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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惊堂木下辨真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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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庄的大门卓东来一日来来回回几十趟,头一次觉得步履沉重,自他踏入杜家地界,便有无数双眼睛以极古怪的神情盯着他瞧,许多人亦步亦趋跟着他,有几人往宅子里奔。
有一点他可以看出,杜家庄一定发生了大事,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
迎接他的,没有惯常的微微含笑的老爷子,却有无数张含恨带怒的面孔,有官差,有锁链,有满目缟素,有数不清的恶言。
陆小凤大步朝他走过来,重重一拍他肩膀,大声道:“你这总管可真失职,你可知道,便刚刚一个时辰,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
卓东来道:“发生什么事?”
陆小凤还没有回答,华素素已尖叫着冲了过来,“姓卓的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竟然还敢回来,你这个杀人凶手……捕头大人,凶手就在这里,求求你赶紧抓了他正法为我丈夫报仇。”
官差叫韩修,跟卓东来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拿了链子过来,神色复杂,“卓总管,跟着咱们去衙门一趟吧,有什么话到那里说去。”
卓东来道:“韩捕头,你我交情也不错,我也无意让你为难,可容许我先问几句话。”
韩修犹豫一会,叹息着道:“人命官司,再好的交情也难通融。”话是这样说,手底下倒没什么动作。
卓东来道:“陆小凤,这一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凤看他的眼神颇有深意,“你跟老爷子感情深厚,此时你该去见一见他。”
卓东来在三五个高手环伺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老爷子居室,出来后沉着脸一句话没说,到韩修跟前,道:“韩捕头,请吧。”
陆小凤道:“卓东来,你难道没什么话说?”
卓东来转头瞧他,“如果我说话有用,我自然不会吝啬口舌。”
陆小凤道:“你是要俯首认罪?”
卓东来摊手,很潇洒,“除了我自投罗网这点可疑,其余证据多确凿,我怎么好意思反驳?”
陆小凤盯着他瞧一会,耸肩,终于闭上了嘴。
卓东来背起双手,当先走出两步,有人叫道:“且慢。”
管家杜福瞪着红肿眼睛道:“姓卓的是会功夫的,就这样走了,韩捕头不怕他半途逃了?”
韩修皱眉,花满楼道:“卓总管要逃,又何必回来?卓总管若逃,一辈子可都要背着杀人大罪过活,他又何必?”
卓东来朝韩修伸出双手,盯着杜福,轻轻吐出两个字,“蠢才。”
森森衙门口。
子夜时分,衙门罕见的点起灯笼,升堂审案,惊堂木一拍,钟馗显灵,恶灵退散。
华素素边哭边诉,把一副恶奴弑主的画面描绘的活灵活现。
杜德昭恶狠狠道:“我早便知道他心怀不轨要对我杜家不利,偏偏大哥信他护他,这恶奴有恶胆,陷害我还不够,还敢害我大哥,嘿嘿,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人一定要秉持公义,让这恶奴死无葬身之地。”
杜福道:“大老爷对这恶贼早有防范,这恶贼心怀不轨图谋杜家,大老爷早已知悉,大老爷仁慈,只是请人给他一个教训却没有立马赶他出杜家,这才造成后患,我有人证为证。”
他请出的是个微微佝偻着腰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年轻人进公堂便弯着腰跪下,自称叫做陈四。
陆小凤瞪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回瞪,暗道:“刚才你若求我,我自然对你讲了明白。”
陆小凤气结。
陈四道:“大老爷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一封信交给香积寺的一个叫能忍的和尚,信上意思大约是让能忍教训教训卓东来。”
县令一瞪眼,“你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竟敢谎称识字?”
陈四吓得直发抖,“小……小的勉强识点字。”
县令抬手往上一指,“这匾额上写的什么字?”
陈四道:“正……正大光明。”
县令道:“你说杜老爷让你送信,可有人证物证?”
陈四道:“信交给能忍了,那钱让我婆娘给花了……但大老爷我绝没有撒谎,那……那面摊张能为我作证,我那时候正在他摊子上吃面。”
县令道:“杜老爷既然让你送信,你为何私自偷看?”
陈四道:“我……我……就是手贱,没……没有什么目的。”
陈四抖若筛糠的退下堂去,人证物证走了个遍,紫金短刀此时正放在县令面前,所有矛头都指向卓东来。
县令道:“卓东来,你有什么话说?”
卓东来道:“我想问杜管家几句话。”
县令道:“你问。”
卓东来道:“杜管家说我图谋杜家,我图谋杜家什么?”
