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25、请君为我倾耳听

　　陆小凤出门，花满楼笑，“卓兄，恭喜。”

　　卓东来挑眉，“恭喜我脱去牢狱之灾？”

　　花满楼道：“恭喜你与陆小凤更进一步。”

　　卓东来笑了，“你这朋友倒是有趣的很，巴不得好友离经叛道上越行越远。”

　　花满楼笑，道：“卓兄觉得你跟认识陆小凤之前相比有变化么？”

　　卓东来道：“惭愧。”

　　花满楼道：“卓兄无论处事手段还是识人用人本领都是皆口称赞的，我对卓兄一向钦佩的很，但说句不该说的话，初识之时，总觉卓兄颇有些阴霾，而今瞧着阴霾已散去许多，或许卓兄尚且不觉，但我想这并不算是坏事。”

　　卓东来道：“是么？”

　　花满楼沉默一会，忽道：“卓兄但知我眼盲如蝙蝠，可想听听我说几句心里话？”

　　卓东来苦笑一声，“花兄一张口厉害的紧，我若说不想听只怕也算合情合理。”

　　花满楼笑了，笑道：“若说嘴上功夫，我还真不如卓兄陆小凤，卓兄觉得我说话厉害只怕是与我有共鸣罢，我也一直觉得，与卓兄似乎多年的老相识般，许多话不过脑子便说出来了，卓兄若觉得我交浅言深，那我也……”

　　卓东来摆手，“罢了罢了，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花满楼道：“我这次不说陆小凤，但我想便是我不说，卓兄心里自是有一番计较的。”

　　卓东来饮一口茶，“唔”的一声，未置于否。

　　花满楼道：“我想说的是我自己的一些个事儿。其实我并非生来便是瞎子，我这双眼睛小时候也瞧过几日缤纷世界，也是读过千字文百家姓背过唐诗宋词的，在我七岁那年害了一场大病，差点送了命去，后来身体虽是大好，眼睛却是废了，我虽打定主意不多悲伤，二十余年来也一直心如止水不于此多计较，但若说心中没有遗憾那也是欺人。”

　　卓东来沉默一会，淡淡道：“除了这一点，你其他拥有的，让人称羡，好的家世，好的心态，不错的武功，还有陆小凤那样的好友……”

　　花满楼道：“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我有好的亲朋好友，却瞎如蝙蝠……”

　　卓东来一愣。

　　花满楼道：“或者说，恰因我瞎如蝙蝠，我才能拥有这些所谓的让人称羡的东西。”

　　卓东来低着眼吹了吹茶叶，没有说话。

　　花满楼道：“这世上总是有失有得，我虽瞎如蝙蝠，却可以让人称羡，我若没有这残缺，或许现在便没有这悠闲了，花家是豪门大户，人人都有巨大压力，如三哥头顶的光环不可谓不耀眼，不也得为了俗物四处奔波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时候么？”

　　卓东来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花满楼道：“我知道卓兄有个秘密……”

　　卓东来眯起了眼，悄悄捏紧拳头，“什么秘密？”

　　花满楼道：“卓兄也说过，我这耳朵总是比眼睛好使些的，我猜卓兄的腿……抱歉，我无意冒犯。”他忽然转了口，因为从卓东来处瞬间涌来的巨大压力乃至杀气。

　　卓东来好一番压抑才道：“……无碍，你继续说。”

　　花满楼道：“卓兄与我是同样的人，但卓兄比我要厉害的多，我不过是顺应天命，卓兄却努力改变，并且成效卓著。”

　　卓东来摸上他的腿，缓缓抚摸，许久，才缓缓道：“事情太久远，我已不太记得清楚，我想我只是不愿让人瞧出我是个瘸子不想遭人白眼罢……我虽极力改变，但先天如此，如花兄这般耳力聪敏之人自然是瞒不过的，我自然也是认命的。”

　　花满楼道：“我以为卓兄会说，人定胜天。”

　　卓东来道：“不敢如此自大，至多是尽力而为。”

　　花满楼道：“以卓兄能耐，这天下也少有阁下不能为之事了。”

　　卓东来道：“那便借花兄吉言。”

　　花满楼道：“我虽不知卓兄有怎样的过去，却诚如三哥所说，卓兄未来必是不可限量，作为朋友，昔日里我还曾担忧卓兄心思过重，只怕伤人且自伤，虽说每人都有自己行事原则，但近在咫尺，能劝上一劝总是尽我一份心意，不过此时瞧卓兄心境，我也犹豫开口了是否多此一举。”

　　卓东来道：“……你知道你跟陆小凤的不同么？”

　　花满楼一愣，“请教。”

　　卓东来道：“你们二人都可谓人中龙凤，超凡脱俗，说白了不是俗人普通人，世人都传花满楼心境恬淡，其实只怕花兄心里装的事比陆小凤要多得多，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心中无挂碍了。”

　　花满楼苦笑，“这说法……倒是挺新奇。”

