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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眼天荒永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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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雍州城。
花满楼踩着晨光踏入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他以悠闲的步调拐入雍州城最有名的未央大街,街道上招牌林立,此时却人迹稀少,只因时间还早,道旁的许多商家还未营业。
秋风拂柳,秋日的垂柳有一股坚硬粗糙的味道,尤其是如此靠北的雍州城的老柳树,花满楼轻轻拂开擦面而过的柳枝,为其触感而笑,他并不怎么到北方来,但每一年的九月十八,他都会到雍州城为杜德彰庆生,因着陆小凤,他与杜德彰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朋友寿辰,岂有不到之理?
再者说,雍州城也有足够魅力,这座城市还有一个更加别致的名字叫做“凤翔”,俚俗传言凤翔有三绝,东湖柳,姑娘手,凤翔酒,不说别的,这凤翔酒实在对极了他口味。
正自欢笑,忽有马蹄声近,敲碎此间一片清冷的寂静,花满楼为之皱眉,在他的印象中,极少有人在雍州城以这么快的速度骑马,更不曾有人在这条街上骑马,因为这是雍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在这条街上漫说马儿跑不开,随便一扬蹄,或许便踢上个把人。
马蹄声逾近,花满楼停下了脚步,有意往街中心站定不动。
马蹄声更近数丈,听其声响,该是一匹极其神骏的马当先,其后八尺陆续跟了九匹马,马蹄声清脆利落,明明紊乱却自有一股子齐整气度在,如此神骏,非豪门大户莫可拥有。
恰有马鞭凌空一响,有人高声道:“兀那书生,让开道来,仔细摔在马蹄底下。”
花满楼没言没动,摆了摆袖子的功夫,那当先的一匹马已朝花满楼奔来,花满楼听风辨位,摆开袖子便要去牵马辔,马上骑士倒也了得,在几乎撞上花满楼的瞬间以极微妙的角度避开了他,与此同时,手中紫金马鞭如灵蛇般朝花满楼腰间缠来,二人出手几乎在同一时间,花满楼觉出腰间袭来劲风,身形往侧一偏,依旧抬手去牵马辔,那骑士鞭子挥出才见了花满楼手势所往,也便收鞭朝花满楼衣袖而去,鞭如雷电神速,花满楼的衣袖却忽然成了坚|挺绝壁,壁立当空,鞭凝于壁上,一眨眼功夫,绝壁忽化了春风,花满楼的手自无比柔和的袍袖中钻出,捏住了鞭梢,七尺长鞭在二人手中绷了个笔直。
骑士在马上,花满楼在马下,这一方凝动,另一方早已马嘶长鸣,九匹马九名雄赳赳大汉围着花满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先一灰袍虬须大汉打响手里马鞭,冷笑道:“见过不要钱的,没见过不要命的,文弱书生模样,竟也接黑钱想来找卓爷的麻烦?不自量力。”一挥手,扬声道,“弟兄们,把这厮活捉了。”
花满楼道:“在下要命,不要钱,不为寻麻烦,只有一言相劝。”
虬须大汉仰头笑一声,道:“哎呦,还咬文嚼字的,呸,少来文绉绉这一套,任你嘴里吐出花儿来,敢与卓爷作对,只叫你有来无回。”
花满楼笑,“好霸道,雍州城里何时出了这么个卓姓霸王,我怎不知?”
虬须大汉不耐了,“好啰嗦,弟兄们,动手了。”
那骑士扬起了另一只手,缓缓道:“慢着。”
九名大汉俱是一愣,虬须大汉疑惑道:“爷?”
骑士只上下打量花满楼,淡淡道:“这人,你们,拿不下。”
虬须大汉差点吹起胡子,“就这文弱模样,别说我们兄弟几个,便是我一个人,也……也……”他的话音消失在骑士瞧来的凌厉一眼。
骑士道:“柴骏啊,跟着我,就把招子擦亮点,别丢我的脸。”
虬须大汉柴骏听出他话里不耐,微微瑟缩,声音低下去,“是,是。”
骑士低下身子,凑近花满楼,微微眯起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
花满楼道:“还未请教。”
骑士道:“当真不知?”
花满楼道:“我虽不知,却可以猜一猜。”
骑士似笑非笑,“哦?”
花满楼道:“卓东来,虽只闻名,想来,便是阁下了。”
卓东来道:“哪里闻的名?”
花满楼道:“江湖,江湖是消息海,卓总管之名,但凡有耳朵,便该听得。”
卓东来嘲弄,“不是从陆小凤之口?”
花满楼一愣,笑了,“卓总管已猜出我是谁?”
卓东来道:“袖里乾坤无限,灵犀一指通神,除了江南花家七公子,还会是谁?”
