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行》K兽

26、狼魂隐血

　　刀枪剑矛流星锤，上天入地终不悔。
　　玄晶炼制出绝兵，此生为一永相随。
　　岭南景和镇。
　　绝兵山庄。
　　位于山庄之后的一小片湖水，湖水边上建立着绝兵山庄一座江湖上闻名不已铸造神兵利器的铸造坊，名为绝炼。今日，绝炼中的炭火铁浆仍旧炽热地燃烧着，庄中弟子时而在其中来来往往。
　　“见过庄主！”“属下拜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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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多礼。”来往绝炼的湖边小道上，出现了绝兵山庄庄主元景天的身影。元景天这日特意换了一身利索的短袍，伴着绝兵特有的深缜代表色，在这炎浆的高温下稍微地感到了一丝清凉。估算时间，今日该有一件兵器能面世了。
　　距离上一次的那件神兵面世，已经是三年的时间没有再出过新武器了。元景天长叹。三年前，绝兵山庄曾得获上好冰海矿，打造了一柄短刀和一柄长剑。
　　也正是三年前，那柄短刀作为贺礼、或者说是作为向天罡赎罪的礼物，特意遣了弟子送去了太白顶。如今，应该有被作用着吧。至于遗下来的另一柄长剑，在那一年便召开了武林集会共贺神兵之喜，后来对长剑作了封印收藏了起来。
　　这三年里，尽管绝兵山庄也出过不少的好兵器，但是能列为绝兵之名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数起绝兵山庄历年来的兵器，要说还存世并且被人使用着的，不出十件。而天罡流作为这江湖之主，一是因为门派贺礼，二是因为在历次绝兵大会上的出众，故而也拥有着当中的几把绝兵。
　　前段时间，绝兵山庄往北而去的弟子们赶了回来，并带着不少矿材。
　　那时元景天前来查看情况，却无意间发现了一块特别的矿料。从外表上看来，这应该是极其普通的矿母而已、只是出于锻造兵器多年的直觉，元景天随手便抄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在那块矿料之上划了两刀。
　　“咔。”
　　随着元景天这颇带力量的一刀，矿母应声裂开了表皮。表皮之下的边上似乎有红光在隐隐流动，不禁引来众弟子的一阵唏嘘。
　　“喔！这是什么矿料，好特别！”“对啊对啊，这是什么矿料啊，不是玄铁吗？”“哎呀这块东西长得倒像是北疆的狼隐血啊。”
　　“狼隐血！”
　　绝兵弟子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对于‘狼隐血’这个名字激起了极大的兴趣。元景天站在弟子之间，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块矿料，脸上笑意是越来越深。
　　“狼隐血…儿郎们机缘巧合之下找回来了狼隐血！”元景天笑了。狼隐血，一直以来都是一种极其珍稀的矿料。听说这一种矿料多衍生于北疆雪漠地带，而且是狼群出没较多的地方，取此矿料之时必定会与狼群进行一番厮杀，困难重重，狼隐血一名因而得来。
　　形似玄铁矿，却又与玄铁不同。外表裹着一层灰枯铁料，铁料之下却是形似上好玉质一般坚硬的紫蓝色矿物、透光之时，会有红色纹路流动。因为此物常年衍生于狼群雪漠地带，所以有着独特的低温触感。而且更必要的一点是，此物必须是历经过狼崽新生的狼血衍养，才会在矿料后期烙下血色纹路。这般，方称为正宗的狼隐血。
　　而这狼隐血，尤其适用于锻造利刃细长的神兵。
　　自寻得这狼隐血以来，绝兵山庄可谓是发动了近乎半数人来锻造这块矿物，力求让绝兵山庄再出一件旷世神兵，召开新一届的绝兵大会。元景天今日徐步往绝炼而来，为的就是查看这狼隐血的锻造进度。
　　“念想，这狼隐血锻造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知现时如何？折叠锻打到了几层了？”谈及到锻造兵器，绝兵山庄异于其他锻造家族的一处便在于，别人家锻打兵器到八层为止，但是绝兵的锻造工艺可以将兵器折叠锻打到第十二层。锻打折叠的次数多了，兵刃的强度也会随着提高。（然而太多也不好。
　　锻打技术，以及绝兵山庄的锻打矿料，便决定了成品的品质以及高度。
　　而江湖上对于绝兵山庄的认识，第一，便是这一座山庄含纳了这中原最多最好最全的武器兵甲，中原赫赫有名的绝兵利器便有一半出于此处；
　　第二，便是绝兵山庄门下弟子对于武器兵甲的特殊鉴定能力，以及武器锻打技巧。他们可以随意一眼看出一件兵器的品质程度，八九不离十；
　　第三，由于绝兵山庄本就是武器库一般，故而门下弟子的装备比别门派弟子高上一重、再搭配绝兵独有的一套刀剑套路，所以坐稳了南主的位置。
　　“回禀庄主，连日来添柴加铁，已经是为这兵器锻打到了十二层。”旁边一名手下毕恭毕敬地弓着身子，站在元景天的侧面：“按照庄主之前的吩咐，我们在锻打熔炼这块狼隐血的时候，加进了排杂净钢的铁浆，并且按照庄主给下的图纸，已经准备好了同样图案的泥浆板块。”
　　元景天淡笑，心头似乎放下了一块悬石。