杜福道:“你图谋大老爷的那块龙骨,这事谁都知道,大老爷不给你你就怀恨在心,起了恶心。”
卓东来道:“按你所说,我既然图谋龙骨,既然携了其逃逸,为何还要去而复返,自投罗网?”
杜福道:“只因……只因你不想背上弑主恶名,想蒙混过关。”
卓东来笑一声,“恶名,问你一句,你知道我卓东来是何来历?你确定我一定叫卓东来么?从今往后我改名李东来张东来,你还认得出我?”
杜福道:“你……狡辩,这是狡辩。”
卓东来道:“今日老爷子寿诞大人是在场的,总该晓得老爷子已把大小姐许配给我,老爷子对我器重有加,杜家其他人么又不成器,待老爷子百年之后杜家还不是我的?大人想一想,我有什么动机要在此时去害老爷子?”
县令捻须不语。
卓东来道:“人之初,性本善,人皆有感恩之心,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害他?大人看我难道像丧心病狂恩仇不分的人?”
县令冷哼一声,“本官办案一向只论实据,本官来问,你细细答来。”
卓东来依稀笑一声,道:“大人且问。”
县令道:“本官问你,你家住何处,从何处来,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卓东来道:“我若不答呢?”
县令道:“本官问话,不可不答。”
卓东来道:“我从来处来,孑然一身我一人。”
县令瞪起眼睛,“休得糊弄,你若隐瞒,本官也就无从公正决断。”
卓东来道:“我不必说来处,大人也早知我为人,既然有意伸张公道,何妨直接问入正题?”
县令重重冷哼一声,道:“你说是这几人串通了诬陷于你,有何凭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东来道:“人心隔肚皮,我自然没什么凭据,但大人且想,我任杜府上总管之位,威胁了杜管家地位,我若与老爷子为婿,威胁了杜二老爷地位,至于华夫人么,表面看来,她是极大受害者,但如果她早与人私通呢?如果她私通的对象就是杜二老爷呢?”
杜德昭等人脸色瞬间一变,华素素嘶声道:“你这恶贼,杀了人还不够,还来污我名声,让老爷情何以堪……老爷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家便随你一块去罢……”
县令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休得喧哗。”华素素哭声瞬间压了下去,县令道,“卓东来,我问你话,休要牵连其他。你说华夫人与杜二老爷有染,可有凭据?”
卓东来道:“没有凭据。”
县令道:“没有凭据,休要再提。本官再问你,案发之时,你在何处?”
卓东来道:“我在郊外城隍庙内。”
县令道:“去那里作甚?”
卓东来道:“会友。”
县令道:“友人何在?姓甚名谁?”
卓东来道:“友人已渺,说出来也是无用。”
县令道:“你既然声称在郊外,那么紫金刀你作何解释?”
卓东来道:“刀已遗失数日,大人觉得,我会蠢到作案还带着标志我身份的兵器?杜家库中利器不知多少,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华素素冷声道:“那时候若不是我发觉不对,你自然可以从容拔出短刀,那样的话谁又知道凶器是紫金刀?”
卓东来道:“夫人所说,不足一哂,我本不想反驳,你既如此着急,我便说一说吧,这件事若由我来做,第一,绝不会选在子夜之前,第二,斩草除根,我绝不会让任何活物影响我的计划,比如说还未入睡的夫人,第三,要暗害老爷子,我绝对不会去捅心脏,而是直接一刀割喉,这样干脆利落,更不会有呼救声,第四,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狼狈匆忙,更别说粗心大意的留下作案工具……反之,若要陷害我,时间选择决不能太晚,众人都入睡了谁来做目击证人?最好选择老爷子昏睡的时候,老爷子一向晏睡,唯有今日饮多了酒才会早睡,夫人一定不能在身边又不能离的太远,这样方便立马发出报警信号,另外……”
县令一拍惊堂木,“住口,休得诡言惑众,本官只相信真凭实据。”
卓东来冷笑一声,“最后一句话,我若要偷走龙骨,至少有一百种方法,杀人夺物是只有蠢才才会想到的办法。”
县令道:“卓东来,你巧舌能辩,但你没有一件证据为自己开脱,你说他人诬陷于你,人家却证据确凿,你作何解释?”
卓东来一哂,“被人陷害,自然无所准备,陷害于人,自然准备充分,大人若这样就定我的罪,那么我除了失望,也无话可说。”
县令冷哼一声,“不必言语激我,如何决断,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来人呐,押将下去,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