花满楼松了手指,笑道:“卓总管好眼力,花满楼得罪了。”
卓东来收回马鞭,扬眉道:“江湖传闻花七公子温文尔雅,最是一副温柔心肠,果真不爽,花公子来牵我的马辔而不是一掌挥来,我倒该感激了。”
花满楼又是一愣,心说这人好敏锐的心思,心头一席话也便拐了弯儿,“惭愧,我只当马蹄声急,来者该是鲁莽之人,还想着劝上一劝,没想来者是阁下这等机敏人物,便是我多事了。”
卓东来道:“花公子可别区别对待,卓某人马蹄声急,怎不是个鲁莽人物,更不会如阁下般连守城门的都体恤个妥当。”
花满楼又是一愣,“这话怎讲?”
卓东来身子又压低一些,有意往他衣摆一瞧,缓缓道:“花公子此处步行,必非长途跋涉,衣摆尚有晨露,必是今早才进的城,城外三里恰恰有一个镇子,那里的华老头儿做的酸辣鱼味道香传十里,绵延不绝。”
花满楼抬袖往鼻子上闻,笑了,“确实,我往雍州城来过这么多趟,竟是第一次发现那里竟有一道美食。”
卓东来坐正身子,笑了,笑道:“花公子入城可该早些到府上去,老爷子对花公子送来的贺礼喜欢的很,日日期盼着阁下登门……唔,花公子或有不变,可需卓某引领一程?”
花满楼拂了拂袖子,笑道:“多谢好意,不巧我还有些事要办,晚些时候便去拜会,劳卓总管当先为我通报一声。”
马蹄声远,花满楼痴痴瞧着消失的烟尘,久久无语。
一阵风过,陆小凤轻轻巧巧落在他身畔,笑道:“怎的,瞧得一见钟情,欲罢不能?”
花满楼摇摇头,以感叹的口气道:“这人好机敏。”
陆小凤道:“谁说不是。”
花满楼道:“这人顶有趣。”
陆小凤道:“我也这样觉得。”
花满楼道:“这人虽说不上谦谦君子,倒也颇为磊落,我是看不出你口里说的阴险狡诈之类。”
陆小凤道:“这个么,哈哈,言之过早喽。”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你一向脑子灵光,何不想一想,他故意让你看出他过人本领,难道他看起来是个喜欢卖弄的人?”
花满楼愣了愣,“你是说他想有意引起我的注意力?”
陆小凤眨眼,“花七公子温文尔雅,最是一副温柔心肠,怎不是十分魅力?”
花满楼摇头笑,“你倒笑话起我来了……往雍州这一路走来,卓总管之名频频,你自然知晓个中细节?”
陆小凤竖起大拇指,“这是个厉害人物,若不是司马早先那段话,这种人物早交了朋友。”
花满楼道:“怎么个厉害法儿,说来听听?”
陆小凤携了他手,往斜里一条街拐去,两个拐弯,便闻香味扑鼻,入眼一面白底蓝边儿帘旌招展,上写“凤翔”二字,敢以凤翔成名,凤翔酒楼的酒自然是顶地道的,花满楼不是第一次来,他也不是好酒如命的人,这里的酒香依旧引得他为之欢笑。
陆小凤路上详细讲述了卓东来出现在杜氏作坊的经过,叹道:“你知道,杜老爷子对兵器珍之如命,作坊储存贵重兵器的地方自然是十分牢固,要进入那个储藏室,没有钥匙并且不毁坏建筑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花满楼道:“或许有密道?”
陆小凤摇头,“杜老爷子怎么会允许密道的存在?”
花满楼笑,“如果人力不可为,那么只有两种解释。”
陆小凤道:“哪两种?”
花满楼道:“第一种,卓总管非凡夫俗子,你知道,要进入一处封闭空间,对狐灵精怪来说,再容易不过。”
陆小凤苦笑,“你觉得他哪里不像人?”
花满楼笑,“第二种,司马所言为真,他们确真不是咱们时代的人,这就说得通了,不是么?”
陆小凤叹息,“江太翁是这样的说法?”
花满楼道:“你一向是不信这些歪门邪说的,又何必让我去找江太翁。江太翁以异闻闻名于世,他对司马超群的话自然是十足相信,十分感兴趣的。”江太翁自然也是个江湖人物,如花满楼所言,他擅占卜,自称知过去未来,江湖人有许多也同生意人一样,愿意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所以江太翁的生意一向不错,花满楼在离开他小楼之后,专程去找了江太翁才折道来的雍州。
陆小凤不甘心,“难道江太翁没有发觉司马超群话里有什么破绽?”
花满楼道:“他只是个占卜师,不是捕快,也不是侦探。”
陆小凤道:“你呢,你的看法呢?”
花满楼沉默一会,谨慎且大胆的猜测,“其实还有第三种解释,钥匙可以有很多把,同样,表面上看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或许有着这样或者那样不可对人宣的关联。”
陆小凤笑了,“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以灵异古怪来解释事情,本就是草率。”
花满楼道:“卓东来,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