　　—
　　桐柏山太白顶，天罡流。
　　今日天罡晨议例行不误，倒是有一桩特别的事情。
　　“绝兵山庄竟然又出了一件神兵？”
　　闻得堂上掌宿舟昱一言，堂下分支弟子以及各堂堂主都不禁一怔。绝兵山庄出神兵，那就意味着要召开新一届的绝兵大会了。
　　舟昱看着手里的小帖子，若有所思地念着：“听闻是绝兵山庄之前前往北漠雪原寻回来的一块狼隐血，这些天来已经锻造成神兵，乃是一对锋利小剑。为了贺神兵见世之喜，特在一月后于绝兵山庄召开绝兵大会，介时会以武林人士的表现，送出其中一把兵器……”舟昱念完之后久久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堂下老二秦家愔坐在自己位置上，同样的一言不发。
　　“四哥，狼隐血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老五顾梓逸，毕竟是江南世家出身，虽是见多识广，但是对于某些偏北方出处的玩物还是不大懂得。老四薛时珩本在想其他事情，听她这么一问也就答了：
　　“狼隐血啊…是一种矿材。只听说这东西非常的难得，紫蓝色矿物间杂血红色纹路，锻造出来的武器坚硬无比，而且熠熠流光。晚上看就特别有意思。”
　　“喔？！四哥的意思是这狼隐血晚上会发光么？”本来是老四和老五之间闲聊，不曾想老六因为一个熠熠流光引起了兴趣。“听起来这玩意还真是不错啊。”
　　“是啊，很难得的一种矿材。”时珩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看了一下那边的家愔。
　　六年了，不知你心中的伤，还好吗…
　　以前师父曾经说过，每个人心里总会有一些伤痛，会愈合，却不会消失。时间永远不会让你忘记了痛，只是时间会让你习惯了痛。

　　家愔的耳边不断回响着‘绝兵’二字，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匕首。
　　这一把匕首短刀，就是在三年前，绝兵山庄庄主元景天送来天罡的礼物。冰海铁矿，短匕苗刀，正名单字：辽。那时舟昱收到这一份礼物，第一时间便召见了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无法释怀当年灭门之仇，根本不想接纳；但是那时的舟昱跟自己说了一句话：
　　答应我，终有一天你要拿着这把刀，亲手杀了你的仇人。
　　那是怎么样的情绪？
　　这六年来呆在天罡，的确是吸纳了很多自己不曾学到的东西。而这六年来面对自己的师父舟昱，也的确明白到师父对于父亲的情谊。不是爱情，而是如同血浓于水一般的亲情。
　　她每一年都会祭拜秦家人，每一年都会抱着一坛酒大醉。
　　每次她醉倒的时候，都会拉着自己的手，悲痛地说着：你父亲知道我那么多秘密，知道我和旭儿那么多往事，怎么可以就此而去？！而那杀他的人，怎么可以偷生？！
　　她每一次都会很心痛，心痛到仿佛她才是秦家的最后一人。
　　师父啊……

