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23、谁是刺客

　　在山谷中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施力惨死，跟随苏琮一同进入东侧山谷的另一名府中护卫也在肉搏中丢掉了性命，还有四名禁军都死在了弩箭之下。
　　昔日一同出府的十八个人，如今只剩十二人，且身上都挂着或轻或重的伤，又无马载行，境况当真是差到了极点。
　　可施叶首先想到的却是这场伏击的幕后主使，是山贼？是劫盗？还是有人蓄意安排？她无法断言，看着施力的惨状，身子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发抖，如此湿热的天气，她只觉得冷，不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心底生寒，她只能凭着一股想要探知真相的渴望与十倍奉还的怒意，让自己不要昏过去。
　　“去看看有没有活口。”施叶冷冷地说道。
　　伤势较轻的几人听了这话，立刻提了刀，飞入了山林，因为他们心里的愤怒与她的是一样的。
　　除了乌易，还有三人伤势也较重，小白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将伤药从颠倒的马车中找了出来，手脚利落地帮忙包扎伤口。
　　施叶坐在其中一个货箱上，不敢动，只是平静地说道：“帮我拔箭。”她知道，五竹听得见，听得懂。
　　可是五竹没有动，“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箭从右边锁骨下刺穿，我的手用不上力。”为了不让拔箭的人有所顾虑，施叶苍白着脸，但语气始终保持着平缓镇定。
　　五竹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惨状，这很好，施叶暗自苦笑。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那条黑布的遮掩，有了稍许的用处。
　　五竹的嘴角往下撇了一下，神色有些不悦，但当他走到施叶面前时，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施叶翻起眼皮，向上眺看着他，五竹蹲下身，并轻轻放下手中的剑，伸出手来。施叶忍着痛抬起左手，指引着五竹碰到了那支箭。
　　五竹小心翼翼地触着箭羽思索了片刻，便伸出三指捏住了箭柄，并抬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做出了剪刀状，非常缓慢地夹住了箭尾。
　　“会疼，忍一下。”五竹提醒道，施叶的“嗯”字还未闭音，只见五竹的两指用力一夹，箭尾的羽翼咔嚓一声，脱离了箭身，断裂落地。
　　施叶痛吟了一小声，然后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说，咱们俩同时入山学艺，为什么我被人家打得这么惨？”
　　五竹拾起自己的剑，轻步绕到施叶的身后，分毫不差地便触到了那刺穿出来的箭头。
　　“这次会很痛。”五竹没有回答施叶的问题，只是再次提醒道。
　　施叶不晓得自己到时会不会痛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便学着前世武侠片里的方法咬住了衣摆的一角，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五竹抓住箭头，猛地用力一抽！
　　施叶哇地吐掉口中的衣角，闷了口气，直想问候老天爷的祖宗十八倍！那痛，是从一点、在一个瞬间的时间里，窜遍整个身体的骨与肉！咬布、咬木棍顶个屁用！就是咬个猪头五花肉也他@#$没用！！
　　施叶屏着气，闭着眼，与那股要命的撕痛感相抗争，五竹也不停歇，嗖嗖地在施叶背后几大要穴点了一通，止住了喷溅而出的血。
　　施叶惨白的几近透明的脸色，像是个无主的孤魂野鬼：“小白……”
　　五竹握着剑，退到一旁，小白拎着药箱赶忙奔过来给施叶上药、包扎伤口。
　　乌易倚在另一个货箱上，惨笑道：“五竹小兄弟，我看你手法不错。”
　　施叶费力地偏头看向乌易，只见他身上其余的伤处都已处理完毕，只是大腿上的弩箭还里外各露一截，好不恐怖地支歪着。施叶闭上眼，很快便听见一个隐忍的哼声，再睁眼时，五竹已回到她的身旁，乌易则按着两个上下贯穿的血洞，面无血色。
　　“小白，快！”施叶催道，大腿的动脉要是被割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已经折损了六名手下，不能再有人出事！小白犹豫了一下，又拎着药箱迅速跑到乌易身旁开始灌药粉。
　　施叶吐了口气，轻声问道：“你觉得是一般的截道山贼吗？”
　　“不像。”五竹平静地回答道。
　　“希望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些线索。”施叶看向山林的方向，没多久，那些伏击她们的那些人的尸体就陆陆续续地被丢到了马车旁。
　　“没有活口。”最后回来的苏琮冷静地回禀道。
