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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我者可得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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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是谁?说来也不陌生,正是紫沁阁当红姑娘紫湮,此时女子素衣布服不施脂粉,陆小凤瞧得一愣,再看她身侧风度翩翩年轻公子,也便了然。
紫湮笑道:“陆小凤,我还正想着什么时候约你出来见个面,这便碰上了,实在巧的很。”
陆小凤眨眼,“你已有了良人,还找我作甚?”
紫湮笑骂一声,“又耍贫嘴,正是要找个机会介绍你们俩认识。凤郎在江湖上或许没多大名号,但说起陇西凤家,你总是听过的,他正是凤家这一代的九少爷,唤作凤九天。”
陆小凤击掌,“好名字,好相貌,好家世,凤兄在上,陆小凤这里作礼了。”
凤九天有着世家子固有的倨傲矜持,脾气倒是顶温和的,笑的十分温柔得体,“陆大侠谬赞了,比起陆大侠高名,九天何异于萤火之光?要说作礼,也该是九天来作。”
紫湮笑,“他名气是不小,你可别真把他当大侠供着,免得某人得寸进尺。”
陆小凤眨眼,“凤兄便是那日救美的英雄?”
凤九天道:“惭愧,学艺不精,还连累紫湮照顾我数日。”
陆小凤作势叹息,“我便是受伤百八十回,紫湮姑娘也不会给我个好颜色,凤兄着实好福气。”
紫湮道:“说真的,我要离开了,今后若无意外,应是不会再回来,找你也是为了道别。”
陆小凤惊讶了,“跟他走?”
凤九天握住紫湮的手,温和而坚定,“我对紫湮是真心,她跟着我走,绝吃不了苦头。”
陆小凤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祝福,祝福说到一半却被打断,杜家仆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陆大侠让我好找,您……您快回去吧,府上出了天大的事。”
陆小凤直觉与卓东来相关,急匆匆与紫湮二人道别,司空摘星摸一把脸摊子也不要了,跟着他走,幸好杜家庄乱成一团,也无门卫阻止他进门。
杜家果真出了大事,出大事的是老爷子,竹林再不复寂静,乱哄哄的人,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显得悲愤,陆小凤试了几次挤不过人群,干脆登高了从众人头顶越过,恰好花满楼在门口朝他招手。
陆小凤皱紧眉头,“出了什么事?”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的哭喊,他的心往下沉。
花满楼严肃,悲伤,语调沉沉,“老爷子睡梦中被偷袭,伤势甚重,只怕……”
陆小凤往里屋冲去,里屋里人数也不少,杜天晶与华素素哭得天昏地暗,大夫手忙脚乱的正在处理伤口,陆小凤狠狠盯着杜德彰胸前一大滩鲜血与惨白到发青的脸色,咬牙道:“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花满楼摇头,还未说话,华素素已嘶叫道:“还能是谁,卓东来,卓东来就是凶手,我亲眼瞧见。”
陆小凤往后退了一步。
花满楼道:“老爷子神智有一瞬间复苏,谁都不看,口里只叫了一声‘东来’,他……”
陆小凤道:“卓东来呢?”
花满楼摇头。
陆小凤大声道:“卓东来呢,他人在哪里?”
花满楼道:“我知道你很伤心很愤怒,但你该冷静些。”
陆小凤道:“卓东来是府上管家,此时此刻他怎么会不在这里。”
司空摘星叹口气,“我想这时候应该泼他一桶冷水,或者狠狠给他一巴掌。”
花满楼认出他声音,“司空兄。”顿了顿,道,“此地人多,我等在此也于事无补,不妨换一处说话。”
花满楼这样说,就一定是有话不好当着众人说,陆小凤愤怒,并未丧失理智,三人移步到花满楼院落。
花满楼道:“大约半个时辰前,府上部分人已经入睡,一声属于女子的凄厉尖叫划破夜空,众人发觉不对赶过去,老爷子已受重伤,华夫人惊魂未定,距离近些的人说还见到一个背影越墙而过,当时顾道长脚步快些,还追了出去,却因道路生疏给追丢了。”
陆小凤道:“有人瞧清那便是卓东来?”
花满楼道:“有人瞧清那人穿着紫色衣袍,这人对府上以及府外路途极为熟悉,并且,在老爷子身上还留了一把刀,一把薄如蝉翼的紫金短刀,老爷子把这把刀送给卓东来的时候许多人亲眼见着。”
陆小凤咬牙,“卓东来。”
花满楼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爷子一直珍藏在内室的龙骨,不见了。”
陆小凤跳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去寻找卓东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围在那里?”
花满楼道:“一向冷静聪明的陆小凤,你不觉得可疑么?”
陆小凤道:“有什么可疑?”
花满楼道:“华夫人称,老爷子晚上喝多了酒,提早入睡,她正在为老爷子熬醒酒汤,凶手正是趁这段时间潜入房内,华夫人说她听见老爷子短促闷叫一声,发觉不对便赶紧往房间冲,进房间的时候恰恰见到凶手行凶,凶手瞧见她,顾不得拔出凶器便匆忙逃离,匆忙之中还抱走了足足四五十斤重的龙骨——”
陆小凤坐了下去。
花满楼道:“卓东来有很重的内伤这你清楚的很,他的功夫是不错,难道他可以在受内伤前提下,携着几十斤重物奔跑,并且让如顾道长之类高手追之不及?”
