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泯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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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来岛又子的头转过去，又神色复杂地转回来，最终还是听从于他的指令反手关好门，脚步声在廊道里渐渐走远。灯光昏暗的屋室，如雨点般密集分布在墙上的弹孔吸附在两人映画在墙壁上的魅影。
高杉晋助倚窗而坐，绿瞳透过弥散在室内的硝烟看去，身披绛紫长袍的女人忐忑不安地回望，棕褐色的长发因方才的打斗略显蓬乱的盘在脑后，簪钗顶端的琉璃和紧裹身体的旗袍一样呈现珠光感的烟水粉，胸口的弹孔刚好落在旗袍鲜艳的刺绣图腾上——羽毛缤纷艳丽的凤凰停驻一杆栀枝，眼睛被女人胸口的血液染成病态诡异的黑红色，殷红的血线沿顺着洞口流下去，流下去，一直延伸，直到融入被交叠的腿部遮蔽的盲区。
一只蜘蛛悄声无息地在暗角吐丝织网，透过蛛丝的镂空处看过去，往事画片被支离成数块碎片：
临别血腥气浓厚的春雨战舰，只手遮天的年轻小鬼忽然神清气爽地推开他的房门，素来不懂礼仪的蛮族自然没有打招呼，直截了当地展开话题。
【昨天我说错了，不该将她比成废铁。要准确地形容，大概是还不如废铁有利用价值的刀鞘吧，保护着刀却满足于自己的迟钝。】他眯起眼睛，【已经被我视为累赘了，但同刀剑生死与共的你，接受与否由你自主吧。】
高杉自然明白小鬼的一字一句怀有如何叵测的居心，春雨需要鬼兵队给他们一个值得合作的凭证。
【听说过赌玉吗？】没有急切回答，他沙哑着嗓音问他。夜兔小子的唇角翘起一个好似讥笑的弧度：【你的兴趣还真是广泛呢，武士的星球上有这么多有趣的游戏？】
【出高价买下一块顽石，再用斧头一点点劈开石头，那里面也许蕴藏着优质的玉料，也可能只是废石残渣。】
似乎正在脑海里构想着未曾亲眼目睹的画面，神威湛蓝色的眼睛轻眨，【很刺激呢。所以呐，这块石头，你肯接纳吗？】
他只是默声淡笑，说出自己也觉得略微惊讶的抉择。
【可不接受退货啊。】
在那之后无心闲谈的小鬼便起身告辞离开，留下高杉独身坐在红木靠椅少顷，忽而想起了什么可供消遣的事，起身抓过刀架上的武士刀别在腰间，走向通往地牢的昏暗廊道。
犹如诅咒般长存的摇骰声渐渐清晰入耳，他停住脚步蹲下身，察觉到旁人存在的孔雀抬起姬几乎脱相的脸孔，咧开皲裂的嘴唇，朝他发出一串痴笑声，以及依旧充满诱惑力的邀赌之声：【是单，还是双？】
【双。】
瓷碗一经揭开，银钉闪烁着嘲笑的寒光，孔雀姬已陷入混沌的声音在耳畔轻响：【真遗憾，是单啊。】
抽到下签。无所谓。
只是为了破坏而已。
他稍微偏转过头释怀一笑，重新站起身沿着原路返回，木屐在钢板上敲击出一串冰冷的节奏，与此同时，摇骰声仍萦绕于交错的铁梁之上……
织网完毕角落里那只硬币大小的蜘蛛弹动一下毛绒绒的前肢，静静伏在圆心处伺机。高杉很想说聪明的蜘蛛撒错了网，在这艘船上鲜少有趁虚而来的爬虫与飞蛾，倒是操控室里不乏生命力顽强的硕鼠。墙壁上女人的黑影弹动一下，高杉重新转回视线，先前险些遭到女人暗杀的警惕性还写在记忆细胞里，而女人只是捂住心口上方的弹孔，黛眉凝紧，薄汗从树叶般微微颤抖的肌肤渗出。
未着木屐的赤足踱步上前，女人捂住负伤处错愕地抬起头，就在身体遮住了烛火的光线时，她惊恐的眸光在黑暗里大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使两人距离始终保持在十厘米左右。
