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微光向暖

26、幻影

　　赵珉摸着空空的口袋，一阵长叹，偏偏早上上公交车的时候被扒手偷了手机。他除了能记住自己的手机号码之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把谁的手机号码背下来，甚至家里的也一样。这是人类依靠电子移动设备以后的倒退现象。他发现自己除了手机号码以外，完全不知道怎么联系陶苏，比如□□，比如邮箱，比如MSN，他一个都没有。
　　“怎么了？”李佳瑜看到他盯着窗外一点心情也没有的样子。
　　“没什么，第一次坐飞机，紧张。”赵珉随意地回答。
　　“真逗，原来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李佳瑜笑。
　　他们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被告知要坐飞机去英国，赵珉关于东方世贸的园林主题设计校方相当重视，可是世贸园的投资方在英国，他们说太忙了没有时间回国，如果可以希望赵珉能带着作品详细方案去英国给他们讲解。
　　人家的消息才传来，校方就立刻安排他们去登机了，即使赵珉说没有准备充分，也被校方以“先过去”为理由给推过了。在“东方世贸园林设计”这一主题上，在被校方接手以后，李佳瑜是他们安排给赵珉的助手，说是助手，其实跟监视没什么区别，就是整天督促他的进度，监督他的完善情况之类的，除了帮他整理个别数据以外，她几乎帮不上什么忙，或者说赵珉几乎不要她帮忙。
　　李佳瑜当然知道赵珉不高兴自己插手，但她还是答应了院长的要求，他们今年是研二，很快就要研三，她是有私心的，她喜欢赵珉，但是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却很有限。相比于很多女孩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胆了，给赵珉的暗示也很明显，比如他感冒的时候会给他买药给他煮粥，晚上发短信提醒他早点休息之类的，那些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但是赵珉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笨，她知道赵珉要么是还放不下林晓月，要么就是刻意回避。所以她才这么投鼠忌器地，怕自己告白了会被他拒绝。
　　赵珉抓着头发，没有搭她的腔。他没有办法联系陶苏，没能跟她说关于晚上不能去看电影的原因。想到她那么敏感，肯定又咬着牙把自己藏得更深，等他回去以后她连看他一眼都嫌烦，他就头痛。

　　“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傻？”莫尚琳握着啤酒瓶，抓着凌乱的头发，问正在穿心吃葡萄的陶苏和正在摇头晃脑唱歌的杨慧玲。显然杨慧玲是不可能听到她的话的。
　　杨慧玲在吃螺蛳粉时受了刺激之后，总觉得有股气憋在心里堵得慌，就拉着她们来K歌了。
　　陶苏没有立刻回答她，她把一颗剖了皮的葡萄扔进嘴里，这是她吃葡萄的吃法，她说这样更利于打发时间。
　　“其实你不说，我也觉得自己很蠢。”莫尚琳跪坐在地板上，头靠在陶苏的腿上，“小时候不知道犯什么神经，喜欢那个有着一身肥肉的体育老师，长大了，又喜欢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网络人士，虽然网恋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别人毕竟也都老公老婆地暖昧了很久才确定关系的，我们呢，我还维持在只知道他网名的关系上。”
　　陶苏静静地听着，她又咬下一颗葡萄。
　　“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啊！”莫尚琳嚎了一句，狠狠灌下一大口啤酒。
　　“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时间总能抹平一切，明天太阳照样升起，你熬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以后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你会跟他结婚，生孩子，如果顺利就白头到老，如果不顺利，中间或许会离婚，然后你要么一直单身，要么再婚。就这样。淡定啊大琳。”陶苏摸了摸莫尚琳的头，目空一切的样子。
　　“你少听她瞎扯。”杨慧玲放下麦走了过来，灌了两口啤酒，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她最近被一个叫做赵珉的男人搞得心神大乱，但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她那套理论无非是在自我安慰、自我伪装、自我逃避。要我说啊，感情这东西还是得自己把握，看准了，就得又快又狠地把它捏在自个儿的手里。”
　　“你看准了孙志楠啊，你倒是又快又狠地把他捏在手里给我看看。”陶苏狠狠地戳杨慧玲的痛处。
　　“哈哈哈，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莫尚琳仰头大笑，举着啤酒瓶说，“来，干杯。”
　　杨慧玲拿起另一瓶啤酒，示意陶苏也拿起来，陶苏不喝酒，于是拿起了茶杯。
　　液晶屏上，跳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陶苏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恍惚得分不清天南地北。
　　后来迷迷糊糊中杨慧玲说，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般虚幻，看不见摸不着，徒增烦恼。
　　莫尚琳总觉得很对，可又总觉得不对，所以依旧很烦恼。她把所有有关于“梦碎江南”的信息都清楚的太干净了，后悔也无济于事了。这几天，每每想到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心疼的要命。她以为“梦碎江南”至少还会给她发短信的，但好几天了，一点迹象都没有。莫尚琳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他眼里，那么不值一提。放不下的陷进去的也一直都是她自己，而不是他。
　　莫尚琳总听说女人伤心烦恼的时候，都很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麻醉自己。她以前不信，现在轮到自己，终于明白其中滋味了，她需要发泄，为她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那天以后，李晓东依旧每天给她写情书，有时莫尚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得不佩服李晓东的毅力。自从认识了杨慧玲，她几乎天天和她一起上自习，一起去吃饭，然后一起回家。偶尔陶苏会过来蹭饭，带着她那个可爱的表妹。
　　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莫尚琳对杨慧玲说，要不答应李晓东算了。
　　杨慧玲好死不活憋出两个字：“意气！”
　　莫尚琳想想觉得也对，感情这东西意气不得，所以她依旧像没有收到李晓东的信似的若无其事。
　　日子约过了一个月，莫尚琳依旧还在等“梦碎江南”的短信，可手机的每一次振动都让她大失所望。除了该死的10086，还是该死的10086。
　　古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莫尚琳梦到了虚幻的“梦碎江南”，梦到“梦碎江南”对她说他喜欢她，要她做他得女朋友。她努力要看清他的样貌，可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了没有了。莫尚琳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爱上了一个她凭语言交流虚幻出来的一个人。
　　于是她夜半三更莫名其妙地给陶苏和杨慧玲发短信，只说了一句话：“我决定忘了他！”
　　梦中被吵醒的陶苏迷迷糊糊的摸过手机，看清了屏幕上的字，转了个身继续睡。莫尚琳的心情她完全理解，就算伪装得再完美也掩饰不了心底里的失落，她不想不能不敢像莫尚琳那样将自己的心情全部暴露出来，哪怕这一个月以来，她也一直在等赵珉的电话或者短信，可是同样没有。他们就像在某个地方认识了，留了电话号码，却一次也不会拨对方电话的陌生人。期间她也鼓起勇气拨了电话过去，可是对方总是挂掉，最后干脆关了机。
　　莫尚琳的生活基本回复了常态：上课、下课、吃饭、上网、自习、睡觉。偶尔还会叫上杨慧玲和陶苏一起去市中心逛街。活得倒也还有规律。
　　每次她都快要忘记“梦碎江南”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杨慧玲都会适时的提醒她：你不想你们家梦碎江南了？
　　莫尚琳总是回答说：他不过是我虚幻出来的幻影，我凭什么要为他蹉跎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