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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陆小凤与卓东来 ...

  •   重阳,雁鸣山巅,雁鸣湖畔。

      陆小凤郑重上香,虔诚磕头,他拜的是一尊墓碑,碑上书了“雁鸣”二字。雁鸣既是山名,也是水名,还是人名,所谓心外无物,若无雁鸣此人,更无雁鸣山秀雁鸣湖美。

      雁鸣老人是为一代武林大豪,世人但知其武功卓绝,陆小凤更知他最拿手的乃是倚马可待成篇章,若只是会写诗倒也不妨,他不仅诗词歌赋精通,其余文学娱乐皆有涉猎多数翘楚,陆小凤最爱的,是他以雁鸣湖新泉烹出的老茶。陆小凤与雁鸣相交在十数年前,那时候陆小凤尚未成名,那时候雁鸣人生正是得意。

      而今物是人非,雁鸣山水犹在,斯人已缈,雁鸣三年前过世于重阳,年年重阳,陆小凤都会来雁鸣山为故友燃烛添香,雁鸣不仅是他老友,更是他极为尊敬的师长。

      在陆小凤身侧,灰袍老者念了声阿弥陀佛,叹息道:“先师一生孤僻,到得今日,来上香的,竟只有陆大侠一人,倒不知是喜是悲了。”

      这老者是雁鸣唯一入室弟子,唤作慎到,慎到本是佛号,他本是佛门弟子,后来因缘际会做了雁鸣的衣钵弟子,其实慎到的年纪比雁鸣尚且大一些的。

      陆小凤道:“雁老喜静,一生清静,到得今日亦是清静,可不正合了他的愿么?”顿了顿,又笑,“偏是我来闹腾他,他活着时候我喜欢往这儿来,待他仙去,我依旧管不了自己的腿,或许等我百年,也得在这儿安了家,谁让这儿山好水好茶更好,我可记得雁老说过,从堪舆五行来讲,此地可是块上好风水宝地。”

      慎到亦笑了,却又摇头,“陆大侠是先师唯一的忘年好友,多来陪陪先师自然欣慰,可惜……”

      陆小凤道:“可惜什么?”

      慎到道:“可惜下年今日,此地便不一定有人来拈香添烛了。”

      陆小凤奇道:“这是为何?你们……要远行?”

      慎到道:“不错,三年丧期已满,翎洲已下定决心到处走走,我这不肖师兄自然要帮衬着他点。”

      陆小凤唏嘘一声,“吴兄能出去走走,雁老地下有知,也会喜闻乐见。”吴翎洲乃是雁鸣唯一的孩子,有其父,此人自然不俗。

      慎到道:“在那之前,我有一事相托。”

      陆小凤摆手,“下年今日,我自然会来,代你们上一炷香便了。”

      慎到摇头,“如此多谢,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陆小凤道:“那是何事?”

      慎到道:“你随我来见个人。”

      一个脸色苍白眼窝凹陷瞧着便似乎不久于人世的人,这人枯瘦如柴,本来似乎极为壮硕的体格,此时看来格外惊心可怖,这人穿了衲衣,剃了光头,正闭眼打坐。

      听着动静,才睁开眼来,朝慎到问了声师父,又来打量陆小凤。

      慎到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唤作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朝陆小凤行礼,行的竟还是江湖礼节。

      陆小凤道:“司马兄是江湖人?”

      司马道:“以前是。”

      慎到道:“我所托之事,正与他相关。”

      司马道:“陆小凤有此风采,无怪乎传闻神乎其神。”他盯着陆小凤,却似乎通过他看到了别处,本是明亮的眼神,渐渐变得十分黯然。

      陆小凤看得出,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大喜大悲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他耸肩,“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呢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既然是慎老开的口,在我能力之内,自然全力以赴。”

      司马苦笑道:“陆大侠之心我很感激,只是我要说的事,十足古怪离奇,陆大侠信之自然是好,若是不信,便当听一个故事罢。”

      陆小凤洗耳恭听。

      司马道:“我是个百年后的人,确切的说是一百一十余年之后的那个时代的人,在我们那个时代,陆小凤早已是传奇,在我们那个时代,江湖依旧是江湖,依旧有热血少年,有刀光剑影,有利益,有欲望,有剑……陆大侠,我所说之言,你信不信?”

