体投地!!!

　　机灵的店小二“唉呀呀”的跑出，口中嚷嚷：“客官客官客官，您这是咋滴哩咋滴哩咋滴哩？？”忙扶起李笑。
　　李笑窘得忙呼：“没咋滴没咋滴没咋滴，只不过……”被吓得不轻。起身回瞪身后的如花少年，刚才咋不扶他一把，害得面子都丢了。
　　后者无辜耸肩，一向如剑的利眸中居然闪现着恍惚，没法子，刚才他也吓得不轻，顾不上！！
　　店小二不知二位的眉来眼去，热情招呼：“客官客官客官，吃饭还是打尖？？偶们这儿刚来位说书人，号称‘秘闻大师’专说些江湖隐事，客官客官客官，要不要来听听？？”
　　“好好好，有劳有劳有劳。”小二盛情难却，我们的李笑在阿花揶揄目光，愤愤的坐到位上，奶奶的，叫什么“秘闻大师”，简直和“八卦大师”异曲同工嘛！！
　　气归气，不过啃着瓜子，饮着茶，照听不误，因为这次说的，正是那市井小民们心中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武林大会。
　　李笑也想去，可惜现下的他好歹也算顶着“百晓生”的牌子，若真被哪个稍微长眼的看到了，为了那千万黄金送到雷家老匹夫那儿，再卷入那儿纠纠纷纷，实属不智。
　　至于阿花，拿李笑的话来说少年老成更是未老先衰，除了对李笑外平时都是冷冷清清寡寡淡淡的，而且这次武林大会已经请了阎罗门门主，眼看李笑也去不得那儿，便也顺顺当当的不去凑这热闹。
　　所以现下，这两人一个不甘，一个舒坦的窝在这一南边小城听着茶楼里“秘闻大师”侃侃而谈……算不算望梅止渴呢？
　　“现今，紫金之巅，泰山之顶，华山高峰，那当今武林豪杰云集的武林大会总算是开了！！！”敲锣打鼓，举杯畅饮，可喜可贺。
　　只是，一突兀之声稍有常识的响起：“这……紫金，泰山，华山可相距千百里……究竟在哪开啊？？”
　　“笨！书上都说那些武林豪杰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这么容易被偶们逮到啊！！”声音旁一披着大卦的中年吸着汗烟，指划着，“不过，老曲啊，你今个儿说的这些不会又是胡编乱造诓偶们的吧？？那偶可不付茶钱！！”
　　此话一出，附和声四起，吓得那性急的小二直呼：“哎呀呀哎呀呀，客官客官客官们，这这这咋咋咋说滴？？”死抱着茶壶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倒茶去。
　　“啪”一声惊堂木虎虎在声，“老子祖上三代说书为生，你他娘的居然说老子胡编乱造！！！”
　　“哦？？”老烟杆显然不畏□□，当然这更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与台上差不多的魁梧身段。“上回，你说雷家二少不是死于仇杀，而是情杀！！再上回，你说当今武林第一少年百晓生其实是个最喜欢说长道短，假仁假义，死钻钱眼里的小流氓，是你说的不？？”
　　“这……我……”台上人脸色微红，“老子这不是推理吗？像衙门捕快一样的推理吗？……巴底里！！你们到底还听不听书了！！”恼羞成怒了。
　　一旁的李笑倒是有点惬意的品着麦茶，不错，原来真相就是被如此湮没的。
　　“实话告诉你们，这次老子说的可是十成十百分百的真！！老子这次可是有线人的！！哼哼！！”终于看到台下一帮兔崽子们开始有点肃然起劲的味道。
　　“你们洗干净耳朵听着！老子的娘舅的丈人的妻弟的徒弟的表兄可是赫赫有名的当今丐帮帮主身边专门伺候着倒夜壶的贴身小厮！！前个儿的开林大会可都是从他老人家眼皮底下过的！！”哼哼，满意的听到台下的抽气声，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哦……”满目敬畏。
