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高杉]跗骨》异路猫

16、厚礼

　　久违了。

　　话语仿佛挟带着摧心折骨的魔力，神音怔怔然凝视眼前的不速客，以至于听不见周围千指百指的号令，以及此起彼伏的讨饶。

　　爆炸的巨响在西南角逃生子舱位置爆响，前任提督和勾狼队长倒向破铜烂铁搭建的废墟里，交缠的电线结上火星兹兹蹿响。警钟鸣响，烟尘渐渐弥散，以一足为交战画上句号的少年步履轻快地朝此方走来，“这次真是欠了你相当大的人情呐。”

　　未等被致谢的人做出反应，神威忽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盯视偏转了头，微微启唇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湛蓝的眼珠先是瞪圆再又不可遏制地眯成一条线，先前搏杀掠夺的气势全无，沾血的手臂交叠着捂住肚子，爆发出一阵狂笑。

　　“小神音你真是穿衣服越来越没品……”

　　话尾还梗在咽喉，懈怠了警觉心的少年忽然被紧紧扯住头顶那一缕发丝，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随之脑袋接触地面，沾染不同血液的石砖碎屑四溅开来，视线因巨大的震荡而摇晃颠簸，女人的怒目如同被疾风吹得散乱的水波。弹指之间，鸢蓝色的眸光倏尔犀冽，紧绷的手刃携藏着万钧之力直奔眉心，被一只有力的手不动声色地圈住手腕，被当做开锁钥匙般扭拧。

　　“幽默感变差了啊。”

　　“你他妈让我笑不出来。”眼前跑马灯般闪过艰辛的人间逃亡记，神音的声音因愤怒和抽痛而压沉颤抖，“所以说……我这么一心不二忠心耿耿地跑来是为什么啊？！”

　　“一心不二？忠心耿耿？我坐牢时可是听探监的某人说你说我是你Gay蜜、死基佬、渣受来着。”

　　“虽然说都很符合你但是我拿生命担保我只说了第一个！！话说你是怎样啦，死罪当头还能和人唠家常？”理所当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谁，神音极力回头怒视身后的高杉晋助，对方仅仅是诡谲一笑便令她登时抓狂，手上紧抓神威呆毛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嘛，你要是敢扯断那缕头发，就是我以新任提督身份第一个惩处的对象。虽然刚才的罪名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那最好，反正都要死，除了头顶那根我全扯断，让你和你老爹一样陷入长满胡子鼻毛脚毛就是不长头发的诅咒！”

　　神威空余的另一只手朝着眼前人一侧脸颊抓扯过去，开口便是口吻甜美的威吓：“有·种·你·试·试。”

　　闻声而来的阿伏兔看见两个一手拉扯大的小鬼剑拔弩张的局面，不禁以掌尾拍了两下脑门，斜睨一眼倚靠门框隔岸观火的高杉晋助，不疾不徐走上前，声音懒散地劝道：“真是的，成年那么久了也多少让叔我长点脸吧，啊？神音你裙底走光了被人全看到哦。”

　　本来并没注意至此的高杉晋助撇开视线把玩烟斗，神音腾地脸红瞬间走神时阿伏兔果断抬脚踹翻两人僵持不下的手上动作。

　　得利于权势，神威吩咐几名杂役架着情绪失控的神音离开，阿伏兔满腹牢骚着走开携人去清场后，周遭终于重回安宁。

　　“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摆在面前，好像不能和你痛快地大打一场了呢。”神威的声音不见任何苦恼，“但是我发现和你在地狱大闹一场也蛮有趣。”

　　高杉飞快瞟了他一眼，促狭而笑冷哼出声。

　　“说吧，你想要什么犒赏，或者说——补偿？见面礼？嘛，冠以怎样的名头随你高兴。”他按揉着头顶被扯得生疼的皮囊，脑海里闪过他爹毫光四射的头颅，“你愿意的话，公开让你亲手处刑神音也没问题哦。”

　　“看到提督这么慷慨，我已经感到意外高兴了。”烟杆里飘忽出一大朵线条婀娜的白色牡丹，高杉的嗓音被烟草磨砺得沙哑。

　　“哦？莫非这家伙还跟你说过我很吝啬？”

　　“这个没有。”

　　“啊，是吗。”不打自招。

　　气氛难以自持地陷入僵局，本来应该算是自动散伙的标志，然而两方人都没有离开，各思所想，冥冥中有话欲脱口。

　　“夜兔神音，”冷冰冰念出全名，神威略微吃惊地看着说话人，琢磨着对方口气蕴藏着怎样的目的，只听高杉继续说道：“她的身体恢复力似乎强过同为夜兔的你吧。”

　　有一瞬因被人言说弱处而微微蹙眉，神威很快恢复常态，一字一顿地说道：“强过任何人。”

