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之第十二人》coffeye

52、暗涌

　　第五十二章
　　奇卡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苗果的死讯，重新抬脚走动，才发现心似乎没跟着走，留在了21街油腻腻的石板路上。当然没有尸体，死在这12个小时里的人都不会有尸体留下来，它们会被撕碎，碎成一粒粒灰屑和油滴，风起时跟着咆哮，风停后凝到墙壁和地砖上。他踩的每一脚，说不定会有一部分的苗果。
　　刚刚活泛开的21街因奇卡的到来重新沉寂，所有人急急躲开他，奇卡目不斜视，慢慢踱步，他需要离开这个地方，立刻，马上。
　　渡原睡在驾驶台上，口水沿着嘴角淌下，沾了一脸。昨晚受了刺激，一夜都没睡好，好容易迷糊一会儿又被庄田给抓了过去，渡原有些诧异自己的工作强度，什么时候变这么累了。渡原在做着个挺舒心的梦，爱莎变成拇指姑娘大小，举着酒杯给他送过来，春良太太想阻止，却变成了个胡桃夹子，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渡原呵呵笑着，把自己笑醒了。
　　还没来得及擦口水，渡原立刻被车窗边的阴影吓着了，一个人趴在窗上朝里看，一张压扁了的大脸给了渡原一个超大特写。
　　“干嘛呢？！”渡原刚想一巴掌拍过去，突然想到自己的车改良后只有单面可见，车外的人是绝对看不到自己的。他硬生生收回手，想看看那人要干什么，那人看了半天，转过头去，这时渡原才发现那人身后还有一个人，黑风衣，熟悉的模样……
　　那不是杀酒保的家伙么！
　　渡原立刻睡意全无，僵在驾驶室一动不动，猎豹倒是没什么进一步行动，看确实没人就走了，趴窗那家伙拿了他的钱，笑嘻嘻地靠在渡原车门口点。确信猎豹离开，渡原一把撞开车门，那人一个趔趄，也是吃惊不小：
　　“你们刚才想干嘛？”
　　“没，没想干嘛，就是看看……”
　　“说！那人说什么了？”
　　“他……他，”见自己刚赚的钞票被抢走了，那人悻悻交待，“他问我这车里的人走了没，我说我睡着了不知道，他让我看看，看完就给了……你能还我吗，好容易有点钱。”安全起见，渡原还是把车细细查了一遍，果然在前轮处找到一个小小的追踪器，一看到这个渡原失笑，猎豹那种级别的人肯定是不会用的，这种小伎俩还敢拿来对付我是想干嘛。渡原拆下来，想了想，塞进钞票卷里，扔还给那个人，那人连滚带爬跑走了，方向是21街。
　　“苍鹰，我看是苍蝇还差不多！”渡原冷冷地笑。
　　这次他没有等很久，就看到了想见的人，倒是没预料到对方看起来跟丢了魂一样，全然没了电视屏幕上帅气十足的模样，看样子也不像打架输了赌钱赔了，这趟21街看来行程不太愉快啊。
　　渡原的车已经很靠近21街的入口了，距离奇卡的跑车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煞是显眼，对方却根本没看一眼，径直开车走人。渡原皱起眉头，他没有跟过去，反而停下了车，朝废厂房走去，水泥墩子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只是经历了难免的风化，边角化为齑粉细细地在周边铺成一片。
　　“老头子，你还活着呢！”
　　“哼！你小子来看我什么都不带？”水泥人见是渡原，眼睛一亮，佯装发怒。
　　“得了吧你，我带吃喝来你能吃进去吗，就算吃进去了你能排出来吗？为你好还不知足。”
　　水泥人做了个鬼脸：“你是来办事的吧？”
　　“混口饭吃，刚才那家伙你认识吗？”
　　“他？”水泥人脸色变了变，“你混谁的饭敢动他？”
　　“……一个女人，”渡原随口胡诌，反正看架势那人肯定少不了女人债，“苍蝇再小也是块肉嘛！”果然听到是跟女人有关，水泥人的脸色立刻缓和起来，笑着摇摇头：“告诉你那客户赶紧死心吧，那人手里头的女人多多少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总数，千万别去惹他啊。”
　　“看他就是一花花公子，你紧张个什么？”见水泥人知道的不少，渡原就坡下驴顺着继续问。
　　“你不认识他？也难怪，你又不是长住21街的，这里就没不认识他的，他……他很厉害。”
　　渡原感觉被这一脸狡诈的老头狠狠闪了一下，他忍住没对着老头的肉脸来上一拳。“老头子，什么叫很厉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不好说，这……这真不好说，我为你好，千万别跟着他来这儿了啊！”
　　渡原挠挠头，看这老头的样子还真是不好说，可这让他越发好奇起来，那个奇卡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要是苗果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又神通广大，肯定能查出来，渡原一路想着回城。

