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杀机四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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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您可来了。皇贵妃娘娘可在启祥宫翘首以盼呢！”
我透过细细密密的雨丝看去，伞挡住了面容，只看见了一袭墨红色的锦袍，仅用一条玉带系住腰身，依稀能看出是位女子。能够在宫中系玉带的女子，除了我和四妹之外，也只有一品御前夫人，宫中最高尚宫刘茹了。
刘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的走到我跟前来，脚步很轻，步幅很小，好像就在水上漂一般。
我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后面有些发冷。
刘茹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涩然回道：“卫然。”
却换来刘茹的噗嗤一笑，嘴里嗔怪道：“我问的不是您，三殿下，您可越来越会耍宝了。”
边上的小太监见状，躬身回道：“回刘姑姑，奴才名唤德才。”
刘茹正色道：“德才，你可知你刚才犯了死罪。你撇下三殿下，去为四殿下撑伞，将三殿下独自置于雨中，乃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罪？”
德才吓得扔了伞，立马跪在地上磕头，嘴里不住求饶道：“刘姑姑，奴才下次不敢了，请刘姑姑恕罪，饶奴才一命。”
我只好无奈的从地上拿起伞来，自己撑着。
刘茹：“糊涂东西，你该向三殿下请罪。
德才：“三殿下，饶命啊！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也是一时糊涂。三殿下，求求您了，饶奴才一命吧！奴才再也敢了……”
我眼看着德才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求饶。心下有些不忍，却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毕竟刘茹是在替我立威，我不能不识抬举……
转头计上心来，对刘茹笑言：“姑姑，你可想听我讲个故事？”
刘茹闻之很感兴趣，说道：“好，您讲。”
我说道：“从前有个太监。”
接着便不再开口了，只是看着德才在雨中扇自己耳光，‘噼啪’作响，下手极重，嘴角都留血了。
刘茹等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下面呢？”
我笑了笑道：“下面没有了。”①
刘茹的面上一红，瞥了一眼德才，嘴里说道：“三殿下，您过于仁厚了。”
我笑言：“姑姑，他也挺可怜的。就免了他的死罪吧！”
刘茹闻言，又看了一眼德才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踩低拜高的奴才尤为可恨。
德才，既然三殿下开口替你求情，今天我就免了你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去内务府领六十大板吧！
领完大板之后告诉内务府，以后在门口多备上一顶轿子，给三殿下专用。”
德才：“奴才谢三殿下不杀之恩！奴才谢刘姑姑手下留情……”
直到我和刘茹走远了，依稀还能听见他跪在那里的谢恩声。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的手中，一样握着生杀大权。这种权势就像是一种枷锁，弄得我的心沉甸甸的。
默默的跟着刘茹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并不是去启祥宫的路，而是去往乾清宫的路，急忙止住了脚步，说道：“姑姑，您是要去见父皇吧！我去启祥宫给母妃请安，就此别过。今日之事，多谢姑姑了。”
刘茹闻言转身笑道：“我本来是准备回家的，在宫门口看您一人孤单，才想要陪您走一会儿的。现下，我倒是觉得，您还是先去见过皇上比较好。今日早上，皇上宣您上朝，您却没来。皇上为此气的，连中午饭都没吃。您是不知道，皇上虽不说，心里对您还是记挂的。”
我顺势说道：“好，我这就去见父皇。这天就快要黑了，姑姑还是赶紧回府吧！雨天路滑不好走，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这串佛珠给您，他们见此佛珠，会送您回去的。”我从右手上摘下了随身佩戴的玉佛珠笑道：“您若是不嫌弃，这串佛珠就送给您了。”
刘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之后，她的眼睛似乎是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温柔如水。从我手里接过佛珠后，温柔说道：“谢过三殿下。这串佛珠似是您心爱之物，我会好好保管的，下次再见时，会亲手奉还的。”
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姑姑若是看得上眼就拿着。”
“三殿下，您这个性子在宫中实属罕见，就好像没有脾气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气。您不过才十五岁而已，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不必如此刻意压抑自己，力求事事周到妥帖。您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您的忍让，他们只会觉得您好欺负，因此变本加厉。”
我知道刘茹的言下之意，是说我对人太过宽厚，有些失了上位者该有的威严。只好浅笑道：“不是没有脾气，是真的不生气。”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三殿下，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这般回避宫廷，回避朝堂，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您该知道是避无可避的。”
