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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策反 ...

  •   处刑之前,位于竞技场擂台上上下下围满了群众。

      高杉倚靠在兽群以外的安全门旁,难得没有咬住烟嘴解闷,手里正颇有兴味地把玩着神威的通讯器。

      神威锒铛入狱后有人将他的血衣送回曾经的卧室,许是对那杀不死的怪物种族产生兴味,高杉主动提出了暂住在神威卧室。当高杉晋助坐在曾经第七师团团长神威的专属桌位闭目养神时,血衣兜里通讯器突然大响。

      他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用心险恶的地方,步步为营,险象环环相扣,稍有差池便会自行掘坟。

      在上船时阿呆提督曾告诉他船内信号不稳,很可能接收不到外部消息。

      本想等待对方自行挂断,然而彼端似乎没有这份意思。在铃声奏响的半分钟后高杉接通了电话,当他开口发问时,这个极富耐心的拨号人竟失了声。

      “喂,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在一片堪比演唱会现场的欢呼叫喊声里,夹杂着一个戴着铁面具的妖兽的问声。

      听见坐在栏杆上的牛角兽人压低声音,同旁边说道:“夜兔族造反,私自派人暗杀高杉晋助,结果被反戈了。”

      “提督早就看他甚是不爽了,找到了这种机会必定做掉他。”

      “但是没想到那个提督竟然把整个师团给……”斜靠着栏杆的马脸人神色厌恶地蹙了蹙眉,“难道元老院帮忙了吗?”

      “不,元老院并不知情,上头可是竭尽全力地封锁消息呢。只是高杉联手了提督。”

      “你们都只听说了这些吗?第七师团舰队和被迫参战支援春雨的鬼兵队的船一起被歼灭,高杉可是受困在这艘船呢,单单他的联系讯号被切断。这下子不剩一兵一卒的神威,孤独无靠的高杉都难逃一死。”

      “鬼兵队也要死?”

      “这是当然的了,知道了那么多内幕,提督也很忌惮高杉的力量。”后脑勺高耸的绿肤人尖着嗓子刻薄道。

      始终蹲在地面上不发一语的鸟嘴人发出鸦鸣般的怪笑声。“真太可惜了啊,神音也死了吧。”

      “那当然,她可是主使之一呢。”

      “要是只留下她一人在船上就好了。”不知谁道出暧昧的一句话,其他的兽人自知其意,七嘴八舌汇成的哄笑透出一股狂热,转瞬被更为狂热的掌声所覆压。

      换上干净武装的神威如同一桩十字木椿般由两个绝非朝圣者的刽子手架上擂台中央,束缚在四方石柱刑台上,遍体通泰得看不出一丝波澜。晶莹的眼珠在众多兽头上转了转,冲着他的方向用唇语说了声嗨。

      轻慢的态度不知是否被站在演讲台的提督收进眼底,只见他浑浊的嗓音对着话筒使劲咳嗽了一声,头顶的灯将他披挂满身玩具勋章的肥胖身躯照得像棵滑稽的圣诞树。

      “诸位,今儿都看好了!纵使有颠倒乾坤之力的夜兔,造反,也会沦为亡魂。与我为敌即是与元老为敌,与春雨为敌,与这铁之军团的钢铁规矩为敌!若是没有规矩,我们的军团也会变成乌合之众!”

      冠冕堂皇、不知曾说过多少次的套词从众人头顶上空响彻,铿铿的尾音被复制又延长,高杉听见周围的嗤笑与非议。

      不管哪个星球,都不缺少这种黑吃黑的戏码。略感无聊的他朝着盈满幼蛾的黄灯打了个哈欠,从坐满了观众的楼梯盘旋而下。

      预感有好戏上演,那些向来暴躁易怒惹是生非的粗蛮之辈都纷纷为他辟出一条盘区而绵延的路。

      “神威!组织待你宽厚,而你向来不服从组织规矩,现在你至少为组织去死了!你,最后还要什么遗言想说?”

