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乾清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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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卫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所在。所有的政令都是由这里发出，发往全国各地。我的气血有些奔腾，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自小我所学的知识，都是用来安邦治国的。那种想要掌控天下的野心仿佛融入到我的骨血中，在叫嚣着。其实，我不是没有野心，只是它一直在我的体内蛰伏着，隐藏着，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苏醒，叫嚣一番。
我苦苦压抑着，缓慢的走着。而身后的小太监亦是不敢催促。
我不想踏上角逐皇位的斗争，所以只能拼命压抑自己。角逐皇位是条腥风血雨的路，一旦踏上便不可以再回头，一旦失败便再也无法翻身。那条路布满血腥，有亲人的，有自己的，有跟随自己的人的……
偏殿到御书房的路并不远，无论我走的多么慢，却还是到了。汉白玉阶被雨水冲刷的更加洁白，闪耀着莹莹波光。我一步一步稳稳的踏在其上，脚上的白靴已然被雨水打湿，沾着泥，有些不堪入目。地上的积水早已沾湿了鞋袜，冰冷的雨水从鞋袜钻到脚心，传到四肢百骸，心窝里泛起了一阵阵的冷意。
御书房里铺着厚厚的白色纯毛地毯，被我在顷刻间踩上了几个潮湿泥泞的脚印子，看上去尤为刺目。有香气兜头袭来，似是沉水香，清越高雅。抬首看去，只见一个三尺见方的盘龙香炉正横在面前，盘龙香炉的龙首正吐着袅袅青烟，而父皇正端坐在香炉后的御案之上，神色辨不分明。
鼻尖有些麻痒，忍不住揉了揉，一个喷嚏打出，打破了御书房的平静。我听见父皇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去，给小三端碗姜汤过来。”小太监依言离去，整个御书房一时之间，竟是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谢父皇。”我躬身行完礼，跑到一边的圈椅上瘫坐成一团。
“砰”的一声吓得我一哆嗦，一杯不冷不热的茶水泼在了我的鞋上，我看了一眼鞋子，又看了一眼地上铺的白色纯毛地毯。心里暗叹一声，父皇就是有钱，敢这么祸害东西，要是我在安国府如此祸害地毯，定会被金多多揪着领子扔门外去……
父皇见我不搭理他，气得一手指着我，一手捶着御案大叫：“你反了天了，朕一大清早宣你上朝，你为什么不来？”
我瞥了一眼父皇，那大大的蒜头鼻被我气得通红，一抽一抽的，笑道：“父皇啊！我这不是来了嘛！也就晚了几个时辰而已。”
父皇叹了口气问道：“你的书读的如何？《三字经》会背了吗？”
我嘴角抽了抽，怎么又是《三字经》？不会被《三字经》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父皇问话，却是不能不回的。只好摇了摇头，回道：“不会背。”
“那《百家姓》呢？”
我复又摇了摇头，嘴里说道：“这个真不会。”
“那《千字文》呢？”
我终于有些怒了，梗着脖子答道：“不会背就是不会背。我就没打算背这些。”
父皇闻言，气得吼道：“孽障！孽障！你说说你，你不读书，不长进就算了。外面那些市井无赖的无赖样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吃喝嫖赌是样样行，每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惹是生非。
你说说你惹事就惹事吧！这回居然还敢刺杀你二哥，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混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呢？”
父皇看样子是被我气得不轻，连象征着九五之尊的‘朕’都不用了，直接‘我’，‘我’的。
我见状只好缓和气氛干笑道：“父皇啊！我不是你生的，是我母妃生的，你充其量只是播了个种而已。”
“闭嘴，你这个混蛋玩意。”
父皇的脸红了红，气的学我，瘫坐在椅子上，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这时，秋泥目不斜视的进来，在父皇手边放下了茶盏之后，在我身边放了一碗红糖姜丝水。又收走了地上的茶杯，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父皇轻抿了口茶，情绪似乎得到了一定的缓和，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由的怀疑，父皇是不是得老年痴呆了？忍不住疑惑的问道：“父皇，刚刚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你看看我，多听话啊！”
‘砰’又一杯热茶被扔到了我的脚边，我摸了摸鼻子，暗叹，得亏这回闪得快，看那茶在地上还冒热气呢！这要是被烫着了，估摸着会挺疼的。
只听父皇咆哮道：“你要是听话，就不要给我四处惹是生非。你就说这次，你二哥在你门口被刺杀，都说是你干的，你说说这事怎么摆平吧！”
