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22、绝地反击

　　山谷里的时间像是凝住了一般，风停了，云散了，就连吵闹的蝉鸟也一齐闭了口，像是屏了息、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这一场血腥的屠杀一样，安静异常。
　　苏琮的马已经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抽搐挣扎，小白瑟缩在马身之后，躲避着一侧的箭雨，另一侧五竹像个不倒的战神一样挡在她的面前，挥剑斩砍，前面地上，积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断箭残羽。
　　还有五六名禁军同在西面这一边，他们靠着马车不停地躲避着对面射来的弩箭，偶有背后漏网的利箭穿透马车呼啸而来，他们又要反身挥砍，当真是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而另一面，常焱和苏琮领着剩余的手下们，也是紧紧挨着马匹与货箱做为遮挡，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斩落了不少的弩箭。
　　可是林中的箭似乎永远都射不完一般，成排结队地向着车队一波又一波地发射而来，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也终究会有倦惫的一刻，弩箭刺入骨肉后的闷痛声越来越频繁，再这样苦撑下去，他们全部都要命丧在此！
　　想到这儿，施叶冲着众人低吼道：“散！杀！”
　　媖亲王府的四名护卫武艺自不在话下，一听施叶的吼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在苏琮的尖啸声中，分作两组，觅了箭雨稍弱的空隙，分别向着东西两侧的林中掠去。禁军小队中有三四人受了伤，行动不便，无法安全逃散，只能继续守在马车附近，抵抗着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袭击。而其余的禁军也不愿丢弃同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互相掩护着那些受伤的人。
　　小白一直穿着那件衣甲，但施叶此刻也不敢保证它能够抵抗得住那贯穿人身的弩箭的巨大力量。山林间的那些弩手在听到了施叶的吼叫后，箭雨射发的更加密集，除了最先散逃出去的四名护卫，其余的这些人都被阻挡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无处可逃、被当做盾牌的马儿们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弩箭，全数躺倒在地、惨痛地在泥土中翻滚挣扎、嘶命地嚎叫着。
　　施叶的心狂乱地跳动着，此刻的情形比之昔日昆仑山中的刺杀更让她感到死亡的接近！可是她却拼命地强迫自己必须迅速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最快最有效地进行反击。
　　山谷两侧的树林中不知埋伏了多少弩手，仅凭苏琮四人也不知能否安全清理干净，她必须也要一同遁入山林，帮助苏琮他们阻止那些密集的箭雨，否则仅凭这样的挥砍防守，他们早晚要殚尽力竭，全数死在这里。
　　施叶看了五竹一眼，见他未曾受伤，心下不再犹豫，瞅准箭雨发射的空隙，提起一口真气，整个人轻纵远跳了几下，便险险地冲入了西侧的山林之中。
　　林中的弩手发现了施叶的动作，立时传出几声急促的哨声，施叶心下警觉，一入林中，便隐在一棵大树之后，淡慢了呼吸，观察四周的情况。
　　十米之外，箭声呼啸，施叶提起真气，以最轻的步伐飞掠过去。只见一名持弩的绿衣蒙面人，正端着弩瞄准山谷的方向，嗖嗖地放着弩箭，当听到骨肉被刺穿的声音、看到鲜血飞溅的情景时，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未断，腹中忽觉一寒，低头看去，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尖从小腹处探了出来。