　　“若是一般的劫匪，就算要杀人灭口，但他们的目标总归是财物。可是这些人……”施叶看了身侧的货箱一眼，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林子里埋伏了那么多人，却未派半个人来抢夺我们的货物。”
　　“难道那些唐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常焱猜测道。
　　“这点还未知，看看这些人身上留下什么线索没有？”
　　常焱点了点头，几个人便开始在那些尸体上搜寻。苏琮站在一边看着，嘴唇微微动了一动，被施叶看在了眼里。
　　“两个蒙面人的脸上都有块疤，其余的……”常焱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发现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
　　施叶看着面前的那一堆堆的尸体，足有百人，她不相信是山贼所为。但是谁呢？若是唐人，那她们的行踪是怎么被敌人知晓的？是安帝身边有了细作？还是中途被人发现了破绽？若不是唐人所为，那又会是谁？因为某个她不清楚的原因而不想她顺利完成任务的某个朝廷官员？还是单纯地不想她活着的私仇杀戮者？
　　可能性太多，而可供解惑的线索却太少！
　　想不出个所以然，施叶只能先解决现下的困状：“收拾下咱们的东西，重的丢了埋了，捡些轻快的东西带走。”
　　常焱“嗯”了一声，冲着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名禁军便开始挑选整理起来。
　　“受伤的人不少，徒步走出去太耗体力，何况我们暂时还得驮着这些货物，戚南，”施叶看着自家府内的这名护卫，对他的信任自是比禁军要高很多，“我看你轻功不错，能去找些马匹来吗？”
　　戚南对于施叶刚才的舍命相救，一直处于深深的震撼当中，他只是个下人、护卫，生来便是要为主子挡刀的，可是谁曾想，今天竟然让主子帮他挡了刀、还受了重伤！他是该立刻一死谢罪的，可是，现在前路茫茫，一个个要命的杀招或许就在某个不知名处躲藏着，他得先留着这条命，护送小姐安全回府再说！
　　所以，戚南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施叶微微笑了笑，嘱咐道：“万事小心，给我安全回来。”
　　戚南大礼拜过，风一般地掠了出去。
　　施叶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小白连忙搀扶住，随着她的引领来到了施力的尸体旁，轻轻地阖上了他的双眼，施力的脸颊还有余温，好像他只是在睡梦中之中，施叶颤抖着收回手，小白忍了又忍的泪水终于还是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马匹埋了吧。他们……”施叶顿住，说不下去。
　　“他们也算死得其所。”常焱幽幽说道，这名禁军头领、六尺大汉竟也红了眼眶。
　　“葬了吧，他日一定将他们带回去。”施叶喃喃道。说罢，又冷冷地看着那些尸体，说道：“把他们的衣物埋了，尸体全数烧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琮抢先领了命，就要去动手的时候，施叶忽然叫住了他：“苏琮，我有事另要你帮忙。常焱，尸体的事有劳你们了。”
　　常焱领着其余人，能动手的动手，能上脚的上脚，将那些杀千刀的刺客们全数扒光，堆成了一座人山。
　　施叶则由小白掺着，带着苏琮和五竹走到了一侧的树林底下，五竹寻了块大石，搬给施叶坐下。
　　“苏大哥，”施叶忽然换了称呼。
　　“小姐，小人不敢！”苏琮连忙抱拳躬身行礼，施叶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停了下才道，“这些刺客，你……”说到这儿，施叶拉长了音儿，观察着苏琮，果见他眉毛挑了一下，同时将头低了下去。施叶越发确定，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你是不是认出了什么？”施叶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没有责备之意，也没有怨瞒之心。
　　苏琮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回道：“不是、小唐国的人。”
　　施叶一听，松了大大的一口气：“那是？”
　　“属下也不确定，但……看着很像……”苏琮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说道：“很像暗香楼的人。"
　　好熟悉的名称，施叶快速回忆起暗香楼的那些传闻，不解地问道：“他们为何要伏击我们？”
　　苏琮面露难色，不再说话。
　　施叶却心思一动：“他们要杀的，是我？”
　　苏琮的头垂得更低：“易小姐从昆仑山回来后，亲王便送她去了暗香楼。”
　　施叶苦笑：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