      ※ ※ ※

      假借去卫生间离开坐席,神音信步在平稳滑翔的飞艇上,在廊道尽头偌大的钢化玻璃碰见背对着她的桂小太郎。

      在距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神音停住了脚步,桂小太郎保持着背手观星云的姿势没有回头,弧形玻璃上反射出两人各怀心事的面容。

      一夜夜只手可摘的星辰实则离我们以亿万公里,以千百年。当微茫的光悬挂在高树繁枝,洒落在明镜秋水时,它早已干枯成一芥尘粒,在轮回的道路走了很远。但那份光明却仍让处于阴沟的人甘愿仰头伸手,去求索战斗,直到晨光破晓,日轮东升。

      有些人就是这星芒。

      “你果然会来找我啊。”他一副淡然若水的样子,“瞧这星云。看起来像冰河的颜色,却封藏着热情。”

      “你……早就知道我被真选组追击了吧。”

      他低头,墨色的鬓发遮住脸孔。“本来只是在去开会的路上遇上队长带着定春散步,对就是那个定春!白花花软绵绵的那个。在队长想要去买醋昆布时想要触摸肉球,结果定春害羞地跑开了……”

      “不,我觉得它只是单纯讨厌你。”

      “这就没法和队长交代了,可是在我想去追它的时候不料肚子传来一阵疼痛从身体内部传来,一定是昨晚的微波咖喱过了期,我只能蹲下身去缓解这种疼痛,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我只能茫然地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定春的身影越来越远……”

      屈起手指给对方后脑勺一记爆栗,神音忍无可忍地吼道:“拉肚子就不要渲染这么悲凉的气氛了!!话说还真是咖喱啊!!!”

      “然后没想到你跑到了我藏身的巷子,预感有战,所以想借着烟雾弹逃跑。”

      “然后没想到我堵住了你的逃路?”

      “不是的。”

      神音微微错愕地瞟向他。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罢了,能在看见炸弹的危情时,还能够提醒敌人逃避的家伙,究竟为何而来。”

      “所以呢,你知道了吗?”

      带着笑腔忽然窜向对方,神音以手刃逼向他的后颈,与此同时后方响起了一片拔刀声。

      手中动作不敢松懈地回过身,她看见一群持刀武士正警惕地看着她。

      “放开桂先生!你没有逃离的余地!”有人朝她大喊道。

      “很抱歉诸位,我并不想与你们交战。”她倒映着点点星光的双眼诚恳地看着众人,“老实说我并不是地球人。”

      “这样的功夫,莫非你是……?”桂小太郎一脸震惊盯着空手交战的女人,颤抖着嘴唇说道:“贝、贝吉塔……”

      “做好你的人质啦!”面对即将笑场的武士,神音将手刃距离身前人的脖子。“其实我的老公和孩子都在悬浮宇宙的飞船上度假,但是我和老公吵架时他不小心把我扔进了地球。”神音面色严肃地撒了个谎。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家暴!”还真有人信了。

      “万万不能同情歹徒啊!”

      “不不老实说家暴是我们相处的常态,到时候我只要飞上去把他踹到贝吉塔行星我就消气了。所以……”她的眸光一凛,努力交涉道:“我只想请各位允许我……”

      “劫船不可以!我们还要去莲蓬星看摇滚乐大赛!”

      “那种东西可以直接改名歌词大赛了吧!!”神音咆哮道,空闲的手抓了抓额发,“那边应该还蛮危险的,把大家掺进家务事也有些不厚道,我只要救生用的子船就好。”

      “你身为歹徒怎么可以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好像……不怎么过分啊。】伊丽莎白翻了张牌。

      “对啊对啊,就好像挟持了一座小学结果只想要一块十六寸披萨一样。”有人附和道。

      “那更不行了,这不是瞧不起我们攘夷志士吗?威风扫地!”

      “区区十六寸披萨还换不回你们头领的命吗?”神音抓狂道,“把在地球的银行账户密码都告诉你们好吧,警告你们只能取四分之一哦最多四分之一否则我匿名举报让真选组端了你们老窝!”神音绷直的手在脖子上一抹作为威吓。一溜烟钻进了莲蓬星人状的子船时,始终不发一语的桂也脚底抹油般飞奔进厕所。

      【为什么打劫的一方好像变成了我们?】伊丽莎白再次举牌。

      ※ ※ ※

      微笑的死囚头一次开了口:“那,我就说一句好了。”

      沸反盈天中他短促地平复一下呼吸,挂上灿烂的微笑开口:“白痴提督~”

