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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伤筋动骨(一) ...

  •   晚上十点多,骆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回来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自己在看到成荫的那一刻会失去放她走的勇气。
      可就在刚刚,他亲眼看着成荫哭着跑出他的办公室,虽然她极力隐忍,可他知道她的伤心。她虽然心软,看电视都会流泪,可生活中却很少哭,他所见过的两次,却都跟他有关。
      看到她眼泪掉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最介意感情的不纯粹,最介意别人将她与他的财富和家世联系在一起,从他看到她相亲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而婚前的那份“协议”上,她也将自尊视为她在婚姻中最在意的东西。他抱着一丝侥幸回家,不过是想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她现在只怕是恨极了他,怎么还会愿意待着这里?
      他曾经信誓旦旦,哪怕只是陪着她也好,可现在,却是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可能。
      玄关处,他们的拖鞋还像以前那样并排放着。样式是成荫挑的,她的是机器猫,而他的则是大雄。曾经那么相亲相爱的伙伴,终究也不得不分离在两个时空里。而他们呢,从此以后,她与他,即使同在一个城市,哪怕中间只隔着一个杨森,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做回陌生人而已。
      他拿起桌上那枚孤零零的戒指,紧紧的攥在手里。戒指硌得他的手生疼,可再疼,也抵不过心里的痛楚。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物,还有他曾经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也一件都没带走。
      他的一切,他送他的戒指、衣服,连同财产,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
      骆诚无力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望着那枚戒指无声的苦笑出来。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墙上此刻变得空空荡荡。她带走了那幅画!带走了那幅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骆诚猛地站起来,抓起钥匙便冲出门去。

      站在成荫家门口,骆诚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抬手敲门。在忐忑不安中,房门被打开,开门的却是雯子。
      雯子看到他,仍旧是一脸的怒气。“你不是不管她了吗?还来干什么?”丝毫没有要让他进门的意思。
      “她呢?她怎么样?我有话要对她说……”骆诚的声音透着急切。
      “她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淋雨回来,现在正在洗澡。”雯子白了他一眼,说道。
      “淋了雨?”
      “怎么?现在想起来担心了,你早干什么去了!”雯子看着他难以掩饰的愧疚神情,终于心软,“算了,我不管你们了,你跟她谈吧。”说完侧身让骆诚进去,自己拿了包,只是冲他挥了挥手,便告辞了。
      骆诚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跟她问清楚,问她为什么要拿走那幅画,向她确认她的感情是不是真如雯子说的那样发生了变化,可想到成荫那样强忍眼泪的样子,怎么也没有足够的勇气。
      正在思忖间,浴室的门打开,成荫一边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边说道:“好了,听你的话,我洗……”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生生愣住。
      骆诚起身向她走去,刚迈出一步,便见成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不由得也愣在原地。
      “你……”
      “雯子呢?”
      两个人一个站在客厅,一个站在卫生间门口,异口同声的说道。
      “她先走了。你……,你还好吧。”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骆诚还是能看到成荫有点红肿的眼睛。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会怎么样?是应该因为你要和我离婚而悲痛欲绝呢,还是应该因为你要送我的高额赡养费而欢欣鼓舞?”
      成荫只觉得残忍。他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却还要来欣赏他的成果,欣赏她此刻绝望和难堪的模样。
      “我看到你拿走了那幅画,所以……”
      “那幅画上的人是我,我当然应该拿走!”成荫将手中的毛巾往地上一摔,径直走到骆诚面前,大声说道。
      “可这幅画是我画的!”骆诚看着这样气急了的成荫,有一瞬间的无措,最终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样一句。
      成荫听他这样说,恼怒、怨恨以及羞愧一起涌上心头。“你一方面大方的要分我万贯财产,一方面又跟我因为一幅画而斤斤计较,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原本以为,下午在那幢气势恢宏的大厦里,自己已经承受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却没想到,同样一个人,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候,就又一次凭着这样的只言片语,再次将自己打入深渊。他这样远道而来,不过是为了兴师问罪,将自己当作一个小偷一样的兴师问罪。
      她当时决定要带走这幅画,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对他们的感情还有一丝眷恋,总觉得他对自己还有些情意。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一时情起,原来是这么可笑。
      其实她早就该知道,他这样一个人,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打定主意的事情,从来都会心想事成。他既已下定决心要离婚,又怎么还会有一丝的留恋。
      “那你呢?你对我的一切都不屑一顾,连我送你的衣服都不带走,为什么偏偏要拿走这幅画?” 骆诚的心里不断的祈祷,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骆诚,我们认识十一年了,我总想着,哪怕做不成夫妻,可总还有同学的情分在吧。我没想到我们会成为今天这样,闹到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要失去了。算了,画你拿走吧,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就当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重逢过,没有结过婚,没有这幅画,也没有今天的这些争吵和难堪。就当所有的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成荫缓缓的绕过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停了停又说道:“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你走吧,画也拿走。”
      骆诚看着成荫与自己擦肩而过,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他多想伸出手去拉住她,可手却也只是抬了抬,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成荫听着窗外的雨声,就这样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民政局的大厅里,每个人都在上演着自己的悲欢离合。成荫先取了号,独自一个人坐在一个圆桌旁。
      上次来领证的时候,因为是骆诚提前预约过的,所以她并没有特别注意。登记处设有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个小隔间都布置着彩带,处处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不知道是因为离婚的人太少而被忽略了他们的心情,还是出于对他们离婚后开始新生活的良好祝愿。
      而等待区则设有一个一个的小圆桌,每个圆桌都是一个小家庭,是一个别人无法打扰的专属区域。成荫左边的一桌显然是一对准新人,两人一直低头窃窃私语,眼中笑意满溢,女孩子还不断探头看着号码显示屏,对即将到来的幸福是那样的期盼。
      而她的右手边则是沉默的一对。两人的年纪和她差不多,男士一直都在低头看手机,而女士则一直转头看着窗外,若不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成荫简直要怀疑两个人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
      在等待区最前面的一张桌子上,无疑又是另一对怨偶。而与旁边的沉默不同,他们对彼此的厌恶和不耐烦让他们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那位男士不知道对女士说了句什么,那位女士黑着脸起身就走到了大厅的门口,就那么远远的站着,而男士也生气的“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成荫想起曾经听过的那句话:“人生无法隐藏的有三件事——咳嗽、贫穷、爱。”她看着周围的这些人,虽然陌生,可谁正沉浸在爱中,谁却已经不再爱了,而谁又因爱而生恨,一目了然。又或者,他们已经掩饰了太长时间,再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索性就这样畅快淋漓的表现出来。
      果然,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而她自己呢?不管别人是和也好,是散也好,总归是成双成对,在这样的人群中,形单影只的成荫无疑是一个异类。她不断的抬手看表,在旁人看来,她如果不是一个被新郎逃婚的准新娘,就是一个连结束都和丈夫缺乏默契的失败的妻子。
      今天是星期六,民政局只工作到上午十一点钟,而现在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成荫不知道骆诚会不会来,可又没有给他打电话的勇气。正左右为难,电话响了起来。成荫掏出一看,屏幕上闪动的却是骆馨的名字。
      “嫂子,你在哪呢?”不等她回答,又急切的说道:“我哥晕倒了,现在我送他去医院,你赶紧过来啊!”不由分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成荫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是骆馨的恶作剧,可骆馨声音中的焦急和慌张不像是假的,她愣了愣,最终还是抓起包跑出了民政局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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