我心下一惊，我和刘茹虽说认识，但并无深交。和刘茹有深交之人，乃是金多多，那金多多见了刘茹，甚是亲昵。简直就是把刘茹当亲妈了，一口一个‘干妈’叫着，甭提有多亲了。
而刘茹想必是看在金多多的面子上，才会如此待我吧！
想到这里，我急忙开口道：“还请姑姑提点一二。”
刘茹抬头看了看周围，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殿下，您该知道，那赵国太子赵毅在我国做质子，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如今皇上有意将一位公主许配给她，不是四殿下，就会是您了。您最好早作打算。”
我的心咯噔一下，生在帝王家真是半点也不由人。我一心只想远远地避开那皇位，却是忘了，有些东西避无可避。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争夺那皇位；二是嫁给那赵国太子。争皇位，九死一生；嫁到赵国去，亦是生不如死。
十二年前，卫国与邻国赵国打了一场恶战。赵国惨败，赔了金银无数，年年上贡，甘愿自降为附属国，才免了灭国的命运。与此同时，赵国太子被作为质子，送入京城郊区一处府邸内圈着。
我倒是没有见过赵太子赵毅，但是光是想也知道，我若是嫁给赵毅准没有好果子吃。赵王一旦驾崩，即位的会不会是赵毅还两说呢！就算是赵毅即位，说不定什么时候，两国又会开战，真嫁过去，也就是个当炮灰的命……
“三殿下，乾清宫到了，我就不陪您进去了。谢谢您的佛珠，我很喜欢。有空时，不妨来我府里喝茶。我听说，金多多最近只给您喝白开水。那个死小子若是再敢这样欺负您，您就告诉我，我替您教训他。”
他金多多不要脸，我可还要脸呢！若是我说金多多虐待我，我多没面啊！想到这里，我忍下告状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哪里哪里，姑姑，我最近口味变了，喜欢喝白开水。”
“那您也可以来我府里玩，我招待您喝山泉水。下官告辞了。”刘茹打趣完，复又对我行了一礼，躬身倒退了三步后，转身离去。
我却是吃了一惊，刘茹是一品御前夫人，最高尚宫。出身名门，却不知是为何，当年没有从了我那父皇，只是给我父皇当宫女。这一当就当了十几年，如今年过三十，依然未嫁。破天荒的收了金多多当义子。
那金多多亦是仰仗着刘茹，横行霸道，当年在宫里时，就是宫里一霸。却不知那货是哪根筋搭错了，在我建府后，非要来给我当管家。我也不好明着拒绝他，只能日日受他的折磨。
那刘茹自是有给金多多当靠山的本钱。据说当年，那刘茹曾经为我父皇挡过刺客的尖刀，因此我父皇对她特别假以辞色，在宫中可是如神一般的人物。即使是见了皇后都不必行礼的，今日居然不知为何，竟是对我行了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雨转小了些，细如牛毛，飘荡在天地间，一片静谧。我索性将伞丢在地上，静静地站在雨中。
隔着老远就看见有人快步走来，一把油纸伞遮在了我的头顶，挡住了阴暗的天空和濛濛细雨。那人穿了一身暗色的斗篷，见我看他索性揭了风帽冲我浅笑道：“奴才王培盛给三殿下请安，三殿下吉祥。”说完，作势便要下跪，我瞥了一眼潮湿的地面，急忙一把扶住他，笑道：“王公公，免礼。”
这王培盛乃是大内总管太监，我素来是敬重他的，而他对我也算是不错。
王培盛眼角余光扫了四处，有些光火道：“那些小猴崽子都跑哪里躲清静去了，竟连个给您撑伞的人都没有。”嘴里一边说，一边将我迎进了偏殿。
“来，殿下，快喝碗姜汤去去寒。陛下正在御书房召见四殿下，怕是您要在此稍候一会了。”王培盛站在我身边，为我递着姜汤。我看着王培盛两鬓斑白的头发，和微微弓起的腰身，吃不准他是真驼背了，还是习惯了。
“这阴天下雨的，公公这腿上怕是也难受得紧。我这里有个方子，听说治老寒腿有奇效，您试试。”从兜里掏出早就备好的方子，递给了他，果然看见他的脸上有些动容。
“老奴这腿不打紧，岂敢劳烦殿下挂记，殿下上回送的膏药，老奴一直用着，十分有效。老奴在此谢谢殿下了。”说完，又要下跪。
我急忙扶起他来，佯装嗔怒道：“腿不好就别老跪了，以后就我一人时，您就不必跪了。省得我还得起来扶您。”
“是，殿下。老奴现在就去禀报安主子，说您在皇上这。省得她等的急了。您在此候着，缺了什么您就唤人啊！”
“嗯，去吧！”
碗里的姜汤已经有些凉了，散发出丝丝凉意，我一仰脖饮尽，放下了碗。
王培盛走后，偏殿内竟是静寂无声，门口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静静的站在那，犹如两尊雕像。
“宣，三公主殿下觐见。”一个嗓音尖细的小太监喊道。
“宣，三公主殿下觐见。”一个嗓音清脆的小太监接着喊道，声音由远及近。
“三殿下，皇上宣召，您请。”门口的小太监撑起一把极大的伞，跟在我身后半步走着。
雨珠坠落在地上，空气中布满了湿气，潮湿中带着些许冷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鼻子和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变成了一抹白雾，消失于无形。
两边高高的宫墙似乎把天都给围住了，只剩下窄窄的一片天，天阴沉沉，几抹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每一道朱红的门就像一张张血盆大口，吞噬着人的喜怒哀乐。
我微微扫了一眼小太监，弓着个腰，低眉顺目的走在我身后半步之远，而迎面走来八个小太监抬着御辇，四妹正高坐其上，俯瞰着我。而身边的小太监正不着痕迹的向一边避让。
要是往常，我避上一避倒也无妨。但是今日，我累了，却是不想再避了。我不再搭理那个小太监，而是将背挺直，依旧笔直的走着。那厢，八个抬轿的小太监急忙避让，我如愿的看见四妹在御辇之上晃了三晃，险些掉下来。
“三姐，仔细着脚下，可别绊倒了。”四妹勉强稳住身子，对我柔声说道，话虽绵软，却不中听。
“受教了，四妹。我和你不一样，你走路只看脚下，我走路却是看天的。”我不再搭理他们，疾步去往御书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杀机四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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