      陆小凤神情严肃,点头,“我相信,江湖依旧是江湖,正义也永远存在。”

      司马看着他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他看得出陆小凤已经当他是个疯子,沉默一会,他继续说下去,“在我们那个年代,有一位萧大师,是铸剑名家,他曾经铸了把名剑,听说那把剑已经可以和上古神兵媲美,但在宝剑出炉的时候,他忽然落下了泪,这滴泪滴在剑脊上,凝固不化,因此这把剑就叫做泪痕剑。”

      陆小凤道:“他为什么要落泪?”

      司马道:“萧大师不仅是铸剑名家,亦是相剑大师,宝剑出炉之初,他便看出这柄剑蕴含着无尽凶煞,有传言说,这种凶煞,只能用萧大师后代的血才能解除,但是萧大师又不忍毁了这把剑,于是他遣散了他的徒弟,送出了他的儿子……但是直到现在,我已经明白,天命是不可违逆的,萧大师就算本领再好,也算不出他到底给他的子孙留下了怎样的祸根。”

      陆小凤就算不信他的话,也依旧被吸引,他很想看一看那一抹泪痕,那把剑,是怎样的风采,他忍不住道:“那把剑真的杀了萧大师的后代子孙?”

      司马开口,却没有接他的话,“泪痕剑的第一位主人是一个很开朗很活泼的年轻人,叫作高渐飞,可惜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的,于是这柄剑有了它的第二个主人,它的第二个主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叫作蝶舞,蝶舞长得好,舞跳得也好,最重要的,她是卓东来的女人,所以,这柄剑有了它的第三个主人,卓东来。”

      陆小凤道:“卓东来,是什么人?”

      司马超群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眯起了眼,沉思许久,才缓缓道:“他当然是个男人,他有着大多数比不上的智慧与谋略,并且心狠手辣,当然,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们相遇的时候和很多年轻人一样,一无所有,饱受坎坷,所以在那时候,我们一起立誓,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爬到人生的最高峰,我们几乎就要成功了,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摧毁也往往在一瞬间,几乎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儿子,大镖局分崩离析……那一天,卓东来与人决斗,卓东来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的决斗自然精彩绝伦……”

      他边说边停,说的极慢,陆小凤几乎要觉得他说的都是真实的,多么真切的真情实感。

      司马道:“他的对手是小高,小高虽然是个年轻人,却是个剑术高超十分冷静聪明的年轻人,就算如此,我也相信,他绝不是卓东来的对手,但是卓东来偏偏败了,那时候我本已决定离开,却鬼使神差的回头,正好看到泪痕剑刺入他的心口……那时候,我早已跟他情断义绝,我甚至想过要看一看卓东来失败的表情,他是个很霸道的人,我一直认为他左右了我的人生,我曾费尽一切力气来挣脱束缚,甚至不惜与他生死相搏……但是在那一瞬间,我竟然忍不住朝他奔跑过去,也就在那一瞬间——”

      他忽然停住了,瞪大了眼,仿佛见了鬼一般,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不过是山岚云烟,不由莫名,“那一瞬间,你瞧到了什么?”

      司马道:“那一瞬间,我瞧见了刺眼的白光,那白光刺得我眼晕,我感觉飘飘忽忽全身没有重量一般,却忍不住去紧紧拉住了卓东来的手臂,他背后是无尽的黑暗,黑暗即将吞噬掉他,我几乎是无意识的,像以前已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我就看见了他的笑,他虽然经常笑,却从没有那样纯粹过,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就像他年轻时候那样……再后来……”

      陆小凤忍不住道:“再后来如何?”

      司马叹息一声,“再后来,我便到了这里。”

      陆小凤沉默许久,才道:“你想让做什么?”

      司马道:“找到他,找到卓东来,我知道,他一定也到了这里。”

      陆小凤道:“他在哪里?”

      司马摇头。

      陆小凤道:“为什么要找他,找到他之后呢?”