听闻此话，我不由的一懵，“父皇，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想杀人在自己家门口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干的？”
父皇闻言，差点没气抽过去，骂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了，你要是有那脑子，我就不会日日为你费心了。你连抢个轿子都抢不赢，还能本事到指使杀手杀人了？”父皇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我那满是泥点子的脏袍子，一脸的唾弃。我就知道，但凡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父皇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暗自庆幸刚刚自己未去争抢……
要知道我这父皇干别的是不行的，但是抢东西绝对是一把好手，单看他能抢到皇位，就可见他不是一般二般的厉害了。而父皇最怕的不是不学无术，而是在他有生之年，有人和他抢皇位，哪怕那人是他亲儿子，亲闺女也不行……
我实话实说道：“那是一定的，我要是有本事，现在你那位置就是我的了……”
父皇那样，竟是气的快要被过气去了，那样子似乎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苦口婆心道：“小三儿，你准备怎么摆平这事。这事父皇怕是给你兜不住了。”父皇似是有点口干，干咳了几声。但他的茶已经用来泼了我，我急忙把自己的红糖姜丝水孝敬给了父皇。父皇就着我手喝了几口，接着道：“你看看这些奏章，全都是参你的。”
我随手拿一本翻了翻，写的还算是不错。文笔挺好的，就是废话有点多。大意是说我，骄奢淫逸，近几个月强征军马运送水果，导致累死了三匹汗血宝马。
再就是我极度凶残，在自家门口诛杀自己亲二哥……
我匆匆又瞥了几眼，正是有些无语了。他们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全是揪着这两件小事翻来覆去，换着花样说。我就不懂，这些大臣怎么放着几万流民不管，只管我吃了什么水果？
再说，他们说我意欲谋害二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他们亲眼看见了似的。我就不懂，我和二哥在安国公府里睡了一晚上，怎么大家在梦里就都知道二哥险些被我谋害了……
我又看了一眼父皇，似乎是瞬间苍老了许多，额头似乎是又多了几条皱纹。叹了口气说道：“父皇，你和我是共犯。我从南方运来的水果，大部分都孝敬给你了。”我顿了顿，指了指桌子上不合时令的香蕉一串。然后接着说道：“至于大家说的什么我谋害二哥纯属于无稽之谈。但是这事我可以认下了，您就将我贬为庶人，驱逐出宫好了。”
父皇斜眼瞥了我一眼，丹凤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父皇，你明白我只想安生混日子。”我将红糖姜丝水放下，走到御案前端正跪下。
父皇端起了高傲的架势在龙椅上，坐的四平八稳的，瞥了我一眼说道：“你不想要这张龙椅吗？”
我低头默了默，直到金龙踏云靴入了眼帘，我才抬眼。父皇今年不过才四十岁，两鬓已有些斑白了。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让人辨不清他的意图。“你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我看了看御书房，天色还未全黑，已经点起了无数手臂般粗的红烛。那红烛燃烧留下的蜡液鲜红似血。那张龙椅在烛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耀眼夺目。
我深吸了口气，收了戏耍之色。端正跪好，正色道：“儿臣愚钝，儿臣只想和所爱之人纵情山水，不想参与到这些纷争中去。”
“罢了！你去看你的母妃吧！这话以后莫要说了，至于你二哥遇刺之事，朕自有主张。”父皇似是瞬间老了十岁，随手一挥，复又坐会了龙椅之上。
盘龙香炉的龙首正吐着袅袅青烟，而父皇正端坐在香炉后的御案之上，神色颓然。
我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说了句：“儿臣不孝。”
我知道自己赌赢了，父皇终是愿意维护与我，亦是相信了我，与刺杀二哥之事无关。
出了御书房，挥退了那顶小轿子，拒绝有人跟随。徒步缓慢走着。雨已经停了，地上仍是潮湿的。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当年落水之地，湖水碧绿清澈，雨落在池塘之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顺着此湖一直往前走，路的尽头就是我母妃的启祥宫。
路看起来那么长，好似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却又那么艰辛，每走一步都要打起全部的精神，仅仅只是为了能活着而已……
自小，我就看着那些杀戮游戏，血腥而又惨烈，在我面前一幕幕上演着。我一直习惯示弱于人前，只因这样才能护住自己周全，母妃亦是安全的……
可是无论我如何躲避，都避不过。我最怕的不过就是有一日，我也会迷失自我，像他们一般全身心投入到那场血腥游行中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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