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控公主俏丞相(gl)》陈默秋

28、三更起与五更眠

　　“陆大人。”纪竹姝下朝后径直走向陆进之。
　　陆进之四处环顾一脸想要逃跑的模样，不知为何纪竹姝竟不觉得他可恶了，再想到纪青伯不知对他做过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纪竹姝就诡异地升起满足感。
　　“陆大人。”纪竹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进之跟前，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热切道，“昨日大人虽然对青伯诸多诽谤，不过下官又一想，大人想必也是被那些暗恋青伯不得的女子迷惑，便决定原谅大人这一遭。”
　　陆进之表情宛如吞了苍蝇，他瞥纪竹姝一眼，后退一步避过，大步流星向前逃去。
　　纪竹姝眼珠一转，不管不顾在后头追，“陆大人哎，您跑什么呢？下官还有话要说呢陆大人。”
　　宫城外宽阔的街上两个穿官服的人一前一后飞奔的景象惹眼的很。
　　陆进之跑了一会儿便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后面那位的大呼小叫实在可怕，一想到也许会被人议论他就浑身难受。
　　看陆进之停下纪竹姝也放慢脚步，嘴里仍旧锲而不舍地叫着“陆大人哎，您等等下官”。
　　陆进之看纪士则半天没跑过来终于承受不住，往后走了几步，希望这位脸皮厚得让人景仰的纪大人能快些过来。
　　纪竹姝余光瞥见陆进之的动作也象征性地加快一点儿脚步。
　　终于跑到了陆进之身边，纪竹姝故意气喘吁吁道，“哎哟，大人哪，您这身子骨真是太好了，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进之两条剑眉皱成一团，脸上标准的苦大仇深，冷笑道，“纪大人的脸皮本官也甘拜下风。”
　　纪竹姝毫不在意道，“大人，我们果然投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陆进之跑也不能跑躲又没处躲，只能不自在地等纪士则喘匀气顺便陪他一起丢人。
　　陆进之很久没这么不痛快过了，气得话都不愿多说。
　　“好了，大人，我们走吧。”纪竹姝样子装得差不多了，神清气爽道。

　　回到户部陆进之才想起刚才受的罪只是开始。
　　纪竹姝带着三秋抱着一摞账本跑到了陆进之的屋子。
　　“大人，尚书大人不是要您教下官吗？下官不愿劳烦您跑过去，这不，自己过来了。”纪竹姝大大咧咧将账本摊在陆进之惯常处理政务的梨木方桌上，同时热情道，“您瞧，下官带的这些账本够不够？”
　　陆进之扶额，顿觉头疼，他冷淡道，“纪大人不觉得占用本官的屋子不妥当吗？”
　　纪竹姝瞪大眼，“不妥当？不能吧？尚书大人不是说让您这几日都帮下官处理魏老大人留下的公务？下官什么都不懂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哪。”纪竹姝说到后面都带了哭腔。
　　粗哑的声音配着胡搅蛮缠的话，陆进之冷汗嗖嗖往外冒，他恨不能狠狠讥讽他一顿。
　　什么都不懂你当什么官？堂堂三品官吃了朝廷多少俸禄担了百姓多少的期许你可知道？你以为当官和市井做痞子是一样的道理吗？真是荒唐可笑无耻之尤。
　　这些话在陆进之喉咙里滚来滚去终究没有说出来，纪士则这官怎么得来的全天下都清楚，他骂他便是在间接地骂陛下，便是不忠不义，官场打拼多年陆进之早已不是冲动的少年。
　　他压下火，尽量平静道，“纪大人不必妄自菲薄，陛下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可别辜负陛下的期望。”
　　纪竹姝拦着怀里一堆账册，满脸无辜道，“我真的不懂账册，陛下也许是看中我景仰陆大人向陆大人学习的决心才做的决定？”
　　陆进之气得一噎，官场上的规矩套路他了如指掌，很久没人能把他弄得如此狼狈了。他狠狠瞪着那雕花梨木桌，慢慢缓口气，声音冷得如冰渣子，“你纪大人就在这儿好好景仰本官吧。”
　　他拉开门便打算走。
　　“陆大人，账册似乎有点不对。”
　　纪竹姝语气平平的一句话止住了陆进之的动作，他回头森然地看过去。
　　只见纪竹姝已坐在桌前，那一摊账册也已经齐整地摆在桌上。
　　纪竹姝看他一眼缩着脖子低声道，“我看不懂胡乱说得，真有问题？”
　　陆进之目光如刀地扫视着他，纪竹姝安然不动，恍若无知地一页页翻着账册。
　　陆进之在门边呆站片刻，竟回身关上屋门，踱到纪竹姝右侧，低头看着他面前的账册。
　　纪竹姝仰头看看他，露出个善意的笑，“陆大人，您果然宅心仁厚。”
　　陆进之没理他，纪竹姝虽讨了个没趣儿自己倒是全不在乎，他目光落回到账册上，貌似认真地研究来去。
　　陆进之极度怀疑他是不是眼瞎，那么清楚明白的款项他生生没看着，在个犄角旮旯一笔一划写着。
　　陆进之心里默念着“纪青伯”忍过纠正他的冲动，继续看他翻账册。
　　纪竹姝不是眼睛有疾，他是脑子有病，看他划拉了整整一本赋税账册陆进之确定了这一点。
　　一个寻常人便能看得不错的普普通通毫无陷阱的账册他都得翻五六遍方能核对得差不离，何况那些缺口漏洞百出的账册？
　　陆进之等他抽换出那本假账时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打算自己亲自改过好糊弄过路尚书便算完。
　　谁知轮到他大吃一惊的时候了，那本假账第一页上面朱砂笔圈已画出不少地方，这些地方恰巧都是问题最多的。
　　陆进之安慰自己他不过是瞎猫逮老鼠全靠撞，等到翻过第二页果然上面一点朱笔痕迹都没有，第三页又是满满的红色墨迹。
　　陆进之伸手按住纪竹姝的账册，眼睛微眯，探究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看的账册？糊弄上官可不是什么好事？纪青伯是怎么被发配的你该知道吧？”
　　纪竹姝放下毛笔，疑惑地看着陆进之，“大人？您怎么了？您终于被我诚心发动决定帮下官了吧？下官实在是有幸。”
　　陆进之不打算还傻傻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拿起桌上那本账册草草一翻。
　　只见里面朱笔画过的地方正好是隔页的地方，而剩下的地方都没有痕迹。
　　陆进之抬头看着他道，“这本账册我替你做。”
　　纪竹姝感恩戴德，惊喜道，“大人您英明。”
　　她起身作揖欢喜地离开了。
　　陆进之面无表情挨个翻开面前一堆的账册，果然，那些账册朱笔滑过的地方都只有一半。
　　纪竹姝异常珍惜装傻充愣得来的悠闲，她自那之后都不需要再翻看账册，陆进之把任务全部拦了过去，而且为了不让自己学到东西还不许自己在旁协助。
　　纪竹姝乐得自在她之前的当官日子算得上相当悲惨，终于有机会闲下来四处溜达，抓紧机会先把户部熟悉一番与官员沟通沟通感情。