　　那人一惊，紧接着便看到那柄剑在体内搅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抽了出去，一道血花在自己的身前飞溅了出去。那人连忙捂住血涌的伤口，刚欲呼救，剑光一闪，便被割破了喉咙，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绝望地看了施叶一眼，便栽了下去。
　　施叶越过地上的尸体，向前刚冲了几步，数支弩箭便擦着耳际嗖嗖射过！接着便是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施叶不再停留，在树木之间穿梭急行，很快便看到前方一名府中护卫乌易正在一小队弩手间躲避砍杀，双臂、腿侧都已受了伤。
　　施叶见状，立刻提气执剑，化成一道直线冲了过去！
　　靠近施叶的三名弩手只觉眼前一花，便感觉到喉咙一阵冰凉刺痛，手中的弩箭在惊恐愕然中胡乱地射了出去。
　　咄咄咄！
　　其中一支箭意外射伤了一名全力对抗乌易的弩手，那人被自己人射伤，忍不住开口叫骂，情况稍起混乱，施叶与乌易见此时机，立刻冲将上前，迅速结果了剩下的四名弩手。
　　山谷两侧高树林立，枝繁叶茂，风动叶动，叶动影动，施叶与乌易借着林间的自然掩护，左右照应，一路挥剑斩杀，又将十几名弩手砍倒在地。一时之间，弩箭纷飞，惨叫连连，弩手们纷纷倒毙于地，鲜血乱流。
　　两人不敢停留、继续轻步掠行，忽地，施叶突生一种致命的危险将至的感觉，连忙将身形隐入树后，并本能地，提起一口真气，几乎同一时间，嘶地一声，一柄粗长的弩箭刺穿了面前的大树，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她的胸腔飞射过来！
　　施叶大惊，连忙纵身一跃，向左边平移出去，那弩箭蹭着她的右臂重重地扎穿了身后的树干、刺入泥中。这份力道、准度，远超于那些寻常的弩手，看来此人便是此场杀局的强悍杀招！
　　施叶不禁想起施力被人钉死的惨状，一股噬骨的怒意腾腾燃起，握紧了手中的宝剑，施叶向着弩箭的方向潜行过去，紧接着便听到乌易的一声短啸，快速掠去，只见他被一根弩箭刺穿了大腿，钉在土中！而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持重弩的蒙面男子，他无声无息地立于树木之间，像一棵不动的树，又像树后的一道影子。
　　乌易坐倒在地，隐忍着剧痛，手持着大刀戒备地看着那蒙面人。
　　接着，轻跃的脚步声传来，另一名府中护卫戚南疾冲而来，出现在那蒙面人背后。
　　施叶匆匆瞥了受伤的乌易一眼，然后哑着嗓子对着前方的戚南说道：“带他走。”说完，向前踏了一步，站到了蒙面人与乌易间。
　　这人的弩箭能够贯穿树木，能够射穿人体，可见内功犹在自己之上。若让他再对着乌易射出一箭，就算自己横胸拦截，恐怕也救他不回，想到这儿，施叶提剑便向着那人的眉心刺了过去，抢先出招！蒙面人也不躲闪，轻松地举起重弩，便扛住了施叶的那一剑之势。
　　剑弩相撞，施叶才感受到那人强劲的内力，虎口痛得差点将剑脱手弃掉。
　　只是她不能退，也不能逃，谷中的五竹、小白还有一众禁军，都还在苦苦支撑。念及此处，施叶斗志再起，趁势抬起左腿，一招“推扇送客”便使了出来，直踢那人膝骨处。蒙面人收了重弩，闪身侧转，施叶一腿踢空，右手剑尖刺地，撑起身体，双腿于空中交替蹬出，直取蒙面人的面门！
　　蒙面人双手擎住箭弩，撞向施叶的小腿。剑弯欲断之际，施叶借着那人的力道，翻身滚了出去。这一滚，显得颇为狼狈，干净的衣服上沾满了松软湿脏的泥土，而那人却丝毫没有损伤。
　　施叶急速地瞥了一眼乌易，发现他已将弩箭从地底拔出，只是贯穿了大腿，不敢胡乱拔出，便留了半截的弩在腿中，半条腿支撑着蹲在一棵大树后，伺机而动。而另一名护卫戚南，见施叶一击不成，紧随其后，提刀便冲着蒙面人砍去。
　　刀风猛劲，似有劈天裂地之势，但见蒙面人不慌不忙，反身搭箭，动作熟练快速，戚南还未至身前，他的箭已射了出去。
　　施叶不敢停歇，趁机掠前刺剑。蒙面人再次转过身，手腕抖转，将施叶的剑搅进了重弩之中。护卫躲过一箭，横刀再劈！蒙面人搅着剑向前翻跳、瞬间便跃至了施叶身后，施叶手腕吃痛又抽剑不得，只得松了手，并转身向着旁边轻闪而出。
