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纹》可乐喵

5、五

　　鼬知道自己已走出了卡卡西的视线。他停了步，靠在树干上咳出一口血。他想他们之间真的不再有什么牵绊，除了他还欠他未还的两次。想起每天的见面那都是几年以前，这些记忆早已和年少时木叶的生活一起被厚厚的尘埃掩盖。他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这些莫名的眷恋，他想他是宇智波鼬，他不应该被身后的东西牵绊住一路前行的脚步。自他选择这条路起，他就应该抛却个人的情感决不回头以此避免被温暖的记忆蒙蔽住视线。
　　讨厌别人的触碰，所以拒绝了鬼鲛的搀扶硬撑着自己走回晓。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躺在床上，上铺的“Forever”在视野里一荡一荡，像极了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空间忍术时结界波动扭曲的样子。他皱了眉眯起眼睛，转开视线看着斑驳的床架，深吸一口气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一颤，不由想起很久之前有着暖暖温度的白色纱布来。

　　万花筒是很久之前就已开眼的。那个时候宇智波一族的人还独占一条大街做家宅，个个看上去骄傲无比的样子。使用了这么多年这个眼睛，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异空间是什么样子的呢。那里是什么样子呢，是存放人记忆的地方么，可为什么有的东西刻意去记却怎么也塞不进脑袋里，有的东西想要拿出来却拼尽全力也无法抽离。现在，他的异空间里塞满了一个人的微笑，他没想过要去刻意压制它直到它把其他东西统统挤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他突然警觉起来，却沉溺于其中怎么也伸不出压下它的那只手，尽管他不知道就算伸出那结果也定是徒劳无功。
　　卡卡西退出暗部那一天是二十岁。鼬在街上碰到卡卡西，看到他穿起了普通的制服右手中举着一本书，脸上的笑容让他突然间愣怔了一下。卡卡西走过去拍他的肩，笑说本想早早告诉你请你吃一顿，可惜没见到你啊，其实暗部不暗部也是差不多的，我也要去领任务，要不要一起走？
　　鼬愣一下之后点点头。他想他笑起来很好看。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总会刻意经过这条路，一天一天一同走进走出火影办公室，话不多气氛却更加暖起来。他知道他是希望看到他微笑的，那样一天都会觉得安心，只是到现在也没能想出会有这样的安心究竟是为什么。

