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之第十二人》coffeye

26、一个叫21街的地方

　　苗果没有立即回控制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去东区21街。21街并不是那个区域原来的名字，也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在一次蹊跷爆炸后逐渐荒废，城市寸土寸金，即便是荒废的区域，仍很快被在城市夹缝中生存的蝼蚁占据。被通缉的逃犯，黑市买卖人，不被允许的科学实验者，赌场等等无法在城市人工阳光下生存的生物，都在这里寻得一处所在。

　　苗果从未来过这里，如果有可能，她也根本不想来这里。然而现在，她不得不只身来此。21街表面上是一片兵工厂废墟，保留着几年前的建筑风格，晦暗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水泥块占据了大片的地面，荒无人烟，寸草不生，仿佛全城的垃圾和负能量都集中于此地。

　　苗果站在这里，阵阵胆怯，她这时候很想有人能陪她一起。苗果本可以找奇卡同来，但她没有，心里总觉得奇卡对这里并不陌生，说不定还很熟悉，在他周身散发出的贵公子气场里，总能寻出些许21街的痕迹。

　　自己来，或许能看的更透彻。

　　“小姑娘，迷路了吧？”苗果吓了一跳，她面前的水泥墩居然说话了，定睛一看是水泥墩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衣服跟水泥一个颜色，或者说，衣服糊上了一层水泥。那人看不出岁数看不出样貌，头脸都不甚清晰，若不是说话了，苗果就是从他身边走过也不会发觉异样。

　　“我随便逛逛。”

　　“呵，”水泥人发出一声冷笑，像快要坏掉的风扇，呼扇着前胸，“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这次苗果依稀能看出这是个半大老头子，下半身竟像是镶在水泥里面，只露出肩膀以上，蒙上了厚厚一层粉尘。脸也是如此，水泥雕塑出的五官僵着，垂着眼根本没看苗果，只望着地面。

　　“不让进吗？”苗果向前走了一步，想更近距离观察这个人。

　　“可以，”水泥人的手搭在外面，吱吱地刮着墩子表面，使人牙酸，“当然可以，来来去去任谁都可以……除了我。”

　　“你怎么了？”苗果愈发疑心，这人莫不是真的镶死在水泥墩里了，“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的话我不信，你走吧。”见苗果靠近，对方加快了速度扣水泥，声音愈发刺耳，看来这就是那水泥人的武器，苗果投降，慢慢退回到安全范围。她注意到厂房里面的一溜四个电梯门，便绕道朝里走去。深绿色的电梯门早已经被淘汰，这里四个恐怕是仅有的了。苗果之前查过，一些渴望探险的年轻人整理过21街攻略，题头便是如何进去。四个门其余三个都布满了灰尘和锈迹，只有左起第二个因为频繁开启没有落灰，旁边的起落按钮甚至还浮着一层油光。

　　苗果眯起眼，那些攻略和经验之谈都没提过另外三个门是做什么用的，故作疑阵，还是纯粹的摆设。她注意到右二的门前有一双浅浅的鞋印，地面布满了灰，鞋印被掩盖得依稀不清，这双鞋印引起苗果的怀疑，鞋印上有一个隐约的符号，如果没弄错应该是某奢侈品牌的标志，而这个品牌的鞋子才刚刚上市。再就是这鞋印上的尘土，总觉得跟地面的不甚相同，像是刻意掩盖的结果。
　　如果从这个门进去，不定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虽然如是想着，苗果却没打算进去，她本就不是个爱冒险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做，没有了解的人她不深交，她厌恶命运任人摆布的苦涩，也尝过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甜头。苗果为自己的生活下的定义就是绝对的掌控力。

　　尽管她不承认，她确实跟路客很像，既然她厌恶路客，那么骨子里苗果也是厌恶自己的。苗果掏出张纸巾垫着去按电梯钮，身后有人嚷：“够人了！”苗果扭头，见厂房深处的阴影里陆续出来四个人，电梯也在这时候开了。苗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几个人都不是善茬，后转念一想，对21街来说，自己才是异端人士。

　　“谢啦小子！”一个近两米黑塔般的壮汉一伸腿就跨进电梯里，电梯上面立刻传来吱呀声。这里的电梯竟然还是机械的！苗果这下开始担心安全性了，要是提前死在这电梯里，倒是给控制台解决难题了。黑塔倒是很活跃，进了电梯再看眼苗果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姑娘啊！认错了认错了！”

