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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忽如一夜春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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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东来道:“顾道长再近些,此话不可传第二人耳。”
顾道人又近一步,凑了耳朵过来,便在此时,忽有寒气逼身,他急退三尺,疼痛依旧深入骨髓。
卓东来握紧刀柄,十分遗憾,“道长若再近一步,就……”
顾道人捂住心口,捂不住鲜血直流,怒道:“你……”
卓东来站起身,晃开了火折子,居高临下,“道长确实很有诚意,但道长却实在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虽然不信奉忠诚仁义,却也十分讨厌被人胁迫。”
顾道人道:“你没有被点中穴道?”
卓东来答得很妙,“我若不被点中穴道,道长怎肯跟我说这许多?我若被点中穴道,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顾道人道:“你待如何?”
卓东来道:“要你死。”
顾道人嗔目,“好恶毒的心肠,我也不曾……”
卓东来道:“你不杀我是你有所图,我杀你是你已没有了价值,或者说,你的尸体更有价值。”
顾道人道:“你是要……”
卓东来道:“不错,监狱生活终究不爽,不妨你来伏法。”
顾道人跳将起来,抽出腰间宝剑,剑花如雪,朝卓东来飞来。
卓东来笑道:“伤在心肺,妄动真气只有死得更快。”他扔了火折子,撩袍接招。
黑暗中但闻衣袂声急,刀光剑影如雷如电,空中渐闻大口喘气的声音,以及——由远而近迅速的脚步声。
陆小凤冲在最前,火把光芒恍如妖魅,火光下,但见黑衣人影缓缓倒下,紫袍青年周身浴血,却站得笔直。
卓东来收刀收势,瞧着他笑,“你来的倒是时候。”
陆小凤瞪大眼,“你……你……”
顾道人紧紧揪住卓东来衣角,喉咙“咯咯”直响,可惜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卓东来一刀恰恰割断他喉管。
卓东来一脚踢开他,拿刀割了那块布料,缓缓擦拭闪着寒光血光的刀刃。
陆小凤道:“这是谁?”
卓东来道:“你何不自己看?”
这一会功夫,其他人也赶了上来,陆小凤依旧蹲着,一动没动。
司空摘星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啊这是?”
花满楼道:“卓兄……受了伤?”
陆小凤道:“顾道长,竟然是顾道人。”
韩修道:“卓总管,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卓东来淡淡道:“杀人灭口,不够明显么?我若本事不济,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陆小凤道:“那为何……”
花满楼道:“说话也不必在这里,卓兄内伤加上外伤,瞧来十分糟糕。”
卓东来莞尔,“花兄体贴,我无大碍。”
花满楼的话提醒了陆小凤,陆小凤跳起来上下瞧了卓东来伤口,毕竟光线暗,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左右四顾,“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出口。”
卓东来道:“我来引路。”顿了顿,转头道,“韩捕头可探查好现场,别回头给我个莫须有的罪名。”
陆小凤揽上他肩膀,“这便不用你操心,走罢。”
被顾道人一路携来,视线有限瞧不清具体位置,大体方向还是知道的,从地道中走出,果真是一间陈年失修的庙宇,卓东来盯着供桌上的城隍老爷像神色沉沉,巧的很,这恰恰是他与胡恶约定与谢灵童饮酒之地,这是巧合么?还是另有玄机?
陆小凤道:“怎么了?”
卓东来摇头,韩修道:“确实已出了城,这是在城西,我来过这里。”
回转且不多说,顾道人周身伤口探查结果也很明显,致命伤在心口一刀与咽喉一刀,再无半分活路。
卓东来把经过一五一十说出,十分诚恳,“我本无意要他的性命,他这一死,我反而空口无凭没有人证。”
韩修道:“凶手已死,这么说可以结案了。”
陆小凤道:“与顾道人同谋之人尚未落网。”
韩修道:“这人已死,往哪里寻同谋去?还是陆大侠有办法?”
陆小凤道:“这人一定要找出,怎知他不会第二次对老爷子对东来不利?”
韩修无奈,“听闻陆大侠多次协助官府办案多有功劳,此次若得大侠相助寻得凶手,大人定然有重谢。”
陆小凤耸肩,韩修道:“天色已晚,告辞。”
卓东来道:“慢着,韩捕头,我这嫌疑可是洗脱了干净?或者我还去监牢里呆着?”
韩修还未答话,陆小凤已一把推向他脑袋,“坐牢也上瘾是不是?没的找罪受。”
韩修苦笑,“请卓总管走一遭牢门本就是多此一举,以各位本领,还不是出入牢门如入无人之境?职责所在,还请勿怪。至于大人那边,我会去说。”
卓东来笑,“那便多谢。”
韩修带着顾道人尸体离开,花满楼也识趣告辞,司空摘星还真想做个没眼色的,陆小凤对个大男人动情,他好奇的要死,可惜陆小凤不给他这个机会,揽着卓东来径直出门。
卓东来也不拒绝,甚至含着笑,“这么晚,你不该休息?”
陆小凤道:“我正是去休息。”
卓东来道:“你确定你的房间在这边?”