　　然后鼬醒了。睁开眼睛面前的东西已不再像水波一样晃动，头却热得发昏。伤口不那么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肿胀的麻木。他蜷起身体靠在床角，动作扯裂了伤，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一点一滴地洇在床单上。自己包扎终究还是不行。
　　头痛得有些烦躁，却怀念起多年以前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那时他让他脱下上衣，他竟鬼使神差地服从了。他给他包扎完随意地轻拍一下他的肩说好了，手心干燥温暖略显粗糙，穿好衣服，留在肩上的温度久久不散。
　　靠上墙，额头舒服了一些身体却觉得有些冰冷。回忆又漫来淹没了一些两个人一起的岁月，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人的拥抱，刚才不曾回头的决然莫名地让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钝重抑郁的痛。
　　鬼鲛走进来，穿的深蓝色上衣，他看到鼬的样子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伸手探鼬的额头：“发烧了吧？让我看看。”
　　鼬想往一边躲，无奈旁边是墙没能躲过去。鬼鲛的手就贴上来，有些汗，黏黏凉凉的不那么舒服的温度和触感。记忆又自动跳出来，在那个人怀里的时候额头很凉身体很暖和，哪里也不会痛，是完全放松的舒适依靠。那个时候卡卡西只穿着深蓝色的布衣，在多年前雪国任务的夜晚，他抱着他，领口处是一直以来的锁骨分明。之前竭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书名此时自动跳到脑海里，《亲热天堂》，好像是自来也大人写的。那个白发的男人很强，却有着奇怪爱好，他理解不了的。他记得很久之前有一次他曾经对卡卡西说过自来也大人怎么有那么高的情商，要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脑子里装太多人的。听着鬼鲛在一旁絮絮说着什么就有些不耐烦：“不用管我。”
　　“不管你怎么行……”鬼鲛还是说个不停。鼬没有耐心听下去就走了神，他想起卡卡西总是时刻举着书说嗯很有意思呢，他想看一下的时候卡卡西就把书举高说小孩子看不懂的。他没有他个子高所以没有试图去够。那时自己发了怒，说卡卡西你给我记好了我不是小孩，然后使用了瞳术。他记得卡卡西说说你看不懂不是因为你还是小孩，而是因为你是宇智波鼬。现在想起来仍然有些愠怒，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宇智波鼬都不应该看不懂那所谓的R级书刊的，于是深吸一口气，尽管因为听着鬼鲛的絮絮叨叨和身体的不舒服有很大的烦躁却依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和波澜不惊冷淡的平稳声线：“鬼鲛，去给我买一本《亲热天堂》。”
　　鬼鲛本想说你怎么会看那种东西再说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说不定你会死的，看到鼬的眼神却生生憋了回去。冷冽的眼神，病中的人气势不减。
　　天快擦黑的时候鬼鲛回来，扔上床几本书。《亲热天堂》上中下，《亲热暴力》，还有一本未正式发行的限量版《亲热战术》。同时扔上来的是一些药，以及一些用纸袋装着的三色丸子。鼬躺了一下午，伤口已不再流血，头痛也缓解了很多，不能说完全不感激，于是淡淡说了声谢谢。冰冷的双手扣在一起，心中有了些淡淡的思念，却依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以及思念的来源。

　　卡卡西回到木叶后一直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想到鼬的时候总有一丝心痛在压抑着隐隐蔓延。他想起每天与他的见面，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少年笑起来如温柔的三月春风，他想他笑起来很好看。对于他的离开是费了一些时间才习惯的，看到佐助在桥头，石子打在水中倒影上，波动的水纹竟像鼬的脸。深夜里失眠时有一些悯然，却始终也不曾明晰这思念的红线另一头究竟系在谁的身上，是鼬么，可明明就是没那么在意吧。明知道佐助的目标是杀掉鼬还是教了他雷切，这或许可以拿来做一个他并不在乎他的凭证，却由于脑海中经久不散的影子而有些心烦意乱。在担心鼬吗，在担心他的伤势怎么样，这些年一直没有他在他身边，尽管知道他一直可以照顾自己却还是有些挂念。

　　躺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窗外白云稀薄地流动。门突然被推开，收回目光，看见鼬走进门，手里拎着秋刀鱼。随手锁上门的少年拉个凳子坐下，让卡卡西小小地惊讶一下。原来被他认为会扔下东西就走的黑发少年放鱼进一个托盘横搁了筷子递过来，很温柔的动作偏偏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正在考虑是不是告诉他自己刚吃过饭就见到鼬的脸上带了不耐烦眼睛已隐隐有颜色转变的趋势，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来，之后因为伤还没完全痊愈就暴饮暴食又多住了几天院。
　　出院时鼬来到他面前。虽然是平常一样的一言不发卡卡西却已隐隐觉出不对。他想他知道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住院时间加长的原因就见鼬两只黑夜般的眼睛变成了愤怒的鲜红，随后他知道自己在瞬间倒在了地上。再然后转身离开的少年冷冷扔下一句话：“下次有事不说就死。”
　　现在想起许久之前冷漠少年几乎不可能的关心觉得有些奇怪的温暖。紧接着想起身穿黑色大氅不属于之前淡漠的少年就略有些觉得寂寞。他想起之前和他一起的记忆，传说一般不真实，他想自己到底是更加看重责任的。走去慰灵碑摸摸后脑勺笑起来，记忆中的清俊少年模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