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之第十二人》coffeye

7、新同事

　　路客心烦意乱，不是因为工作，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工作；当然，曾几何时他也以为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如今，打破他臆想的女人就在同一高度的房间里。距离只有十几米，墙壁都是透明可见的，甚至，当他打开监控，甚至可以清晰地数一数她的睫毛——

　　——但他就是征服不了这个女人，甚至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自停车场那晚后，两人关系非但没有升温反而更加扑朔迷离，苗果不黏人，不撒娇，两人交往间丝毫不落下风。原本路客只当是一段办公室露水情缘，想不到如今自己欲罢不能，对方反倒抽身更快些。

　　“你过来一下。”路客正正领带，对着电话说。

　　苗果很快就来了，她今天穿着一件复古款的猩红色斗篷，本该是可爱的小红帽装扮，但穿在苗果身上有种猎人的气质。“老大。”苗果先敲门，虽然两人已经隔着门双目对视，“您有什么事？”

　　“昨晚你没有回我电话，”路客身子前倾，双手搭成塔状撑住下巴，“出什么事了吗？”苗果偏过头很认真地想了片刻说：“没什么事啊。”路客被噎了一下，继续问：“听说你的车被撞了？”

　　“哦，对！有这么回事，”苗果拍手表示记起来了，随即话锋一转，“可那跟不回你电话没关系。”路客冰山一般的脸有了点要坍塌的迹象，“……那为什么？”

　　“因为没意思了。”苗果回答得很是干脆。

　　路客冷笑道：“你是说跟我一起没意思了？”

　　苗果认真点点头：“当然，我还以为咱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话已至此，路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只能盯着苗果一语不发。两人僵持片刻，苗果直视路客问：“您还有别的事吗？”路客倏地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复又坐回去。“没事了，你去忙吧。”路客把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好。”苗果转身离开。路客没有抬头，他只紧紧盯着屏幕，看着红衣身影轻盈地回到座位上，像一团火焰在画面里跳动，在他心里灼烧。路客的眼中也升起了一团意味不明的火焰，在他的瞳孔深处，苗果的身影就在这团火里。

　　倒数第五天，控制台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24小时不歇分毫。苗果把自己埋进文件堆里，黑色的发根星星点点冒出来，仿佛溅上了文件的油墨味道。“救命，眼睛要瞎了。”她自言自语，幻想着数据串一排排从她的脸颊旁行军而过，想着想着皮肤痒了起来。

　　“吃饭啦！”洋子敲门，见苗果不理索性走上前想推醒她，手最终轻轻落在她头上，揉了揉，“该去打理一下了。”

　　“嗯……困。”苗果歪着头，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洋子，又埋到桌子上，“我看人脸已经看恶心了。”七成的摄像头都启动了，也就是说整座城大街小巷的所有角落，每扇窗户，每一盏路灯……还有市民不曾知晓的，他们的衣领，帽檐和鞋尖上的微型镜头，都开始了七年一次的工作。苗果已经看了整日监控，固定位置的还好，人身上活动的镜头真心晃动的厉害，以至于她坐在椅子上都有严重的晕船感。

　　“走，吃饭去。”

　　“不想吃。”苗果捂住双眼连连摇头。洋子蹙起眉头问：“你是不是惹到老大了，怎么他最近这么整你？”

　　“有吗？你们不是也忙到死吗？”苗果从指缝里偷瞄洋子，笑着反问。

　　洋子看着她，眉头依旧没有放松，却也不多言，“要我带点吃的回来吗？汉堡，寿司？”本来已经不打算吃饭的苗果听得有了点食欲，开始考虑菜单，这时电话响起。

　　“哪位？”

　　“奇卡。”

　　“谁？”

　　“撞你车的帅哥啊！”

　　“……”苗果脸色一变，朝洋子比划脑子脱线和爆炸的手势，洋子了然，唇语说了声寿司，看苗果同意了就先行离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苗果一人，来电人让苗果提起兴趣，她扫一眼铺天盖地的摄像镜头，问道：“哦，是你啊，车已经修好了，还打来干嘛？”

　　“算是撞后服务吧，问一下苗果小姐心情如何。”

　　“加班呢，你那里很吵诶，夜店？”

　　“想查岗吗？”奇卡来了兴致，敲桌子示意向迪再来一杯，“只是在车里放些音乐罢了。”他疾步走到洗手间，那里隔音效果一流，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的见。岂料在电话那一端，苗果也玩得兴趣盎然：“哦，看来你的车修好了？”笑话，从未听说电子乐还有原声带的，舞池的人声虽然只一瞬间，却是遮掩不过去的，现在突然这么静……苗果迅速搜到了几家大规模的酒吧。

