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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伤筋动骨(二) ...

  •   骆馨在急诊室的门口不停地踱着步,看见成荫,一个箭步上前拉着她的手。成荫觉得她的手冰凉湿腻,原本忐忑的心更加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回事?怎么会晕倒呢?”
      骆馨的声音透着哭意。“我也不知道。于助理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我打开门就看到我哥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成荫强打精神,拉着一脸无措的骆馨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怎么会晕倒了呢?昨天的他还曾经那样咄咄逼人地跟她因为一幅画而争执不下。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他怎么会突然不省人事了呢?
      成荫恍惚的觉得,也许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和他的离婚、争吵,还有刚刚民政局以及现在医院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长长的梦境而已。
      鱼贯而出的医护人员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赵叔,怎么样?我哥怎么样?”骆馨抓住为首一个医生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是发烧引起的肺炎,现在烧已经退了,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们不要担心。”
      成荫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走的,他们已经决定要离婚了,而昨天他们似乎也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从今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再留在他的身边,可当她看到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的骆诚时,心像突然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抽动了一下。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骆馨一起回到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安静。成荫看着病床上的骆诚,一颗心渐渐柔软了起来。他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下颌冒出的青茬儿更显的他面色苍白。或许因为高烧的关系,嘴唇微微有点干裂,成荫起身倒了杯水,拿棉签蘸着,轻轻的在他的嘴唇上涂抹。随后替他掩了掩被子,正想起身去拧个毛巾替他擦擦脸,整理被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食指却突然被骆诚抓住。同时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不要走……,爷爷……,不要……”
      成荫欣喜的低下身去,俯在骆诚面前,“骆诚?”
      骆馨恰好走进病房,正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里,听到骆诚的低语,激动地靠近骆诚,“哥,你醒了?”
      床上的骆诚却不再回答她们,眼睛依然闭着,可不同于刚刚的安宁,此刻的他眉头紧紧的皱着,似在梦中也有无尽的烦恼。成荫转头对另一侧的骆馨解释:“可能是梦到爷爷了。”
      骆馨看着她的目光却透露着一丝不解,仿佛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我刚才去找过医生,赵叔叔说可能要到晚上才会醒来。嫂子,我买了点东西,你先吃点吧。”
      成荫只觉得疲惫,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还不饿,你先吃吧,我待会再吃。”
      “那怎么行,你都熬了好几个小时了,怎么也得吃点。”说着就要来拉她,却没想到会看到骆诚紧紧抓着她一根手指的画面,只得作罢,转身拿了东西递过来,一个人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成荫咬了一口,是她最爱的那家百年老店的素馅包子,可此刻却觉得味同嚼蜡,再也吃不出曾经的那个味道。她勉强把一个包子吃完,抬眼见骆馨正直直的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还不太饿。你吃了没?”
      骆馨还是那样看着她,“嫂子,你跟我哥吵架了对不对?”
      成荫觉得刚刚的那个包子此刻好像还堵在食道里,让她觉得胸闷气短。她一直觉得应该由骆诚亲自对家里人说明一切,可面对骆馨的问题,她又不想粉饰太平来欺瞒她,只得模模糊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不然我哥不会这个样子的。”骆馨平静的说道。“你知道我进门看到的是什么情形吗?你的那幅画竖在玄关的墙边,而我哥就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全身都湿透了。他要不是跟你吵架了,怎么会摘下那幅画,你又怎么会不在家里?”
      “可是我不懂,嫂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闹的这么严重?”
      成荫看着双眉紧皱的骆诚。
      “小馨,你有没有曾经遇到一个人,你们之间总是错过,他爱你的时候,你不爱他,而当你爱他的时候,他又已经不爱你了?”成荫停了停,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你应该没有这种遭遇,你那么漂亮,又能干,不会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骆馨走到有点心灰意冷的成荫旁边,“嫂子,你是不是因为我哥的背景?还是你介意别人的闲言闲语?在很多人眼里,我们的这种家世或许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可他们都不知道,因为这样的背景,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我一直都认为,那些东西和一个人的智力、容貌一样,并不是谁能选择的。旁人如何看我,我也可以置之不理,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可是他却……”成荫只觉得难堪,而这样的难堪,却来自于这个即使在昏迷中仍紧紧抓住自己的男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相信他此刻紧抓自己的这只手,还是相信一天前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嫂子,不是我要替我哥说话,可有些事情,有些话,你听到的,你感觉到的,并不是我们原本的意思,只不过因为我们的环境从小就是这样,有些我们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恰是天下奇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最起码我知道,我哥他很爱你,而你也很喜欢他,难道这还不够吗?”