      攥紧全身愤怒的拳头猛锤身前的木桌,提督的怒吼通过扩音话筒响彻在整条船的边边角角,就在身材魁梧的象面人高高举起雕镂成虎口的利器时,高杉晋助的左脚木屐踏上擂台边缘的台阶。跫音不响,却凭空而来一种令时间暂歇的威胁力。

      “嘛,白痴…阿呆提督,那家伙就让我干掉吧。”高杉晋助稍微偏转过头瞟向讲台上神情拘谨的提督,饮着水光的双唇翕动着:“上次很遗憾没有单挑成功,最后让我帮帮忙吧。”

      高杉渐渐向他走近,直到相隔约一米的距离。就像两人初次相逢的战斗场景。话语声只足够彼此听见。

      “登上这艘破船真是倒霉透顶啊。”神威笑道。

      即将动刑时眼前的男人却浅笑着闭上独眼,似乎享受着腥风血雨前的片刻宁静。“彼此彼此。”

      湛蓝色的眸光快速扫过擂台外一行蓄势待发的兵卒,神威凝视着对方深不可测的神情:“地球的单挑王君,你要去的地方和我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上帝知道…”处于困兽之境的男人那只萤火绿的眼仁再一睁开,隐约烁动着冷漠虚妄的光点,傲然睥睨着他,声线逐渐低沉下去,话尾融进了呼吸声。“至少我们都不是观光客。”

      “是的哦,只不过重点是地狱。”

      又是那种令人莫名躁狂的急促的冷笑,男人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哦。”

      尚以为对方会顺着话继续磨蹭一会,伸进和服里怀的手腾地抽出来,握持在武士刀闪着冷紫光的刀柄,只听如同千万只猛兽磨砺牙齿的尖利噪声,一截明晃晃的钢铁刀身展露出来……

      急促的手机铃声从他的里怀口袋里大响。

      神威第一次感到情绪震荡后的迷茫。暴戾的杀气在夺命催魂的铃声中消磨,巨大的变故挟带来令人无所适从的情绪,他看见对方的紫色刘海下,眉峰腾地深蹙。

      不过得亏于此,即便没有回头,高杉也从细微的动静里听到了兵卒们打草惊蛇的反应。

      “是打给你的。”他说。

      还没等神威做出反应,大为扫兴的提督怒吼着下令道:“接听!!让大家听听是哪个坏规矩的倒霉鬼!”

      以轻微的耸肩作为回答,高杉的手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彼端传来一串熟悉的女声:

      “神威你还活着吗?”

      哄笑被提督的眼神按捺进了喉咙里,高杉晋助投掷向披枷带锁的少年的眼神不怀一丝好意,发现对方眯眼微笑的面具已经因剧烈的抽搐而绽开裂缝。

      盛怒,震惊,各种色彩的情绪涌上心头,神威的笑语如同暴风中摇曳的树冠般颤抖:“嗯,还·活·着·哦。”

      彼端传来少女努力吞咽食物的声音:“借来的船上有零食填饱肚子,我就想再寻些赠品,结果看见还有通讯装备心想着不用白不用所以勉为其难地给你打了个电话。”

      “那真是谢谢你的仙女心肠哦。”

      “一会我叫门时你帮忙开一下。回头见。”

      “活捉神音!”通讯挂断时提督冷笑着向南方的十二师团挥了挥手,一行贼兵朝着战舰口杀奔而去。

      “反正横竖一死,如果你刚才提醒她的话,大概她会逃过一劫吧。”

      “谁要让她逃过一劫啊,既然要下地狱的话不如多一个……”

      话音未落,那支剑犹如闪电般轰然劈来,切金断玉般铮铮然一声,撕裂紫红色的空气,长染刀尖的砭骨冷意划过他的肋骨他的脖颈他的脸孔,最终削下额前一缕落樱色的头发。手起刀落间神威默声俯卧大地,身后的巨石柱碎成千百块残渣,流弹片般飘尘牵雾,朝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万籁都歇息的岑寂过后,是如同畸形秀中的胪欢之声。

      “至少在地狱好好休息吧。”

      转身回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两个以面具遮住脸孔的贼兵快速而整齐地持械追击而来,再回头时那只眼睛已染上一层坚冰般的凶光。