      司马摇头,许久才道:“我说过,他是个很聪明很有谋略的人,找到他之后,请观他言行,若为奸佞,应尽早除之,迟则生患。”

      司马身体不好,这一会功夫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出得门来,慎到解释道:“我是在后山捡到的他,那时候他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似乎是身体承受了巨大的压迫力,五脏肺腑皆已损毁,你也看得出来,他武功尽毁。”

      陆小凤没有说话。

      慎到道:“你是不信?”

      陆小凤反问,“慎老信么?”

      慎到道:“我不相信有人可以走进雁鸣山,以他的重伤程度,更是绝无可能;他的伤势严重,那种压迫力绝不是人可以有的;你也看得出,他说的事情虽然荒诞,但他神志清醒,你见过这么清醒的疯子么?”

      陆小凤无法反驳。

      慎到道:“就算你不信也没关系,至少你可以试试,或许真的能找到卓东来这个人呢。”

      雁鸣山如仙境,站在半山腰上,清风过处,都觉得自己飘飘似神仙,陆小凤耸了耸鼻子,笑起,“如此香浓,茶可饮了。”

      他腾身高起,在山顶崖边有一座八角小亭,亭上正有人端坐烹茶,清风过,茶香恰恰被送了过来。

      小亭简陋却绝不粗糙,匾额简简单单书了两个字,“好茶”,瞧其龙飞凤舞,正是陆小凤一场茶醉后的手笔。

      亭内青年瞧他一眼,笑道:“莫急莫急,再有盏茶才算够了火候。”

      陆小凤晃了晃脑袋,嘬了嘬嘴,倚了柱子瞧烧茶的小火炉。

      慎到随他身后跟了来,笑道:“翎洲心坚,这茶啊,是半分火候也少不得。”

      陆小凤道:“烹茶如同做人,吴兄对茶道倾注心力之深重,令人望尘莫及,我相信,吴兄若由此专注到任何行当,皆为翘楚。”

      吴翎洲笑道:“你这夸赞我可受不起,我不过是从先父那里学来煮两口茶的本领罢了。”

      陆小凤道:“听慎老说你们要远行,若是某一日碰着我陆小凤,我请你们喝酒。”

      吴翎洲放远了目光,顿一会才道:“不过是想到处走走长点见识……若是有缘,自会碰上。”

      陆小凤道:“虽说名声累人,我依旧期望吴兄名震江湖的那日到来。”

      吴翎洲没有接话,因为茶可饮了,他捏了茶杯当先注了杯遥祭亡父,第二杯送到陆小凤跟前,笑道: “请品。”

      陆小凤捏过茶杯细闻,半晌才缓缓吞下,满脸享受之色。

      吴翎洲道:“如何?”

      陆小凤道:“若论茶道,至矣尽矣,罔以加矣。”

      吴翎洲道:“比之亡父呢?”

      陆小凤道:“茶道有余,茶味不足。”

      吴翎洲拧起眉来,“差在何处?茶汤不好?茶叶有亏?”

      陆小凤摇头道:“恰因太好,反倒不足。”

      吴翎洲笑,“又来胡言乱语。”

      陆小凤竖了食指在眼跟前晃了晃,郑重其事道:“太好却又不足,只因差了‘红尘’二字。”

      吴翎洲道:“红尘?”

      陆小凤道: “吴兄往江湖上走一遭,自然知晓我的意思。”

      吴翎洲瞪他一眼,甩袖走了。

      慎到摇头,“你既爱这茶,又何必气他?”

      陆小凤耸肩,“我只是觉得他太清心寡欲了些,虽说恬淡是种不错的境界,我总认为没有尝过人间酸甜苦辣是人生一大憾。”

      慎到垂下头,若有所思。

      陆小凤道:“我要走了。”

      慎到道:“司马的事——”

      陆小凤摆手,“我会留意。”

      他却没料到,好消息会来的这么快,他的老友杜德彰在写给他的信里,恰恰就提到了卓东来。

      ====================

      陕西雍州城的杜氏作坊是全国最有名气的钢铁作坊,杜氏作坊出产的兵器样样神兵利器,江湖人一向以拥有杜氏作坊出产的兵器为荣。

      杜德彰是杜氏作坊的大老板,每个人见了他都要称他一声大老爷,或许是因为他满头乌发早化白雪,其实他一点都不老,他甚至还没有过四十岁,当然不管怎么说,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被人称作大老爷,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他一向以此为荣。

