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之第十二人》coffeye

23、母与女

　　也就十几步的距离，阮彤慌忙转过身来，想要迎上去可看着苗果可以杀人的冰冷表情又犹疑着不敢动了，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越来越近。她就是苗果吗？长得可真好，又高挑又秀气，头发怎么剪了，她不喜欢长发吗？真是我的女儿吗，像我吗……百种思绪涌上心头，可当苗果越来越近走到眼前，她却很想逃跑，来这里找她就是个错误，大错特错。为了爱莎来找苗果，会有什么结果她不敢去想。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苗果已经在她面前站定，阮彤抬起头，竭力压抑心头的激动，嘴唇张张合合，刚要说话，苗果却先一步开口了，“是谁找我？”她的目光越过阮彤的头顶，问的是两个保安人员。

　　“额，您好！就是就是这位，”保安很少跟控制台的人直接说过话，一时间慌乱，“她她说是——”

　　“我是苗果，您找我吗？”苗果打断对方，居高临下看着阮彤。

　　阮彤一时间只能沉默了，她想过苗果会气冲冲的离开，或者突然泪流满面控诉，甚至是打她一巴掌，可是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真的如一个陌生人，冷冷的，甚至还带着点嘲弄的微笑对她说我是苗果，您找我吗……

　　“……你是苗果？”

　　“没错，我是。”

　　“苗，苗果我……”

　　“您是哪位？”

　　“我是……”阮彤说不出来了。

　　“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问不到答案，苗果换了问题。一步开外的奇卡觉得不对，苗果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对眼前的中年女人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屏幕另一边冷笑着看她夺走了小熊拿命换来的钱。不过既然如此，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阮彤吞吞吐吐，低着头，盯着苗果细细的鞋跟在地砖上的倒影。见阮彤迟迟没有回答，苗果摇摇头，转身欲离开，被她一把拉住衣角。

　　“别走！”

　　苗果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两个保安见状赶忙冲上来想要拉她出去。阮彤抓住衣角不撒手，眼睛死死盯着苗果的脸。“你，你怎么不认我，我是……我是你妈妈啊！”在场四人皆是一惊，原准备护苗果离开的保安吓得一动不动，但漩涡中心的那个人，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介于嘲讽与苦涩的神情，她转过身，上前两步与阮彤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女人，语气轻松地像在问天气：

　　“您看我像您女儿吗？”

　　见阮彤语塞，苗果又环顾周围的人，朗声说，“你们看她像我母亲吗？”阮彤脸涨得通红，双眼因激动而闪着光，苗果的两句冷言冷语几乎把她打倒在地，原本还想介绍爱莎给她认识，却不料自己都被拒之门外。她眼看着苗果再一次转身欲离开，突然激动起来，冲上去把住苗果的肩头，习惯性地去揪头发却扑了个空。

　　苗果不是爱莎，她比阮彤高，也没有能揪住的长发。

　　苗果不是爱莎，她还会反抗，她迅速反手别住了阮彤的胳膊，伸脚一绊，还未等两个保安上前，阮彤就已经被制住双臂，整个人仰面栽倒在地，苗果还是留了情，手垫了一下，没让阮彤的后脑勺直接砸到地上。年长的保安脸已经吓白了，抓起阮彤就往外推，连连跟苗果低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我们这就把她赶出去您千万别生气我们的错请——”

　　“好啦好啦，小事情。”苗果理了理衣服的后摆，挥挥手就走。这一次阮彤无力再拦住她了，只能看着苗果一点点远去的身影，苗果身后的那个男人不时回头看她几眼。

　　“苗果！苗果！我能给你钱，很多钱！你救救爱莎！你不认我就算了，你帮我救救她，我求——”

　　阮彤被捂住了嘴，拖出了大厅，进了电梯，电梯噌噌向下朝地心走。她没有被扔到大街上，而是被两人扔进了地下不知几层的细胞间。没有窗户，没有灯，两人把她从一平方米多点的四方洞扔进去便离开了，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与其说这是间囚室倒不如说一个盒子更恰当。阮彤狂燥地拍打墙壁，手掌明明重重打在墙上，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阮彤不知道的是，她所在的地方就是控制台的记忆监狱，所有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都会被扔进来，囚室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对记忆尤其是近期新形成的记忆有极大的损害。末世前人类有个几十亿，不值钱，现如今不会轻易对人类实施死刑，控制台就开始用这种囚室，副作用自然也很大，但只要人能活着出来，其他也无可无不可。阮彤拍拍手，没有声音，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这诡异的墙壁吸收了。阮彤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她无望坐倒在地，现在谁能来拯救她，谁又能来拯救爱莎呢？老烟肯定逃走了，还带走了爱莎半条命换来的钱，而她唯一可以指望的苗果却跟对待一根草一块石头那么对待她。