      一刀挥过后空气粘稠而腥气刺鼻,头脑沟壑不断兴奋地颤动,他看见被解放的怪物笑眯眯地跳跃到两米高凶兽的宽肩,双脚施力拧断了他的脖颈,赤足轻快地跳到他的背后,一边逡巡着敌情,一边同他聊天:

      “所以我说过的吧,虽然不知道谁先死,但是竟然是两个人一起死呐。”

      “反正是要跳舞,不如和你这样生猛的白痴。”

      一支支服装斑斓的杂兵将两人层层围困,面对遭受背叛的刍狗的厉声质问,男人以历经寒凝血沃的阴鸷瞳色致众人回答——作为唯一的刽子手,将凭一人之力将其全歼。

      在中央地区燃烧于炼狱淬火之时,埋伏在战舰入口的第十二军团终于听见了叩门声。

      二十余人手持利器蓄势待发地围堵在门口时,为首的队长投递给其他人眼色,长满豪猪倒刺的的手才一接触舵形门把,便被一阵枪林弹雨击成游蜂之窝。

      来人并非想象中单枪匹马的小姑娘,本以为早该堕入宇宙黑洞的第七师团已然脱险,前来寻仇。阿伏兔吹熄伞头的硝烟,故意放走眼皮底下的幸存者,让他们前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他挥舞独臂,前锋那些早被血腥气刺激了坏血基因的坏小子们立刻冲奔突围,杀声四起。

      “咦?怎么应门的是你?”最不该出现的声音在耳后位置炸响,阿伏兔回过头,发现一身镶金吉祥纹朱红旗袍的神音一脸困惑地站在身后。

      “这是我不小心去了地狱吗,还是你从地狱回来了?”

      鸢色眼珠凝望着墙壁上凝固的黑血,神音棕褐色的鬓发下的眉梢微微扬起:“比起刚才,我算是从天堂来到地狱了吧。可以给我解释下怎么回事吗?”

      “在笨蛋团长的带领下,为了除掉高杉一派,夜兔三口差点死了三,结果高杉也没被除掉。”

      临踹开直通中央区的黑色铁门时,阿伏兔向她苦笑:“害我用手划船到了,结果不是很精神么。”

      没有顾及到旁边少女一时石化呆立的状态,阿伏兔朝着鱼贯而入的龙套们杀过去。

      神音呆愣地看着高杉晋助在不远处挥刀血拼,淋着血液的刀身在地上抛出一道赤色的虹图。

      “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在一名小卒朝她面门呐喊着砸下木斧时,她神情呆滞地握住了对方的脑袋向上提,声音因震怒而颤抖如筛糠:“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吶,这位小哥。”

      “欸……欸?”

      她抽搐着唇角看向了错愕的敌军,放大的瞳孔蓄着深不见底的黑洞:“麻烦用十个字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鬼兵队会杀春雨的人啊?你要是敢给我编出鬼兵队和夜兔结盟这种烂借口的话,就捏爆你的头哦?”

      “这、这……可是……”陷入两难的小兵忽然眸光一滞,颤抖着指向她身后的巨大阴翳:“有…有怪兽……”

      “有你个【哔——】怪兽!你咋不说有UFO呢?这种岔开话题的技术我背九九乘法表前就学会了好吗?再说UFO和怪兽什么的,不是都在眼前吗?”

      巨象惊天撼地的咆哮从咫尺之距爆响,咬得心瓣肉几乎千疮百孔,她迅速转过头,两脚站立的象人几乎顶到穹顶,长鼻和手臂紧紧攥着实心铁锤,以群星堕落的高速向她砸来。

      在即将被碾成肉酱前她迅捷钻身,拳头穿透一只象腿的同时,暖如热酒的血雨伴随着那只高举铁锤的巨臂的轰然落地而撒向她的体肤。

      就在满目猩红烈焰吐艳的视野里,在巨象倾斜躯体落地时,透过裂口整齐的新肉,她看见高杉晋助站在象身彼端,武士刀扛在肩上,有一半已被粘稠的血液染得看不出本色。盛开在和服上的黑色牡丹被染上冶艳的色彩,水墨勾勒的几笔远山被血光也被焚成铅块。

      狞笑着一刀穿过巨象的心脏,他抬起沾染玫瑰色血斑的唇角:

      “哟,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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