　　听到苗果是女的，第二个进来的驼背男立刻转过头来，色迷迷地盯着苗果从上打量到下，苗果没躲开视线，径直与他对视，驼背男被看得发毛，直到黑塔对他大声嚷了一句，才悻悻然转了回去。“别怕那驼子，他就是过过眼瘾！”黑塔看起来凶神恶煞，人倒是不错，为苗果解了围。第三个人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在黑布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贼光十足在每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第四个人穿着一件平淡无奇的大衣，进来后就站在最靠近门的位置，身体站得直直的，像一杆上膛的枪，随时准备出击。

　　“相逢既是有缘，详情不如偶遇，”驼背男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吱吱的跟老鼠一样，“多谢你我们才凑够人数啊，一起去喝一杯。”苗果这才明白他们为何要谢自己，这电梯是要够五个人才能启动，不过那黑塔一人就该顶三个了。

　　“你们几位是一起的？”

　　“驼子耗子跟我是一起的，我们仨是正经买卖人，”黑塔露出金灿灿的两颗后槽牙，“小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才怪！苗果打量这三个人，到21街的怎么可能是正经买卖人，“我随便逛逛。”苗果做无辜状傻笑。

　　“胆子不小啊！”黑塔严肃起来。钢索的滑动声吱吱呀呀，发出极大的噪音，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分分钟有咽气的可能，没有显示屏，苗果不知道他们要到第几层，控制台的最底层是地下十三层的囚室，苗果估计这电梯打算带他们到十八层地狱。

　　“嘿嘿嘿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啊？那你最好跟着我们，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驼子两眼跟长在了苗果身上似的，上上下下地扫描。

　　“谁剥了谁还不一定呢！”苗果斜睨驼子。

　　“哎呦，还是个小刺头？”身后的黑塔发话了，他对苗果倒是挺欣赏，“我们哥几个要去葫芦酒吧做生意，你逛够了来找我们，我请你喝一杯。”

　　“好啊！”苗果欣然接受。

　　电梯终于停了，苗果觉得自己在这小铁盒子里困了有一个世纪，再过个几十秒恐怕就要疯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跟四个怪人困在这电梯里的时候，电梯门终于开了一道缝。裹黑布的“耗子”第一个冲出去，还差点撞到门口那人。苗果注意到那人立刻绷直了身体，手突伸出一半，见耗子不是冲他去的，又迅速缩了回去。

　　那支手，满是伤疤和焦黑的痕迹。

　　苗果开始还不明白耗子是要干嘛，但下一秒她的脸色就跟黑塔和驼子一样难看了。耗子冲出门口，扶着最近的墙大吐特吐起来，翻江倒海地打算把五脏六腑都给一股脑倒出来。黑塔跟驼子纷纷转过脸去，跟在苗果身后灰溜溜从他身边走开。

　　“我现在相信你们是正经买卖人了。”苗果扶额。

　　“……”黑塔挠挠头，“他，他容易晕车而已，谁还没个小毛病是吧。”说完拉着耗子和驼子就走，临了耗子还连连回头喊苗果：“记得来找我们啊！”葫芦酒吧，有意思。苗果觉得自己到21街这个开局还不坏。她摇摇头经过大衣男身边，克制住想要回头看他一眼的冲动，因为对方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杀气让苗果嗅出危机。她低头快步远离电梯口，走了好长时间才停下脚步，回头见那人已经没了踪影，苗果舒了口气，这才有闲暇重新打量自己现在站的地方——臭名昭著的21街，究竟是个怎样的所在。

　　21街在地下，永不见天日，或者永末世后的话说，受不到正常的市政日光照射。巷子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嵌着一盏灯，昏黄的光刚刚能照到下一盏的位置。墙壁和地面，看似都是用废弃水泥块堆砌起来的，坑坑洼洼，偏偏脚踩上去地面还有股滑腻感，像是被油浸了一遍又一遍，才拿出来铺路一般，说是巷子，倒更像是废弃的厂房打通了房间连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油腥味的蒸汽，似有似无的雾气仿佛才是这个世界的正主儿，充斥在每一条巷子中。如果说地上的世界是白色，蓝色和金属银，这里就是灰褐色和靛青色的主宰，没有一件东西是有生机的。

　　苗果在找一个地址，一个确定只有她知道的地址，那是维克多亲自通知，自己的辅助条件之一——安全屋。维克多没有五官的脸突然在自己眼前出现，他没有说话，只是摊开双手，两手间出现一行字：碧泉湖88号。在逗我吗？苗果看着一排排扭曲的，隐晦的、没有色彩的巷子愣住了，怎么看这里也不会有碧泉湖这种听上去很美的地名。找人问路？无异于提前暴露，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苗果掏出终端打算定位，一看已经被屏蔽了。果然是逃犯的天堂，苗果感慨道，现在唯有最原始的方法了。

　　她真如告诉黑塔的那样，在巷子中逛了起来。

　　啊哈我好喜欢自己开发的这个新地方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