　　这是我的女儿，那也是我的女儿，其实都是我的错。阮彤脑子里一片翻江倒海，许多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水面，火场里的丈夫，背着书包的苗果，烟灰色的舞台，迷离的爵士乐……她仿佛看见舞台正中唱歌的女人，窈窕身姿，笑靥如花，每一个眼神都勾得下面阵阵口哨。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哭泣的孩子，火场里的男人又是谁？

　　如果要奇卡挑一个开玩笑的对象，答案肯定不会是现在的苗果。就算她依旧笑颜如花地跟同事打着招呼，就算她蹬着高跟鞋的步伐依旧坚定有力，但奇卡知道，苗果现在的心情已经到临界了，阮彤最后的话彻底点燃了苗果眼中的火焰，看来她也不是个恶毒母亲，会为了另一个女儿来求苗果，不过他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呢？作为见证了刚才一切的聪明人，奇卡纵然有一肚子问号，现在也只能选择沉默跟随，一直跟到她回位置坐好。苗果根本不理会身边的那个聪明人，她抱臂端坐，直盯着前方。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保持安静，以免引火上身……正想着奇卡的电话突然响了，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sorry我……”奇卡跳起来想解释，见苗果的眼刀丢过来，话来不及说完就匆匆闪人。只剩下苗果一个，她漫无目的地切换屏幕画面，不在乎自己看见什么，只想把刚才发生的事刚才看见的人迅速从自己脑海中抹去。

　　十年了，你何苦又要出现？

　　对了你是为了她，为了你的另一个女儿——苗果手里的笔断成两截，锋利的边缘戳进了皮肉里，血立刻渗出来。“干什么你！”奇卡一个箭步冲过来，捧着苗果的手检查一番。“走，去洗手间处理一下。”他拉着苗果起身，苗果任由他拉着走，像是丝毫未感到疼痛，像是流血的不是自己。

　　“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妈妈吧？”奇卡托住她的手送到水盆前，清冽的水流涌上来，接触伤口，苗果的手不自觉想抽回去。“忍一下，把手冲干净。”奇卡见苗果不动，叹了口气，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把她固定在原地。“今天的苗果不像苗果，还是说，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我不知道你跟你……妈妈之间有什么问题——”

　　“——那不是我妈妈。”苗果终于说话了，气如游丝，身子一缩，从奇卡怀中逃开，看了看被冷水泡的发白的手指，轻轻说声谢谢，就要离开，不想被奇卡一把拉住。苗果不解地回头看他。
　　“听说她被关到B13了。”奇卡盯着她说。

　　“哦。”苗果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离开。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奇卡！”苗果在门口停下，先把奇卡推进去，锁上门，压低了声音瞪着他，“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也知道她找我是为了什么，我现在有什么麻烦你都清楚，即便这样你还想我去见她吗？你想让我乖乖听话去救她的宝贝女儿吗？”

　　“我没这么……只是去看看她，毕竟她是你妈——”

　　“我说了她不是！”苗果猛地推开他，“是她亲手推我离开的，现在又想找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这么做父母的吗？你爸妈也会为了一点钱跟刚放学回家的你断绝关系吗？把你像货物一样交易出去，还美其名曰对你好？”奇卡面色霎时暗下来，苗果的话戳中他的痛处，但他没有还嘴。这是苗果第一次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他能理解过度压抑后的宣泄。奇卡的沉默对上苗果的尖锐，让苗果收了声。两人间陷入尴尬的沉默，这时苗果电话响了，暂时把奇卡从怒气正盛的苗果面前拯救了，苗果看看来电人，推门就走。

　　“喂，你去哪儿？”

　　“真心在乎我的，才配让我叫她妈妈。”苗果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嘤嘤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