      他是一位极负责的老板,就算杜家的生意早已做大,作坊里兵器不再需要他一件件自己来锻造,他依旧保持着每天早上步行到作坊敦促伙计们干活的习惯,杜家庄在城东,杜氏作坊却是在城西,所以每天天还没亮他就要起床,然后步行到作坊,到作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太阳高升。

      杜府管家叫杜福,一向朴实和气,杜福曾向杜德彰提议,说“要不把杜府搬到城西去,或者在城西置一处别院,省的大老爷来回奔波”,杜德彰瞪圆了眼,一巴掌拍了过去,一怒之下罚了杜福半年的俸禄,从那之后再没人敢提这件事。

      杜德彰为什么要生气?他气的是杜福没有眼色,杜福跟着他二十几年了,难道看不出来他享受的,就是从城东到城西这一路上,行人看他的那种尊敬崇仰的目光?

      现在是六月,天亮的早,所以他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太阳就颤悠悠晃悠到了天边。

      他微微含着笑,对从身前走过的一个挑夫微微点头,听着远处树上不知名鸟儿鸣叫,忍不住笑意更深,“杜福啊,昨儿个晚上我做了个梦,你猜我梦到什么?”

      杜福微微弯着腰谄笑,“自然是好梦,要么是作坊里的大喜事,要么就是大老爷您的大喜事。”

      杜德彰笑着摆手,“我梦到了那个好久没来看我的小混蛋陆小凤。”

      杜福依旧弯着腰,“您这是想陆大侠了,大老爷您若想见他,我回头就跟陆大侠去个信儿。”

      杜德彰停住脚步,转身来拍拍他肩膀,道:“就是这点。”

      杜福一愣,说话都有些结巴,“什……什么这点?”

      杜德彰道:“我记得清楚,梦里头陆小凤那小混蛋说杜福你踏实肯干,可担得起总管之职了。”

      杜福诚惶诚恐,更加弯下腰去,“大老爷折煞小人了,总管之职小人以为还是二老爷做的妥当。”

      杜德彰不悦道:“他?作坊已经交给他了,我还能把总理大权交给他?”

      杜福抬头瞄一眼杜德彰脸色,更加低下头去,道:“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大老爷您无子,二老爷又能干,大老爷趁早培养了二老爷接任方为上策。”

      杜德彰一瞬间吹胡子瞪眼,转眼又叹气,“你说的我明白,只是……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个闹心的话,提升你做总管也是二老爷提出来的,你也不必推辞,爷寿辰你给操办妥当了,那日便是你晋升大总管之日。”

      杜福的腰忍不住直了些,口里更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这话一向是杜德彰最爱听的,这一次却跑了神,半晌才摇摇头,叹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些想那个小混蛋陆小凤了,幸好距离九月十八已经不太远。”

      杜福道:“九月十八是大老爷您的寿辰,那天不管陆大侠在哪,都一定会赶过来的。”

      杜德彰道:“陆小凤虽然混蛋,却也是最可爱有趣的混蛋,若不是晶儿终身早许,我还真想把晶儿许配给他。”

      杜福道:“陆大侠虽是人中龙风,小人倒觉得他并非良婿,反观萧大少爷,倒是不错的,萧家虽不是名门望族,总是书香世家,更别提萧少爷对咱们小姐的上心……大小姐嫁过去定然不会吃苦。”

      杜德彰叹道:“这倒也不错,那小子总体来说是顶不错的,眼见着晶儿年满十八,准亲家也跟我提过几次,说不得这次得留了这个小混蛋来为晶儿主持一桩婚事了。”

      杜福笑道:“依陆大侠性子,只怕更乐意混顿酒吃。”

      杜德彰故意沉下脸,“你这改不了的老实性子,总说些老实话,当我不知道那小混蛋每年来就是冲着凤翔酒来的。”

      杜福道:“大老爷您话是这样说,心里只怕也乐着呢,能得陆大侠每年寿辰不缺席的,江湖上可没几个。”

      杜德彰果真绷不住脸,大声笑起来。

      正在这时候,远处有人快速跑近了,看着杜德彰如获救星,狂力奔了来却一时说不出话,张着嘴连口的喘气,双手撑着膝盖差点倒了。

      杜德彰认出是作坊伙计,皱了眉道:“周三儿,你可越来越不长进,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

      周三儿回手指着作坊方向,道:“大老爷,作坊……作坊……”

      杜德彰道:“作坊怎么了?”