　　“家愔，”舟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徒儿在。”家愔收回快要滴出来的泪花，回过神来。
　　“此次的绝兵大会，便由你们十一师兄妹一同前往，代表天罡博个名声。”舟昱朝着惊愕不已的家愔微微一笑：“这一程，为师特定指你为领头者。”
　　“师父……”
　　家愔连说话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只是一直半跪在原位，说不出一个字。
　　舟昱笑了，看回堂中各人，顿时便觉得有些感触：“这一次前往绝兵山庄，必定会是一件大事。你们十一人乃是我舟昱之徒，按照天罡条例，有着收纳内徒传承天罡的责任。这一次让你们下山历练，便是让你们在去往绝兵之后，去江湖好好地走一遭。两年之后便是天罡阵法的考核了，这两年时间，我让你们去闯。”
　　十一个弟子皆俯身而拜，道：“徒儿领命。”
　　舟昱点点头，又看回另一边自己师弟的十个徒弟。
　　“成正。”
　　“在。”
　　“他们下山之后，这桐柏山的一切运作，七大阁的日常，便要由你们十人来多多维护了。世间武学之多，你们也可借此机会熟习天罡要义，守护好本门。”舟昱对于舟旸这十个弟子还是挺满意的，而这大徒弟成正也是人如其名，正直不阿，管得了事。
　　“成正明白，请掌宿放心。”
　　舟昱的确是放心了。
　　回望家愔，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些感怀。
　　“家愔，六年时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一次我让你去绝兵大会，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舟昱云淡风轻地说着，却让原本就已经不平静的家愔更添上一层涟漪。
　　“师父…”家愔念及前事，终是压抑不住，低声闷哭。
　　拿好你手里的武器，给你的仇人沉痛一击。
　　天罡从不提议门下弟子有着过多的杀戮，但是有关于情义仇恨，必定要以天罡最刚猛的力道来十倍奉还。这是一种渗透骨肉里的血性道义，这也是我对你已故的父亲深至肺腑的缅怀之情。
　　你既为天罡弟子，那么就请你跳动着天罡的心脏，流动着天罡的血液。
　　沉淀了六年的仇恨，会让你懂得什么？这一战，让我看到你的成长。

　　就在去往绝兵山庄之前的那段时间，舟昱见识到了自己徒弟的另一种成长。
　　那天夜里，舟昱刚修习完内功，准备睡觉。
　　“回禀掌宿，天璇支朱雀堂弟子求见。”
　　“大半夜的…”舟昱有点不满这扰人清梦的情报。叹了一口气，还是起身出了楼阁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啥事，快说，我要睡觉。”
　　那门徒瞄了瞄衣冠不整的掌宿，心有余悸地幻想着莫非掌宿不是自己一个人安歇？…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呃是这样的。方才，愔师姐以及众师兄师姐破开了天罡的阵法下山了……”那门徒说起话来不禁有些吞吞吐吐：“弟子们不知道师兄师姐此去究竟为了何事，所以…所以也并未敢对他们有任何的阻拦。属下特来请示掌宿……”
　　“下山？”舟昱立马精神了起来。
　　“对，下山了。”
　　舟昱大脑空白了一下，摸不着头绪。
　　“除了家愔，还有谁一起？”
　　门徒呃了一下，又道：“除了大师姐于刃……都跟着下山了……”
　　除了大师姐于刃，都跟着下山了都跟着下山了跟着下山了下山了山了了……舟昱听了这句话不禁又在原地愣了一刻钟。
　　三更半夜，这群小王八蛋下山去想干什么？