陆小凤没有说话。
花满楼道:“就算他功夫深藏不露,他是个十分谨慎机智并且冷静的人,在匆忙中他会留下有着他身份象征的兵器?甚至以他的性格,我想就算杀了华夫人灭口也不算出奇。”
陆小凤一句话都不能反驳。
花满楼道:“这是十分明显的嫁祸,你关心则乱,但你此时怎么能乱呢?老爷子重伤未醒,卓东来又——”
陆小凤道:“他在哪里?”
花满楼摇头,“他不在自己房内,也没有人瞧见他出门。”
陆小凤道:“如果是嫁祸,这是多么高端的嫁祸。”
花满楼道:“宴会之后,他曾来我这里找你,交谈之中,他简单提起答应老爷子婚事的原因,他话语说的虽硬,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感觉得出他的矛盾与痛苦,他没有理由朝老爷子下手。”
陆小凤摸一把脸,“我知道了,我赞同你的判断。”
花满楼点头,没说什么。
陆小凤道:“但这样的理由我可以理解,其他人不见得。”
花满楼道:“杜德昭已遣人报了官,这会功夫只怕官差已到了。”
陆小凤站起身,“我们去瞧瞧。”
花满楼欲言又止。
陆小凤道:“你有什么想法?”
花满楼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卓东来的安危。”
不得不说花满楼铁口神算,卓东来回程途中,果真遇到了危险。
在四寂无人的空旷处,在往杜家庄必经之路处,有人盘坐于地,默默等他。
卓东来在十步外停住了,一股寒意从内心涌上来,这个人,打死他也不会忘记。
那人光头,黑布袍,手里一把戒刀,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卓东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微笑着,扶手一揖,“能忍大师,又见面了。”
那人嘴角微微一动,淡淡道:“能忍已死,我不是能忍。”
卓东来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不叫能忍大师何必执着?大师修行多年,自然体悟。”
能忍不再反驳,“你能这么快查出我的身份,了不起。”
卓东来心说那可都是陆小凤的功劳,面上依旧温和,“多谢夸赞。多谢大师上次对我手下留情。”
能忍道:“你不必谢我。”
卓东来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谢是一定要谢的。”
能忍道:“我这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卓东来道:“大师想要我的命?”
能忍道:“是。”
卓东来道:“大师与我有仇?”
能忍道:“我已闭关八年。”
卓东来道:“那么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大师是受人所托。”
能忍道:“你我都是武者,我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
卓东来道:“大师两次受人所托与我为难,上次手下留情,这一次却要我的命,说明这两次所托之人并非同一人。”
能忍道:“我不会告诉你他们的名字。”
卓东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是个与自己过不去的人,命不久矣之时,我不会揪出一个两个仇人来让自己不痛快,我只是想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跟大师聊聊天,说说话。”
能忍道:“你想拖延时间?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
卓东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就算有,还有谁会是大师的对手?”
能忍点头,显然他对自己的功夫是十分自信的。
卓东来道:“我功夫一般的很,如大师等自然不会把我这点微末功夫放在眼内,但有一点大师应该不会怀疑,我这人总还有点小聪明,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那么一两分,我或许很容易就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出的问题,想明白一些别人不太容易想明白的事情。”
能忍道:“哦?”
卓东来道:“我很轻易就看出,大师在受人利用,甚至被人胁迫。”
能忍眼神忽然凶恶,“没有人能胁迫我。”
卓东来道:“大师不得已滞留中原,不得回归故土,想必是有十分不得已的原因,但连大师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其他人怎么能做到呢?尤其是劳烦大师的那等碌碌无为之辈?”
能忍握紧了手中的刀,话语里已有了杀机,“你还知道什么?”
卓东来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能忍眼中杀机渐退,“你这样的人,活该让人杀之而后快。”
卓东来道:“只有蠢才才会想要除掉比他聪明的人,大师自然不是蠢才。”
能忍道:“哦?”
卓东来道:“大师自然知道,跟一个蠢才合作的痛苦,与跟一个聪明人合作的愉快。”
能忍道:“你想说服我不杀你?”
卓东来道:“合则两利,我可以发誓,只要大师对我信任,我可以尽我所能,帮助大师实现未竟之愿。”
能忍道:“你觉得我能相信你?”
卓东来道:“决定权在大师手里,大师如果觉得杀了我而去依靠一个蠢才更合算,尽管动手,我绝不会还手的。”
能忍站起来,双手握起戒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眼中杀机越来越浓厚。
卓东来紧紧盯着他眼睛,他眉梢眼角丝毫未动,唇角坚忍如刀削。
能忍举起戒刀,势压千钧朝卓东来头顶压下,卓东来依旧未躲,他的唇角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刀刃在卓东来头顶三寸处停下,卓东来已经可以感受到刀刃上的寒冷。
能忍放下刀,嘴角渗出一丝微笑,“你实在是个勇敢又聪明的人,你赌赢了。”
卓东来笑起来,“多谢。”
能忍道:“你走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不过,我想你的麻烦远远没有过去,祝你好运。”
他大步离开,直到走得看不见,卓东来才往后连退三步,松懈下来,他整个后背衣物早已被汗水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