      周三儿道:“作坊里出事了,大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杜德彰道:“出什么事了?有人寻衅?还是作坊里有人伤了命?”

      周三儿连连摇头,道:“作坊里凭空冒出个人,那人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老吓人了。”

      杜德彰没说话,杜福当先骂了,“胡说八道,咱作坊里百来号人,多个人有什么稀奇的,或许是你没见过的伙计呢?这么莽莽撞撞,可不丢咱作坊脸面。”

      周三儿瞪着眼红着脸,依旧道:“作坊里都炸了锅了,大老爷去了就知道了。”

      杜德彰绷起脸来,道:“我这就过去。”

      杜氏作坊生意做的极大,前前后后三排房屋十来个院子,往常这时候已经可以听见叮叮当当作响声,此时却乱呼呼挺热闹。

      老管事杨平当先看见杜德彰,赶紧过来,道:“大老爷,您赶紧去狮威堂瞧瞧罢,那个人……可真怪。”

      狮威堂是作坊存放最高等兵器之所,前后没有窗户,只有一方门洞,大门镇日上锁,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作坊总管事手里,一把在杜德彰手里。

      此时狮威堂门洞大开,许多人围在门口,杜德彰前来,自然让出一条道来。

      总管事正在屋里头来回踱步,见着杜德彰紧赶两步过来,道:“大哥,你看,这个人——”

      总管事叫杜德昭,是杜德彰的堂兄弟,也便是杜福口里的二老爷,此人为人尚算干练听话,年纪又轻,杜德彰对他总体来说十分器重。

      杜德昭道:“今天早上胡将军派人来提货,我打开狮威堂大门一看,屋子里凭空多了个人,我问什么他都不答,想着揪他到官府吧,又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杜德彰点了点头,往屋子里看去,一个人端端正正坐在狮威堂首座上,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正眼神如刀,微微眯着眼看他。

      杜德彰往屋子里走了三步,缓缓抬起手臂,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在这期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人。

      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那是个年轻人,十分俊朗十分精神的年轻人,他或许二十岁,或许三十岁,头发收拾的整整齐齐,面容端正,眼睛十分漂亮,眸正神清,杜德彰相信,在这样一双眼睛下,世上任何肮脏龌龊都会无所遁形,他鼻梁高挺,鼻尖微微勾起,杜德彰知道,从面相角度来说,有这样鼻子的人,阴险狡诈,必有极为高深的谋略手段,他嘴唇微微抿着,坚毅刚挺,一如他的坐姿,一如他手里的短刀。

      杜德彰认得那把刀,那是京城一位将军定制的他亲手冶炼昨天才出炉的刀,刀柄连同刀身总共一尺三寸,个头虽小,威力惊人,刀锋轻轻一划,万物莫可阻挡,他昨天刚用这把刀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由北地运来的一块千年寒铁。

      那个人朝他扬了扬手里短刀,问道:“这把刀可有名字?”

      杜德彰道:“这把刀叫做蝶翼,蝶翼的意思就是说,这把刀不仅像蝴蝶翅膀那样薄,也像蝴蝶翅膀那样灵活。”

      那人睨着刀刃半晌,才缓缓把刀放到了桌子上,微微侧了身子翘起二郎腿,微微勾了嘴角,似笑非笑,看来温和许多,“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杜德彰这次没有乖乖答话,他又走近三步,才开口,“这话该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杜德彰道:“你与我有仇,出现在这里是要报仇?”

      那人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没有表情。

      杜德彰道:“或者你是故人之交,前来寻我是有事相求?”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

      杜德彰道:“最起码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那人终于开口,缓缓道:“卓东来,我的名字。”

      杜德彰道:“卓东来……”

      卓东来站起身来,背起双手,往门外走,“你不必知道我从哪里来,你记住我的名字就够了。”

      杜德彰道:“且慢。”他极快的拿起卓东来放在桌上的蝶翼,双手捧着递到卓东来身前,道:“神兵配英雄,这把刀,该是你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陆小凤与卓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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