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绿叶窥红花》連暝

8、8

　　忽然暗下来的天际闪过一道白光，轰隆隆一声响，狂风大作，哗啦啦的雨就倾盆而降。
　　这篇小说的环境气氛营造还真是有够俗气……敢情我一早起看见的满天红霞酝酿到现在才降下雨来。我赶紧奔过去关门关窗，一边扣着窗闩，一边担心着院子里那缸初绽的荷花只怕要被狂风暴雨打的七零八落，一边想着山路必定被冲得泥泞难行一会还要不要去饭堂吃晚饭……
　　总之，想什么都好，千万别分心思去听师父要说的话！
　　而师父……居然很体贴地没说话。
　　一直到我以慢动作扣好一扇门两扇窗，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什么缝隙可以透过风雨，给昏暗下来的屋中点上蜡烛，又环视过屋顶没有会漏水的瓦，磨磨蹭蹭挪回师父身边站定，师父才重新开口。
　　呜没法推说风好大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此事……唉，小梦，你啊你……”师父欲言又止。我偷偷觑着他的脸色，竟没有怒色，反是满满的无奈和疲惫。这么样看着，师父比起当初给年幼的我穿衣束发时，实在是老了好多好多。
　　于是我大着胆子又挪过去几步，狗腿地给师父揉起颈肩。
　　师父闭上眼，又叹了口气，才说道：“罢了，既然你不想听……你知道了此事也确实没好处。”
　　愧疚感油然而生，内心激烈挣扎了片刻又片刻，我还是心一横开了口：“是我错了。弟子本就该给师父分忧，师父有话就说吧，我认真听着。”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我注定要成为作者笔下那个“知道的太多了”的配角，又何必徒劳挣扎，还伤了师父的心。大不了，换一种生存策略好了。
　　“你有这份心，为师就很是高兴。”师父拍拍我在他肩上揉捏的手，“此事你不须知道。你只要知道，小秦误以为紫气乃凤师侄私生子，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小秦太过崇敬凤师侄，难免会有些荒唐想法，你既是他好友，也该好好劝导他。”
　　“师父的意思是……？”我有些看不懂了。
　　“紫气的背景确实不单纯，但绝非凤师侄私生之子。此事关系重大，你们不宜涉入，更不应有这般子虚乌有的传言夹在内中胡闹。”师父语气严肃，“为师知晓你是个避事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多生枝节，只望你多少约束一下秦师侄。”
　　“这是自然。既然师父说不是，那就必然不是，等秦师弟醒了我会劝他。”努力掐灭了好奇心的火苗，我一口答应下来。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师父站起身：“今日你与小秦犯戒之事，为师就当没发生过，只是切记不可再犯！”
　　“谢师父开恩！必然不会再犯了！”谢天谢地，躲过这一遭，我也不想有下一遭了。就算不怕责罚，我也心疼我的酒啊。
　　师父抬脚便要离开，我急忙拉住他：“外面风大雨大，师父不如多留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为师尚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能久留。”既然师父这样说了，我只能从书画缸里找出最结实的那把伞给他。师父接过伞，对我慈祥一笑：“我看你屋顶西北角有些渗水，雨停了记得好好修补修补。”
　　我心里一暖，急忙应了，送师父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门闩，师父忽然按住我的手：“小梦，日后若有变故，记得带着你师兄弟们跟好你蒋师叔。”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师父自己拉开门闩撑伞走了出去。一瞬间风雨灌入屋内，又被关起的门隔在外界，连同师父的身影一起。

　　重新扣好门闩，我松了口气。师父虽然和蔼，但毕竟是长辈，我今天又犯错心虚，在他面前便不免拘谨。何况今日他欲言又止，话中似乎颇有玄机，也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印象中师父一直平凡又普通，带着整个师门都松松散散地悠闲度日；今天却像担着什么了不得的内幕似的，令人恐慌。尤其是他最后那句叮嘱，想必只对我一个人说过。
　　我该算是得偿夙愿么？在师父的心里，我毕竟是比较不同的一个。此时我却又高兴不起来。如果师父并非普通配角，而他又对我比较特别，那我也没法继续安慰自己当个游离在主线之外的安稳配角。
　　连收拾屋子的劲头也提不起来，我干脆在床上摊平，揣摩起师父这场不寻常的探访。正如我之前所料，凤师兄收徒这一情节，必然开启了什么扰乱浩然山平静生活的事件。糟糕的是这件事不仅卷入了蒋师叔，连师父也有所波及。
　　师父今天过来，也许本是打算让我也介入，却因为我的畏畏缩缩而放过了我。师父到底还是对我很好的。但就算我能独善其身，也不想看到师父单独涉险……应该也不是单独，还有蒋师叔呢……
　　想着想着，思路便有些涣散，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我被重重的敲门声唤醒。门窗都紧闭的屋子里热得仿佛蒸笼，全身大汗淋漓，口中却渴得要命。蜡烛已经烧光了，屋里却并不太暗，听起来雨声已经消失，明瓦透进属于夕阳的橙红色光束。
　　看来早就雨过天晴，只有我闷在屋里浑然不觉地被蒸了一下午。我跳下床去打开门，凉爽的空气和夕阳余晖一齐扑面而来，我却面对着一脸不爽的李师弟。
　　“敲得我手都疼了。”李师弟抱怨着，“你倒好，一定是舒舒服服地睡死过去，丢下个醉鬼在我屋里也就罢了，他一醒来还吐了我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