　　对方静待后文。

　　“很优越的特质，加之在一个体力和格斗招数以及精神都软弱无能的女人身上，稍微让人不平衡呢。”

　　“算上天公平吧。”

　　“我倒是觉得，让配得上异能的人拥有异能才算是公平呢。记得，如果想杀死她的话，”神威摆出□□手势，模拟枪口的指尖按戳着自己的眉间，“对准这里。”

　　说罢神威微微闭上眼睛，再翻开睫毛时转头，脑后的发辫顺着惯性搭在一侧肩膀，他平视高杉开口：“身为武士的你，刀对于你而言是什么？”

　　话题突转偏锋令被问的人微微错愕，只俯首看着腰胯的佩刀。

　　“并肩的同伴、抢掠的工具、予你生命的亲眷？”

　　“对我们命悬于刀感到悲哀么，白刃战专家小鬼？”高杉冷笑出声，单手按在血腻的刀柄上没有继续动作。

　　“你真是没有幽默感的人啊。”略感淡淡无聊的少年转过身，朝着未知方向边走边向他挥手，“我只是懒得护理那些冷热兵器，想转手给你一把废铁用来磨牙罢了。”

　　小鬼道了两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后，黑色短襟武装上衣溶于尽头的黑暗。高杉亦对着那道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迈开脚步。

　　“晋助大人，”犹豫良久后来岛又子终于开了口，“你……后悔救了这些笨蛋吗？”

　　高杉始终咬着烟嘴，抱臂观望落地窗外浩瀚飘渺的宇宙，星汉寂然，苍茫如水。

　　“比起这些强盛的宇宙生命，我们就好像大地上柔弱的青草，要想不被幕府的风吹得遍体鳞伤，我们只能被迫向着群星不断疯长。”来岛又子黯淡的目光被火种点燃，“我……我明白晋助大人的抉择！不论如何又子会一直支持您！”

　　【明白什么，不说话当然是默认了。】

　　神威踏进已然化为一把灰烬的前任提督的漂亮会议室，打量着富丽堂皇的装潢，前几天的回忆涌入脑海。

　　两名被拔光了头发的杂役愁眉苦脸地控诉着神音的劣迹，根本没心继续听下去，神威轻描淡写地命令他们前去焚毁悬挂于正中央的阿呆提督画像。

　　神音正坐在杯盘狼藉的桌前打哈欠，见着他坐到旁边位置时只是投来一个猫一般困顿慵懒的眼神。

　　“消气了？”

　　“跟中二死磕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对方倒也不气不恼，食指搁置在下唇中央，眼波流转无辜得像鹿：“高杉想要处死你才肯继续合作，我该怎么办？”

　　“怕什么，我有免死令……”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神音猛然睁大眼睛，双耳持续嗡鸣。方才光顾着逃命竟不记得把免死令牌放在哪里。

　　“啊啦啦，丢了吗，我可是捡到好东西~”对方拿着那只熟悉的囊袋和她那柄片刻不离身的浅紫色细柄伞，像马戏团小丑抛接彩球般双手玩转着，轻松避开对方快速伸来的手。

　　“你从哪找到的！！还给我！”

　　“要怪就怪背叛那些背叛你的下属吧，鬼兵队逮到他们时，那些人卷着你的东西倒戈，结果高杉手下把他们手里东西夺来，人都抛尸海里喂鱼了。”

　　弯身躲过直面飞来的银质餐刀，在杀气四起之前神威急忙摆了摆手，“别这么严肃，其实他没想处死你。”

　　“鬼信你！”

　　“不信的话，带着它自己去问啊。”

　　细柄紫伞被隔空抛来，神音伸手接过，又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令牌。”

　　“老实说我现在也很不爽啊，”神威的笑意突然从脸庞无声消遁，强光下五官的光影对比分明：“这么多年你竟然有免死令牌，我都不知道。”

　　“被你知道还有好事？你这种幼稚园小朋友没有得到小红花就要毁掉其他人的小红花的思维真的很掉你提督的身份。”

　　“那么优等生你是怎么得到小红花的？”

　　神音神情拘谨地咳嗽一声，“趁着上上任提督遇害后撬开保险柜偷的。”

　　欢笑着揉乱后脑的发丝，神威笑道：“真是卑鄙，你爱从尸体身上捡东西的毛病还没改彻底吗。”

　　“彼此彼此。”

　　“不过，为了谋求合作我也付了一份大礼啊。你没利落干掉高杉也得分担一份责任吧。”他拎着囊袋的抽绳在额前晃了晃，随之火速收进裤袋，“所以说这个就暂时送给我好了。”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你这么抠门的人眼中的大礼能有多大啊？”

　　眼前的樱发少年灿笑着走上前，伸出手与她的头顶平齐，“嗯，大约就这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