　　这一头，的确是天罡内徒大暴动。
　　老二秦家愔，老三百里石澜，老四薛时珩，老五顾梓逸，老六赫连修，老七林晓柒，老八杨念燧，老九檀敏，老十司徒妤，十一离萦。
　　这十人破解了天罡山门阵法，一路从天罡楼而下，一直到桐柏山山脚。十人步伐一致，配合有度，皆是穿着一身天罡特色的七星白袍，雪色漫夜，个个神采飘逸，如同天上坠落的星光。
　　“四哥！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前面！就快到了，你们几个走快点啊，有没有吃饭的啊。”
　　“今晚太黑了，我看不到前面的人是谁！……咦老六怎么是你。”
　　“你们几个快点，磨磨唧唧跟个姑娘似的！”
　　“谁！！给我闭嘴！！”
　　“谁踩我啊…”
　　“哥哥！前面有白色的影子！是不是有鬼！”
　　“……鬼你个头啊那是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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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十个人一路小打小闹地走了一段路，看到家愔在前面做了个手势，方停了下来。
　　“你们可会后悔？”
　　家愔回过头来，一双认真至极的眼眸似乎划破了黑夜。
　　众人看着她，又看了看对方，相视而笑。“今天晚上为了你老二秦家愔，我们愿意和你承担一切的后果。只要是为了你好，我们一定奋不顾身。”
　　“好。”家愔淡笑。
　　今夜，准备离开天罡赶赴绝兵山庄的秦家愔，决定来找遥冬儿说清楚一些事情。那个当初在天罡后山偶然相遇的姑娘，那个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底久久不散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有着和自己一样浓重而深沉的爱意。
　　这一晚，就当是煽情。
　　有些话，离别了之后就再也说不清。
　　按照原计划，众师兄妹就着附近的大树、草丛、屋顶等地方进行了自我隐蔽，开始了这一项任务的执行。家愔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头去看了看她们。
　　三四五六集体半躺在屋顶上看星星，七八、九十十一坐在门前大树树杈上异常悠闲。
　　家愔站在遥家后门，缓了缓神。
　　还记得吗，我们刚相遇的时候。那时候我出糗了，为了采药，为了看头顶上那蓝蓝的天，在你的面前撞到了树，应声倒下。我还记得那时和煦的风，我还记得那时你和煦得如阳光一样的笑容。
　　从那天开始，我们相识了。相识的第一天，你就跟我说了一个爱恨纠缠得极深的故事。你说桐柏山的念须草，是关于神界龙女和一个民间青年的爱情故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龙女和青年一样。

　　“我就要离开天罡了，遥冬儿。你还会记得我吗，遥冬儿…”

　　你说，那个龙女和青年相爱了，他们爱得深沉爱得悲痛。他们本应该是这天地间最适合的一对恋人，但是龙女却因为家族的婚事，因为青年的安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她本该一生深爱的恋人。
　　冬儿，你也是有婚约在身，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不强，但是我也希望我可以保护你。

　　“或者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可是临行前，我还是希望跟你说清楚我的心底话，我想告诉你，对于我而言，你其实是怎么样的存在。”
　　“冬儿，我喜欢你啊。”
　　“我可以喜欢吗……”

　　家愔念的这些话用了内力，虽然出口时声音极轻，可它却能传到屋子里那个人的耳朵里去。
　　陪同家愔一起过来的家伙们倒是一同看着这天上闪烁的星星，一同感受着桐柏山的微风半眯着眼。她们嘴里唱着桐柏山流传已久、宣扬少年少女爱得至深的歌谣，以此来代替她们爱得至深的情谊。
　　彻夜未眠的遥冬儿在窗边伫立许久，心如刀割。

　　轻捉虫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