　　纪竹姝挨着户部署衙的大院窜门。
　　她先是顺着花廊到后院与一帮子品阶相差不多的同僚相互寒暄恭维，送些东西聊表心意，顺便传达出自己既往不咎愿意与大家其乐融融的决心。
　　再到后院东北角的厢房逛逛，那里是各个州府的清吏司在户部的安置处，这些清吏司掌管各州府赋税，在地方手握大权却不被户部的京官放在眼里。之前整个户部故意针对自己他们也没参与，顶多是作壁上观。
　　纪竹姝进到中间的厢房，里面是几个年轻人在高谈阔论。
　　“列位大人叨扰。”纪竹姝与他们对视一眼，率先躬身放低姿态道。
　　那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纪竹姝又道，“在下纪士则，添任户部左侍郎。”
　　那几人恍然，慌忙站起身来，恭身道，“纪大人您安好。下官是颍川、凉州，荆州、西州清吏司。”
　　“哈哈，原来如此，本官还当列位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呢？如此年轻，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纪竹姝客套地笑道。
　　“下官当不得当不得，下官不过是蒙了上司的厚爱众同年的错看，纪大人您年纪正好，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列位过谦了。”纪竹姝迈步上前。
　　几个清吏司一阵忙忙碌碌将桌边的椅子收拾干净。
　　纪竹姝略坐了半刻，与他们聊了些各州府情况便起身要走。
　　“各位且忙，本官叨扰了。”纪竹姝点点头，徐徐站起迈着官步走出这间厢房。
　　几个清吏司恭谨地跟在他身后出来，行礼后又目送他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纪竹姝又回到前院，大堂里候着若干个下属，这些人在之前寒暄时已经为纪竹姝所熟悉。
　　他们竟是请纪竹姝去吃酒，纪竹姝欣然应允。

　　谁知好日子没多久，陆进之似乎看不得别人比他舒服，吩咐守备又把纪竹姝拎了回去。
　　纪竹姝每日三更起五更眠跟着陆进之在衙门里进进出出已经足足半个月。
　　这半个月以来与账册朝夕相对，纪竹姝就寝时脑子里回荡的都是“银子多少两米粮多少石”，吃饭时都会下意识算算值多少钱银子，纪竹姝被折腾得食不知味，每日唯一的乐趣便是欣赏陆进之面对自己时生无可恋的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