　　卓东来道：“花兄与花三公子所关注颇为相似，都是我今后将如何如何，我还不曾想得这样远，倒被你们这迷魂汤药给灌晕了。”

　　花满楼叹息一声。

　　卓东来道：“你莫当我曲解你的意思，你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怕我伤害到陆小凤，对否？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也算死而无憾了。”

　　花满楼动了动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卓东来道：“其实你也没什么可疑虑，诚如你所见，他攻城略地，无往不利不是？我也没心里不舒服，他喜欢我，与我无碍，有利无害，不是么？”

　　花满楼叹息，“你若是这样说，便算我多管闲事罢。”

　　沉默，沉默许久，卓东来长长一声叹息，“花兄总有一种本领，能令所有在你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心里趋于平静，在花兄身边坐着，所有肮脏邋遢之事似乎都已远离……花兄所说，固然是向着陆小凤，我却也听得明白，花兄是教我向善，行大道，陆小凤在名为正义的康庄大道上慷慨高歌，花兄甘为枝叶，若能由我卓东来再为他开疆扩土，百年之后，陆小凤之威名必然更加前无古人，无人出其左右。”

　　花满楼叹息，“东来……我很抱歉，是我自私了。”

　　卓东来勾唇，“天知道，我此时所说是肺腑之言，如果我与陆小凤可以相互调整步伐同行，我自然会为他尽心尽力，说实话，陆小凤的热情似火，又有几个人能无动于衷？他至为真诚。”

　　花满楼松了口气，“看来我不仅多管闲事，还是自作聪明了。”

　　卓东来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做的事。”

　　花满楼道：“什么事？”

　　卓东来道：“我……”他开了口又停下，转头到门口，有个家仆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皱眉，“什么事？”

　　家仆疾步走进来，道：“卓总管，司空先生托人捎来一句口信捎给陆大侠，是不是……”

　　卓东来看花满楼一眼，道：“说。”

　　家仆道：“司空先生说，他在街上见到一个与顾道人十分相似的人，已尾随而去，沿途会留下记号。”

　　卓东来惊起，“什么？”

　　家仆一吓，后退一步，急声道：“司空先生原话就是这样说的，我……”

　　卓东来摆手让家仆退去，看花满楼。

　　花满楼神色也凝重起来，“那记号……还是尽快去找回陆小凤罢。”

　　卓东来道：“我去。”

　　花满楼没有异议，“陆小凤皮糙肉厚，该他出力的时候你不必跟他抢，你这内伤似乎还不曾大好。”

　　卓东来莞尔，道谢，走了两步，转身道：“老爷子那边你多留意着，鬼在府内。”

　　他指的是谁这自然有花满楼思索，卓东来到府衙停尸房的时候恰见陆小凤搓鼻子皱眉。

　　陆小凤朝他招手，“来瞧瞧这一剑。”

　　仵作大约五十余岁，瘦高身材，脸上表情定格在被极度惊吓后的痉挛状态，长剑被当胸穿过，一剑刺入心脏正中，左右不偏一分，就算仵作没有反抗能力，这一剑水平也是极高的。

　　卓东来道：“抽顾道人的剑，趁仵作还没来得叫就一剑将人刺死，这人不仅武功要高，而且要十分冷静沉着。”

　　陆小凤击掌，“精辟，和我所想一模一样。你说，这会是谁干的？”

　　卓东来道：“有一个人来做最合适。”

　　陆小凤奇道：“谁？”

　　卓东来道：“顾道人。”

　　陆小凤笑了，“这时候你倒有心情开玩笑。”

　　卓东来道：“如果顾道人在仵作检查尸体的时候忽然坐起来，仵作必然受到惊吓，这时候大约有那么一弹指功夫他是说不出话来的，这时间足够顾道人那样的高手杀人……你觉得不合理么？”

　　陆小凤探手去摸他脑门，被卓东来一把拉下，“刚才司空摘星带回口信，说他瞧见个神似顾道人的人。”

　　陆小凤吃惊，“怎么可能？昨晚上顾道长不是死的透彻了么？”

　　卓东来道：“你确定？昨晚若不是你去的太快，我本可以再补一刀以确定他当真没命。”

　　陆小凤皱眉，“喉管被割断，任是神仙都活不成罢，司空摘星也没说那人就是顾道长，只是相似……”

　　卓东来道：“所以——陆大侠，是否已可以出发？司空摘星留下的记号你总该知道。”

　　陆小凤自然知道，只是当两人跟踪记号到指定地点后，都有些惊讶。

　　面前是一座深宅大院，大门似乎常年关闭，边角处青苔杂草蜘蛛网密布，宅院相邻是长长围墙，墙里倒是热闹，这里都听得见嘈杂声与铁器咣咣之声。

　　卓东来神色古怪，“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陆小凤神色也古怪，“杜氏作坊，这应该是作坊内院。”

　　卓东来道：“不错。”

　　陆小凤道：“知道这是谁的院落么？”

　　卓东来摇头。

　　陆小凤眨眼，“翻墙进去之前我想应该先敲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