　　“估计是报废了吧，”奇卡搔搔头，他还真不知道，“照样买了辆新的。”

　　等等！苗果脑海中闪现刚刚扫过的监控镜头，那辆一样的车，她还多看了几眼，那是在——五指翻飞，苗果迅速切换镜头，屏幕画面转换，展开一个昏暗舞池的全景，人头攒动。苗果窃笑，继续说道：

　　“在夜店就在夜店喽！没必要对我说谎吧，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这话从何说起？”奇卡一怔。

　　“那你再把音乐打开，”苗果继续说，然后得意地看着奇卡举着手机冲进画面里，“你拉链开了。”奇卡忙不迭低头，发觉上当了，他失笑道：“你耍我啊。”观察四周，寻觅苗果的踪影，而苗果本人正安坐在办公室笑得拍桌子。“没骗你，是领口的拉链，顺便说一句，你的领带很漂亮。”那头的奇卡沉默了，直到苗果等到不耐烦才徐徐说出一句话来：“控制台的工作果然辛苦，要不要我来帮忙看镜头？”

　　这下轮到苗果沉默了，握着话筒的手抖了一下。控制台的工作虽说是市民口中传说一样的存在，但具体内容并不为外人所知，一切都在严格保密之下，严禁刻意探听谈论。奇卡这么说绝不是胡编乱侃，没想到随意的玩笑会走向意料不到的方向，苗果微微的紧张感被巨大的好奇心所掩盖。
　　“你是什么人？”

　　“无业游民啊。”

　　“知道这么说会进监狱吗？”

　　“不会吧？诶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告饶归告饶，奇卡语气里可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又更进一步，“说真的，我去帮你忙如何？”

　　“好啊，随时奉陪！”苗果挂断电话，洋子已经走到了门前， “洗手去。”她晃晃手里的外卖盒子，“都是你爱吃的。”“太好了！”苗果一跃而起，抱抱洋子往外走，迎面遇上路客，二人擦肩而过，没有停步。

　　倒数第四天，苗果得上了密集恐惧症，从天花板到地板全是屏幕，屏幕上全是人。“全是一副倒霉相。”苗果盯着屏幕，眼里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影，不管是地铁口的工作人员，学校里的老师，咖啡机前的警察，还是财团会议室的高层们，只要呼吸着这座城提供的空气，就得分担这座城带来的恐惧。苗果翻出镜子来，好久没认真端详自己的脸了。几天没出门接触紫外线，皮肤白得异常，眼窝深深陷下去，倒显得眼睛更大，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形象全无。

　　“跟鬼一样。”苗果兀自抱怨着。

　　“嘿！”洋子敲玻璃，“老大开会了！”洋子不见得比苗果轻松多少，日日看见却总是高跟不离脚，头发一丝不乱，妆容精致如昔，不见一丝敷衍。“来了。”苗果懒洋洋地起身，随手抓抓头发就走，人到门口，又回身端了块蛋糕。

　　“分你一半？”苗果追上洋子。洋子轻声警告，“老大开会呢！”连忙摆摆手。苗果耸肩：“不要就算了。”两人落在最后进了会议室，路客还没出现，难得的休憩时间众人叽叽喳喳聊起天来，聊天的内容无外乎还是工作，苗果捧着蛋糕就近找了个角落安营扎寨，洋子则坐在苗果惯常坐的位置。办公室呆久了便利店的蛋糕也是美味的，苗果咬了一口，怀念起芳姨的手艺来。嫩滑的甜奶油溢满口腔，内层缓缓流出浓郁的巧克力酱。皮鞋声越来越近，接着是路客的声音：
　　“都到齐了？好的，给大家介绍个新人。”

　　“各位好，我是奇卡。”

　　苗果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蛋糕上，台上说的话一点也没进耳朵，直到“奇卡”两个字自顾自揪了她的耳神经一下，她才猛地抬起头，看见路客旁边的，西装革履的，笑得很官方的奇卡，她立刻被巧克力酱呛住。

　　没有人鼓掌欢迎新人，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控制台哪是想进就进的地方，三代九族查个遍，至少一年的监控，还要在楼下接受一系列培训才能登顶，站在云层之上城市的最高点。更不用说现在距离节目启动仅剩四天，这个特殊时期突然空降这么一个陌生人，不知是何用意。

　　mo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