　　“喝什么？”向迪擦着台面，并没有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奇怪的是对方一没有开个玩笑，而没有对美女打个唿哨，向迪从擦得光亮的台面上看到对方的脸，凝重和悲伤，他读到两个完全不该出现在那人脸上的表情。
　　“你还好吗，奇卡？”
　　“最烈的那种，让脑子越快麻木越好。”奇卡手肘撑在吧台上，似乎在拼尽全力支撑这有千斤重的头颅。向迪没再问，他本就不爱多问，一时间默默无言。当向迪把橙红色的液体盛在高脚杯里推过来，奇卡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问：
　　“这什么？”
　　“糖浆加甜酒，你脸色白得像吸血鬼。”
　　奇卡摇摇头，头埋在双臂之间：“今天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向迪愣住，半晌回了句：“是么，我也一样。”向迪花了近两个星期取消场地鲜花酒水和礼品，但恐怕花上一辈子也取消不了这段黑暗记忆了。奇卡终于抬起头，“对不起，”他诚恳地盯着向迪，“对不起。”
　　向迪笑笑：“做什么，又不管你的事。”他在调另一种酒，紫红色的底调，当中有一层极薄的透明液体，上下都被紫红色粘稠如果酱般的液体占据。
　　“给。”他推给奇卡，“看它像什么？”
　　“人体组织，和血管，有名字吗？”奇卡说话有些破碎，不是喝醉了，而是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张嘴，不想思考。
　　“这就是我们，”向迪指着那层细细的透明层，“在这个鬼操纵的城市里，稍有不慎，”他突然晃动酒杯，里面液体晃了几下，透明层被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粒粒球形的水滴，分散在紫红色的液体中，“我们就会粉身碎骨。”
　　奇卡认真地倾听向迪的话，点点头：“好名字。”说完一饮而尽，这次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向迪略后悔地提醒他：“这次的是酒膏，酒精度很浓。”
　　“好极了。”奇卡大着舌头回答。

　　狐狸依偎在丝绸被里，被恼人的阳光吵醒，一缕鬈发柔柔地搭在枕边人的脸颊，对方轻轻拨开，狐狸好玩心起，又扫了几下把他吵醒。枕边人醒来，对狐狸一个深吻。“早上好我的女主角。”
　　“你该回去了，晚了会被别人发现说闲话的。”
　　“那让他们说去呗。”
　　狐狸轻笑道：“让他们说？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可说的。”
　　那人闻言起身，揽住狐狸的腰，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逡巡不舍。“你真是又美丽又聪明的女人。”他咬着狐狸的耳朵低语。狐狸轻笑着躲开他去洗澡，洗完后床上已经空了，那人早已离开，狐狸这才放松下来，整个人栽回床上，看着太阳从云层中喷薄而出。
　　她不会想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会从欢场陪酒女，成了身价过亿的明星，对其他人来说搏杀现场或许是个灾难，但狐狸却视之为一生最难得的机遇。她抓住了，随即乘着这场机遇飞上青天。电影即将杀青，她还剩下一场殉情戏迟迟没有拍，导演一直想等待一场合适的天象夜景。
　　经纪人自然希望尽快完结，他已经为狐狸接了几乎三年工作量的广告电影和访谈。每次他雄心壮志为狐狸勾画蓝图，狐狸总是笑，笑三个月后经纪人会是个什么表情。错愕惊慌还是欣喜若狂，毕竟有几个经纪人能为《搏杀现场》的选手作代理呢。
　　她打开电视，屏幕上还是滚动的信息介绍白兔的访谈。白兔的脸各种放大，呈现在屏幕前。狐狸来了兴趣，挽起头发仔细听着她说什么，待明白了白兔在说什么，狐狸一声冷笑。与其说是号召，更像是招魂幡，白兔这么做无疑是打算把其他人当成挡箭牌。狐狸看不惯对方伪善做作的模样，扔下白兔继续讲演，自己摔门出去。
　　电梯里她遇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你会听白兔的话公开身份吗？”那人根本没有看她，但电梯里就两个人，他自然是在跟狐狸说话。
　　狐狸笑笑，这样的问题他见多了，自从代号公开，猜测她是选手的浪潮就没有断过。狐狸都不会否认，但她的不否认反而给人以坦荡的感觉。
　　“我不会听任何人说话的。”狐狸回答了问题，却没打算承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