　　“哼哼，没话说了吧？那就他娘的闭上嘴好好听着！！话说这武林大会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开了！！主题大伙儿都知道，不就是评这武林雷家二子怎么惨死在皇城之下的！！再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那雷老英雄当时可是泪如泉涌，跪拜在众武林豪杰的请求给他这白发人一个公道！！”
　　“公道？咋个公道？”台下老烟又开腔。
　　“哼哼，还不是当今百晓生一言千金的直指买凶杀人都乃当今云天阁阁主云天化是也！！”
　　李笑不满的斜视一旁怡然自得的阿花，他是当今百晓生？？我可还没老到退休……
　　“唉，那岂不是夺妻之恨与杀子之仇并算了吗？难不成那雷老英雄是恳求武林豪杰帮他灭了云天阁？？”
　　台上人惊异的望着那老烟杆，“老屠啊老屠，原来你除了杀猪外还知道这些江湖事啊？？不错嘛！！”话中有百年终逢知己的韵味。
　　“废话！！”老烟杆脸红自己成了注目焦点，“当初偶可是天天把这当枕边故事哄偶家娃子睡觉用的，背都背下了。”
　　“……继续继续，话说那些武林豪杰们都被那雷老英雄的英雄泪感动的侠义之心四起，只见那少林方丈双手合十，默念‘我佛慈悲’，娥眉师太挥着拂尘大叹‘罪过罪过’，就连那丐帮帮主也啃着鸡腿大呼‘可怜可怜’。可就在这是，大伙，你们猜咋滴哩？？”
　　片刻，台下瓜子声，茶杯声四起，趁着台上人的间断，把该吃的该喝的都下了肚，想想，反正都要收钱，不吃不喝光听说书的岂不亏了？？
　　良久，方有回声，“咋滴哩？？”
　　“呵呵，”台上人见怪不怪，“那云家贼他娘漂亮的小寡妇就这么一声素缟的捧着云天化那厮的灵位哭哭泣泣的进了大堂，直呼要各位武林豪杰给她这位孤苦伶仃的寡妇一个公道！！”
　　“等等！！老曲啊，你说云家寡妇漂亮，咋个漂亮法？”
　　在丝鄙视台下眼泛色光的一双双眼，暗叹着，他娘的，还真是男人。咳了咳，想了片刻，“知道镇东旁豆腐村里豆腐河旁豆腐坊里的豆腐西施吗？”
　　“吸……你说的可是那皮肤又嫩又白像嫩豆腐，那身段儿结实有力韧得像老豆腐，反正远看近看都像块豆腐的豆腐西施黄豆豆？？”
　　呵呵，卖着关子，突然惊堂木一拍，“那云家小寡妇可比她美上千倍不止！！”
　　伴着强劲有力的吸气声，李笑与阿花茫然对视一眼，继续啃瓜子，喝着茶，心中感叹道，原本不知真相的人居然如此幸福。
　　“喂喂喂，回神了，到底还听不听说书了？？”
　　“呵呵，曲大师，别生气，继续继续，不说到那比豆腐西施美上千倍的小寡妇咋滴哩？？”
　　“……话说那小寡妇泪声俱下，捧着自个儿丈夫的灵位哭得好不怜人。她说，小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好不容易遇到个良人，哪知前几日居然被阎罗门买凶给杀了，身首易处，好不可怜。现下，只求那买主看她一妇道人家只求归还她家相公那用来复命的头首，下葬时可以有个全尸。”
　　“……唉，好一个奇女子啊，也怪可怜的。”
　　“可不是？只见那少林方丈双手合十，默念‘我佛慈悲’，娥眉师太挥着拂尘大叹‘罪过罪过’，就连那丐帮帮主也啃着鸡腿大呼‘可怜可怜’。江湖人都是侠义之心，好心肠啊。”
　　……怎么样觉得中间那段有点儿耳熟？？
　　“不过，到底这脑袋在哪里啊？”
　　“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歹偶们一起听书这么多年，你就不能聪明一回啊？是不是，老屠？”
　　“呵呵，是啊，连老子都可以猜出来，想想，杀子之仇夺妻之恨，就连块木头都会生气，更何况是快意江湖的江湖人呢？估计也就这么一回事，一时气愤难奈，先买凶杀人，后来后悔了，觉得不是江湖人该干的事，当然是死不认帐！！”