　　哪知蒙面人左手已悄无声息地抽出一支弩箭，右手腕一抖，施叶的那柄剑便像一条卷蛇一般向着戚南咬了过去。他收刀侧身闪过弯剑，剑却忽地断裂成无数碎片，如网一样向戚南的周身大穴罩了过去！蒙面人动作毫无间隙，立刻端弩搭箭，向着戚南射了出去！
　　弩箭决绝，大有势不可挡之意，施叶手中无刀无剑，不知如何拦截，眼看戚南便要被那弩箭刺中，施叶想也未想，便使出了昆仑山上偷学到的血剑第一式，横在护卫前面，并瞬间将真气聚集在左腿之上。当弩箭刺进施叶身体的一刻，蒙面人一喜，趁他放低警惕的瞬间，施叶飞腿横踢，蒙面人一惊，提弩拦挡，便听见木头与骨头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这用尽全力的一踢，竟将蒙面人的骨盆尽数踢碎！蒙面人惨嚎着摔倒在地，无法起身！
　　戚南大骇！连忙扶住施叶。
　　“不碍事，他……”施叶冲着蒙面人怒了努嘴。
　　戚南松开施叶，一纵而起，手起刀落，蒙面人当场被抹了脖子，凄惨的嚎叫声淹没在颈部汩汩而出的鲜血之中，再也听不见。
　　施叶顿时松了口气，右胸处却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施叶大气儿不敢喘一下，所以丝毫没有留意到林间的异动，便在这一刻，敌人真正的杀招终于出现。一条人影像鬼魂一样从施叶身后的地面上飘然而起，施叶只觉自己的背部像是有注冰水流过，彻骨冰凉，但紧接着便是火烧一样的疼痛！
　　那杀手看似轻幽无力的一剑，却直接有效地在施叶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施叶只觉全身都在痛，根本无法在瞬息之间调动起体内的真气，也无法纵身离开，只能在回眸一看的同时，就势扯住戚南的手，利用他的刀向身后刺了过去！
　　毫无力道的一招，并且刀身的长度有限，怎么可能伤到身后的人？杀手冷笑一声，为了安全他还是退了半步，然后继续冷笑，可笑容忽然就凝在了他的脸上，因为他看见一柄剑从他的咽喉刺了出来，上面沾着他鲜红热稠的血液，又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迅速抽了出去。
　　杀手捂着脖子，颤抖着转过身，只见一个蒙着条黑布的少年冷冷地站在那里，他手中的剑尖上，还在滴答滴答坠落着他的血。
　　杀手唔唔了两声，便倒地不起，就此毙命。
　　施叶呵呵一笑间，五竹已闪身至前，将她揽在怀里。
　　“我没事。”施叶说道。
　　五竹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望向了对面的山林，说道：“所剩不多。”
　　戚南心领神会，冷冷地说道：“剩下的交给我。”说完便飞掠而去。
　　施叶靠在五竹的怀中，只听见林间不时地传来刀剑声，人的惨叫声，也不知道苏琮那边如何，若是也有蒙面人这样的高手，不知他们是否应付得了。
　　施叶挣脱出来，将衣衫撕破，粗粗地将背后的伤口缠了两圈，便对五竹说道：“下面情况如何？”
　　“应该没危险了。”
　　施叶看着乌易说道：“你先好好藏着，我们下去看看。”说罢，五竹轻功跃纵在前，施叶紧随在后。
　　出了山林，只见所有的马儿全部躺在血泊之中，浑身插满了箭，早没了动静，两名禁军身上插了数支弩箭，歪倒在马车旁，没了气息，三名腿部中了箭的禁军将小白护在中间，挥刀砍箭。
　　而此时箭雨的密度明显降低了许多，头目的死亡，似乎也让这些伏击者感到了心寒和慌乱，马车两边所受的压力顿时减少许多，想来常焱等人也发现了战机所在，带了几个伤势较轻的人遁入了山林，开始了反杀的复仇。
　　箭雨慢慢停止，山谷之中复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渐渐地，连惨叫声都弱不可闻……直至此时，施叶一直崩紧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小白颤颤悠悠地走出来，握着施叶的双手大声痛哭起来。剩余的护卫、禁军们相继回到了马车旁。
　　施叶越过小白的身子，看向仍被钉在马车上的施力，眼神中仿佛弥漫着一层冰晶，清寒冷冽，许久，她冷冷地说道：“看有没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