陆小凤道:“你的在就好。”
卓东来道:“你倒当真肆无忌惮,没看见司空摘星的眼神?当真毫不在乎?”
陆小凤道:“我若在乎这些还敢跟你表白么?别跟我说你我这样子交情了,你还对我有怀疑。”
卓东来笑。
陆小凤道:“依我说,你还真是个倒霉蛋,有的没的招惹许多麻烦。”
卓东来道:“掬一把同情泪?”
陆小凤道:“说实话,我巴不得你麻烦多多,我才有机会好好表现,大显身手。”
卓东来瞥他一眼,“我倒觉得你嘴上功夫比手底下功夫来的伶俐。”
一句话说的陆小凤敛了笑,眨眨眼睛,十分诚恳愧疚,“今晚这事……是我没有考虑到,让你受苦了。”
卓东来笑,“这也值得你自责?你若事事算准,大可得道升仙了。”
夜黑风高,陆小凤朝他脸上用力一亲,笑道:“好体贴,你便是骂我一顿,我也是受的。”
卓东来笑,“好乖觉的孩儿。”
陆小凤故意歪上他肩膀,“好哥哥,你都不知道听说你被劫那会,我有多担心害怕。”
卓东来道:“孩儿乖,哥哥自保本领还是有的。”
陆小凤道:“可你伤势未愈,又添新伤。”
卓东来道:“乖孩儿可是心疼?”
陆小凤眨眼,“心疼的要命。”
卓东来忽然站定,陆小凤正挎着他肩膀,整个脑袋都在他肩膀上放着,一伸手,轻而易举擒了他下巴。
陆小凤呆住,瞪大眼。
卓东来朝他唇上凑过去,蜻蜓点水的一吻,笑道:“还疼么?”
陆小凤石化。
卓东来放开他,负起双手,起步。
走出十余步,陆小凤才返回神来,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东来没有转身没有停步,“风流满天下的花花公子陆小凤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追上他,惊喜,“你是说——”
卓东来睨他一眼,气息沉沉,“我也看出来一件事。”
陆小凤一愣,“什么事?”
卓东来道:“你会影响我的判断,有些时候甚至会让我产生疏忽,而有些疏忽,将是致命的。”
陆小凤没有接话,这句话他听不出来好坏。
卓东来道:“所以说,我觉得,要么把你远远推开,推出安全距离,要么……”
陆小凤道:“要么如何?”
卓东来再一次捏起他下巴,目光如炬,眼中含笑,“要么,就把你拉到我身边来,也可以很安全。”
陆小凤眨眼,“你的选择呢?”
卓东来放开他,大步前行,“乖孩儿,你该回去睡觉了。”
陆小凤再一次挎上他肩膀,笑眯眯道:“你刚刚说过,要拉我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陆小凤跟着卓东来,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想看看他的伤口,打斗之时,顾道人体力渐失,是以卓东来身上有许多剑气伤口,其实都不深,不过皮肉伤,就算如此,也看的陆小凤神色沉沉,十分心疼,若说刚才打趣之时是为了逗卓东来一笑,此时便是真正的心疼。
卓东来好笑,“这是什么表情?都是练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对手是顾道人,没有伤在要害已经算是幸运。”
陆小凤道:“东来,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老爷子受伤,你被人冤枉,铁秀大师失踪,我毫无头绪……你又受伤,我……”
卓东来拎起桌上茶壶,道:“这是什么?”
陆小凤怔怔,“一壶茶。”
卓东来道:“这是一壶冷茶,你现在正确做法应该是朝着自己头顶浇下去,看能不能起到醍醐灌顶的效用。”
陆小凤哭笑不得,“我……你到哪里去?”
卓东来头也不回,“洗澡。”
卓东来是个爱干净的人,也是个不怎么珍惜自己的人,虽说伤势不重,他就着周身数道血口子洗澡出来,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陆小凤十分无语的为他上药,卓东来倒也不拒绝。
陆小凤道:“刚才是我情绪不对,顾道人的尸体亦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他的同谋我们可以找,铁秀大师我们也可以找,你能从监牢里出来便是一大幸事。”
卓东来笑了,“我真是看走了眼,原来你竟是个这么笨的笨蛋。”
陆小凤撒娇,“笨蛋不想回自己的房间怎么办?”
卓东来板起脸,“打地铺。”
结果陆小凤当然不会打地铺,两人同塌而眠,睡到后半夜,陆小凤甚至嚣张的揽住卓东来的腰,敏感如卓东来竟然睡意沉沉,毫无所觉。
卓东来当真无所觉么?他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样快?这些陆小凤还来不及仔细思索,或者说,他还不够了解卓东来,在他还没有仔细彻底了解这个人的时候,便已经情海深陷,当他带着主观情绪来看这个人的时候,又往往太片面,有时候错失,往往就是感情来得太快,往往就是这么简单,但当事人永远无所觉。
陆小凤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卓东来还没有转醒,陆小凤对着他的睡颜笑的时候,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个温馨如蜜的夜晚将缠缠绵绵陪伴他度过往后无数个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