　　“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边是雷老英雄的大义凛然，绝无此心。一边是云小寡妇的哭哭啼啼，也不指名道姓，口口声声只求那人还她家相公脑袋。还真他娘滴热闹。”
　　“……天天吵这个，那武林大会居然也能开个五天？”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笑在一旁暗忖，他们哭他们的，别个人难道就不能在一边闲话个家常什么的，免费吃喝住谁不好好享受一下？
　　“可不？不过其实他们都在等两人。”
　　“哪两人啊？？”
　　“一位，当然是百晓生百先生，只要从他口中，便可得知那杀人的究竟是谁？当场便可下定论，不是马上可以结束大会了？？另一位吗……”缓了缓音，露出惋惜。“另一位想必各位也熟悉，正是当今唐门唐大当家，唐清。”
　　“哦，那二十年前与雷英雄一起被恶人趁了危，夺了爱人的唐大当家？不是听说最近他老人家病了吗？一直卧床不起，连客也不见？”
　　“唉，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清，真是天妒英才啊，和老子差不多的年纪，就这么去了！！”
　　“……去了？？”
　　众人大大惊骇，这消息怎么不知道？？连李笑和阿花也不例外。
　　“昨个儿武林大会才结束，而告知这一消息的，正是唐门一老管家，听说在唐门呆了五十余年啊，尽忠职守。他是第五天才赶到大会的，一上堂也便声泪俱下，向在座的各位豪杰们告知噩耗，大当家一月前外归后便一病不起，弥留之际却把自个儿一人关在屋中，谁也不见，等老佣人看主子已经饿了几宿，便斗胆进屋一探，哪知，哪知那平日乐善好施，温润如玉的唐大当家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留只言半语的就这么走了……”
　　似是怀念故人，台上人不说了，台下人也静静思索。
　　“唐大当家一生奉于武林事业，未娶妻更未生子，有人说是二十年前失了自己的表妹唐诗诗便永失所爱，也有人说致力于重振家族事业，无瑕顾及私事，反正，说啥的都有，也算可怜人啊。”
　　“得此噩耗，只见那少林方丈双手合十，默念‘我佛慈悲’，娥眉师太挥着拂尘大叹‘罪过罪过’，就连那丐帮帮主也啃着鸡腿大呼‘可怜可怜’。”
　　“……那雷大英雄和云家小寡妇呢？？”
　　“啧！！他们啊！！唉，老子真巴底里不想说了！！原本老子还敬那雷老匹夫是个英雄，哪知，哪知，居然买凶杀人，那也罢了。可就算唐大当家与其有仇，但好歹现在也是个亡人，做个样子表示个敬意也好！！”
　　“可他呢？可原本呼天抢地的直唤我儿好命苦的，那会儿居然一声也不吭，泪也不流了，膝也不软了，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怒目相视那老佣人，甚至还一步上前，提起那人衣领，大喝：‘你说的是真，怕是那唐老妖诈死吧！说不定谋害我儿时他也有一份！！’听听，是人话吗？在得知尸首已经下葬后，居然还不依不饶的要求开棺验尸！！这是人做的出来的吗？”
　　“至于那云小寡妇，最是妇人心，毒啊，原本的嘤泣早不见了，冷了一张脸，‘表……唐大当家真的……走了？’在得到肯定后，居然仰天大笑，‘好，好，唐清啊唐清，你死的好，真是好啊！！’”
　　“……天，这两人真这么狠啊？？这还是江湖人吗？”当下议论声四起，唾骂，唾弃，更有单纯想看热闹的。
　　可只有李笑明白，明白那原本精的和狐狸没两样的雷家匹夫第一次当众如此没有心计，明白那满是怨毒化身的夫人居然会如此直率。不禁暗暗叹息，更有好奇，那唐大当家究竟是何人，在天有知的他究竟是欣慰还是诅骂？普天之下居然只有两人为他的逝去动容，一位仇敌，一位曾经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