“虽说对你以故意负伤为代价草草结束打斗感到失望，不过，”坐在女人面前的茶几上，他颦眉垂首看向女人惊惶的面色，主动把话匣子撬开一枚银钉——也仅仅想要撬开一枚。“现在检验你的本事也毫无意义。”
神音的鼻腔里发出一声绵长而松懈的呼吸，重新睁开双眸直视对方，开口平和地解释道：“并不是因为怠慢您的手下……”
“！”肩颈忽然传来一股冷意，握持在男人手中的六角调琴刀那么猝不及防地抵住了她的喉管，再滑过轻微震荡的声带，不疾不徐地覆盖青森的颈动脉。
“你……！”
“礼尚往来。”高杉持以报复快意的讥笑，视线沿顺着唇角向下流淌到筋骨分明的脖颈，神音在喉结处看见她在暗杀行动时留下的细小疤痕，难为情的记忆从那个豁口犹如洪荒般势不可挡地涌进大脑皮层。
“太记仇的男人长不……呃。”腹诽的后半句止于琴刀的骤然下滑，刀尖走过的肌肤尽数泛起冷涩的战栗感，最终停驻在凸起的中弹处。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神音忽然大力握住那只持刀的右腕。
“你是想试探我动手吧。”
一如先前那个鲜血淋漓的夜晚，高杉从喉咙里发出阴鸷而促狭的笑声，被渲染成颗粒感的空气磨砺着她跳动的耳垂。“想看见你受了惊会不会出全力动手罢了。”
“那可不行，我要是对你动手恐怕上边得要我吃不了兜着走。”
攥紧对方腕骨的手反向扭动，手中的刀挑开旗袍的斜襟纽扣，伤口随着衣料裂开一道豁口而绽露在外，恢复完好的皮肤已经将整枚弹片包裹严实，毫不见灼伤痕迹。或许勘探伤口恢复速度的举动在当事人眼里演化成某种轻慢之举，下一秒，那只手倏然握着刀身抢夺过琴刀，紧接着胸口被对方屈起的膝盖钉向身后的桌板。
从仰躺的角度放眼平视，女人被攻心业火烧燎的眼圈如同被魔鬼伸舌舔舐过般一片通红，墨水蓝的眼睛亮烈若炬，低垂的鬓发伴随剧烈的呼吸而左右摇缀，像某种催眠的旋律。
“哒……”
位于眼球上方不到五厘米，女人持刀的掌心与琴刀刀尖滴下厚腻的血点，他稍微偏了偏头，任暖热的血液滴在眼角，再顺着太阳穴淌过头皮。
收刀，起身，神音粘满血污的手捂住胸口上端不断跳动的子弹，将琴刀放置在燃烧的烛火上方加热消毒，背对他而立，将滚烫的刀尖小心刺入覆盖在子弹上方的新生肌肤，咬住下唇一戳到底，子弹像是一颗由蚌肉紧紧吸附的珍珠，神音不得不将刀剜得更深，切开那些已经同它成长为一体的血肉切开，伴随着剧烈的呼吸，那枚子弹终于滚落在地。
她转过淋满冷汗的肩颈，发现高杉晋助始终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因为顾及到春雨的威胁，所以没有动手，就不怕我吗？”从桌板坐起身，浴衣下摆的一只腿支在桌板上，高杉的话语没有杀意。
头脑还没从痛觉里完全清醒，她朦胧间听见自己轻笑一声：“不仅如此，门外擅长吐丝结网的高手，恐怕要是动手，我早就被从门缝穿入的琴弦割断脖子了吧。”
她的目光透过木门落在抱臂倚门站立的河上万齐身上，又扫过满墙弹孔以及足下堆积的涂着金粉的弹壳。“真羡慕你有那么多同伴，你也没少纵容他们胡来吧。”
“呵，形单影只的野兽还会顾及这些。”
“按理说，我算是喜欢独处的群居动物。”了解对方故意施让点到为止，神音掩嘴打了个哈欠：“这样，我们从前的仇怨就抵消了吧。”
高杉闭目养神没有答话。
“那么以后，为您效力…”她伸手拧开门锁，门外的杀手早已敏锐地察觉势头过去而离开，走廊里只有昏沉沉的灯光，照亮冷冰冰的四壁。
临走前神音停住脚步，以对方的角度只能瞥见她的侧脸上，饮着微光的嘴唇清晰而缓慢地摆动着唇形：“总督大人。”
轻抿的双唇上翘着转回去，伴随着木门的闭合，消失在逐渐缩小的扇形视野中。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泯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