      或许吧,曾经他们的心里都有对方,可他对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她却一味退缩,等她终于后知后觉地要接纳他了,他却又已经将他的心收回了。他们之间,缺的,也许就是那点刚刚好的契机而已。而到了今天,一脚踏入了离婚的大门的他们,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成荫看着那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因为用力,更显得指骨分明。他爱她吗?或许曾经爱过吧,可即使有再多的爱,也终究还是跨不过他对她过往感情的芥蒂。又或者,他发现婚后的实际生活远不是他所期望的样子,他早已经对婚姻以及婚姻中的她感失望透顶,他不想要再继续了,所以才会说要离婚,以那种决绝的方式。
      而她对他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当中爱上了他,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她对他的爱情刚刚萌芽,正要生长,就这样无声的枯萎。可这又能怨得了谁,要怨只能怨自己。三十年的人生里,她学会了解答各类复杂的数理化题目,学会了如何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她甚至可以冷静的帮雯子剖析感情,却惟独没有学会如何去将自己的感情大声说出口。
      如果她能早一点把自己的感情告诉骆诚,如果她能更主动的回应他曾经的表白,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小馨,如果时光能够重来该有多好,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或许你说的对,我们曾经对彼此都有感情,可现在,那种感情已经被互相的伤害给磨光了,再也不剩了。”成荫只觉得懊悔、难过、心疼,眼泪不断的涌出。
      “嫂子,来得及,怎么会来不及呢?”骆馨看到成荫流泪,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坐在病床旁边,不住的安慰她。
      “来不及了……”成荫的眼泪流的更厉害。“我们本来今天约了去办离婚手续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住院了,可能现在的我们早已经是永不相见的陌生人了……”
      “什么?!”骆馨又惊又气,噌的就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可看了看还在昏迷的骆诚,又看了看泪流不止的成荫,复又坐了下来,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
      “是我让他伤心了,可我……,”成荫已经有些哽咽,“他连解释都不听,只说要和我离婚。我知道他一定对我失望透了,可他明知道我结婚不是为了钱,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把我当成那样的人……”成荫不断地抽泣着,仿佛满腔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她不想让骆诚看见她的软弱,也不想因为感情再一次让雯子担心。可此刻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泪水汹涌而出。
      “嫂子……”骆馨从来没有见过成荫这样伤心过。在她的印象中,成荫大多时候都是安静而乖巧的,特别是在长辈面前。而面对她时,成荫的轻松豪迈也总带着一种包容的味道。她唯一的局促不安只有在面对哥哥时才会表现出来。
      骆馨知道,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她从来没想到成荫和哥哥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也从没想到一向大姐姐一样的成荫会这样伤心欲绝,情难自已。不由伸出手去,让她的头轻轻的靠着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嫂子,你不要哭,等哥哥醒了,你们好好谈一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成荫哭了好久,直到护士进来量体温,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的擦了擦眼泪。“护士,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
      “你们不要担心,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病人因为现在身体比较虚弱,所以暂时还没清醒,不过他已经下意识地知道抓住东西,说明自主意识正在恢复。很快就会醒过来。”护士看了看体温计,又看了看骆诚紧握着她的那只手,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满含着笑意。
      等护士出去,成荫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不安的问道:“爸妈他们知道了没有?”
      “还没,爸爸出国考察去了。妈妈今天也下基层去了,不过她明天回来。这事儿,瞒不了他们的。”
      “我知道……”成荫的眼低了下去,“他们一定也对我很失望……”
      “嫂子,离婚的事,你能不能先不跟爸妈说?”骆馨试探的问道,“我总觉得,你应该跟我哥先好好谈谈。”
      成荫看着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骆诚,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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