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ase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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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松一口气的是，夏洛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
事实上，在确认了我的安全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完全投向了仰躺在地上的人。
我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两分钟前还拿枪指着我脑袋的人此刻正仰面倒在地上——这直观的解释了我刚才听到的那声枪响。他似乎还有意识，我听见他似乎小声的咳了一下，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受伤的确切位置，只能看到血正从他身下的地板往外渗出。
他快死了。
而我的侦探朋友正在用自己的推理和逼问榨干他最后一点秘密，一个躲在犯罪背后的名字。
可当那个名字被濒死的连环杀手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喊出时，那个仿佛时刻保持头脑清醒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我之前猜测的那样因为找到了新的对手而兴奋的跃跃欲试，他表现的反倒像是刚从一个逼真的梦境中惊醒一般，脸上带着罕见的恍惚和茫然。
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又似乎是第一次确切的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也许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交过手了，只是对方一直潜伏在黑幕之后；又或者今天碰巧只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不管怎么说，我从夏洛克的表情里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名字背后的人，将会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迄今以来最难以对付的对手。
我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高瘦的背影，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冷色调的背景下，有着刀刻般利落线条和分明棱角的男人，被自上而下的苍白灯光染上了不真实的光晕，只有几步便能触碰到的距离，却像是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这是第一次，我真切的认识到他就是那个福尔摩斯，那个注定不凡的大侦探——我完全不曾认识过的、只存在于奇闻异事中的陌生人。
这种陡然而至的疏离感，令人感到不安。
我张嘴想要叫他，却又在出声的那一刻顿住，这时外面遥遥的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我从恍惚中猛然惊醒，眼看着那个快步走到窗口向外查看的背影。
刚才的一切又好像仅是我的错觉，这个生动的出现在我眼前的男人仍旧是我那很难相处、但又值得信赖的好朋友，是那个让我时而感激敬佩、时而生气无奈的家伙。
分明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同一个人，可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却莫名有些空旷。
不等我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雷斯垂德带着的人便赶到了。
警车和救护车纷纷停在楼前的空地上，楼里陆陆续续的涌入了一些身着制服的同事。
我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目光穿过来去的人影定格在那个径直走向雷斯垂德的高瘦身影，直到随队而来的艾伯一巴掌排在我肩膀上，我的注意力才被他那轻佻但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调侃占去。
那个接连杀了四个人的出租车司机在警方赶来前就咽了气，现场被划了隔离带，相关的证据也被小心的提取并封存。
夏洛克留在了现场，他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而我则被当作伤患推上了轮椅，送上了随队而来的救护车上。
之前被注射的药效已经差不多快要过去，但为了代谢药物身体消耗也很大，我能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脱水的症状，而救护车上一般都有准备常用的应急药品。
我坚持不用去医院，于是就在救护车旁打起了点滴。
尽管给随队赶到的救护人员添了一些麻烦，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现场勘查结果和案件的最新进展，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愿意待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理由让我不想现在离开。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抬眼冷不丁看到了一只拿着纸杯的手伸到了面前。
“这个给你，我想你会需要的。”我抬头，看到举着杯子的多诺万有些不自在的抿着唇。“是热可可，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的，我不保证味道。”
我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纸杯，双手捧在跟前，冲她感激的笑了一下。“谢谢，我正需要这个。”
“嘿，注意你的手。”她突然低呼一声。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大，打着吊针的右手背有一点血液回流的现象，末端的输液管呈现出一截血红。
我赶紧调整姿势，将纸杯换到另一个手。
“抱歉。”我有些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从多诺万努力保持不失礼的表情里，我看到了她此刻的无语，于是我更加尴尬了。
这种时候我就格外想念艾伯的插科打诨了，有他在的场合起码不用总是为谈话气氛捏一把汗。
我和多诺万的交谈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正当我有些坐立不安的试图找一些话题的时候，突然听到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You trust him, don’t you？”*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由的想起了之前那几次颇有分歧的交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别紧张，我不是来和你争执的……起码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多诺万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有些刻意的指了指身后，“那么，我去做事了，如果你有什么事……Anyway，自己小心。”
“我会的。”我点了下头，扬了扬起手上的纸杯，“谢谢你的热可可。”
目送多诺万离开后，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某个问题上不可调和的分歧，每次和她单独交谈我总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我将手上的纸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味道有些甜腻，但却很温暖，紧绷的神经仿佛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我无意识的用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用于隔热的花纹，脑子里开始一点点梳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而当今晚事件的其中一位主角来到我身旁时，我还在猜测那位关键时刻出手的神秘人物会不会是很可能成为那位侦探先生今后官方搭档的华生医生。
“Oh.”来人似是要引起我注意的轻呼一声。
“She has a crush on you.”*卷发的侦探挑了挑眉，轻轻撇了一下嘴。
“I’m sorry？”我没能跟上他的话题。
“Never mind. You should congratulate for that ignorance.”*他表现的很不在意，目光顺势对我打量了一圈，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Why are you dressed so........”他皱了皱眉，手在半空中象征性的比划了一下，罕见的在话说到一半时出现了片刻停顿，似乎在寻找什么合适的措辞。而最终他选定了一个相对直观的比喻。“........I mean, physically handicapped. Where did you get that blanket？”*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经他一提醒，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会儿挂着点滴坐在轮椅上、腿上还搭着一条毯子的造型，确实有点像是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
我切实感觉到自己的脸皮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硬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一位热心的绅士给我的。”我谨慎的说。
话音刚落，身后救护车上忙碌中的一位工作人员便自当事人身后将一条同样是橙色的毯子驾轻就熟的披在了夏洛克身上，还顺势在他肩上安抚性质的轻拍了一下。
“…………好了，现在你也有一条毯子了。”我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尽量让抿在嘴边的笑意不那么刺眼。
难得被我取笑的男人好像对这种出于善意的举动很不满。“为什么我也有毯子？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毯子？”
“大概是为了安抚受了刺激的人。”我忍着笑，耐心解释道。
“可我没受刺激。”我的侦探朋友像是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一般严肃的抗议。
于是，我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来。
这个对自己的衣着一向很讲究的男人，即使和暴徒搏斗时也是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可这会儿却披着个暖色的明显是安慰受惊人士的毯子赌气似得抗议，这让平日里总之一副冷峻凛然的男人或多或少显出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遗憾的是，这种对本人性格的善意曲解，在我收到对方久违的‘看智商不达标者的眼神’之后，便自觉自动的消失干净了。
我掩饰性的干咳一声，妥善的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将话题转向一个相对正经严肃的方向。
“对了，那个开枪的人，有线索了么？”
“或多或少。”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轻侧了一下头，语气显得有些意外。“哦，你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或多或少。”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个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如果不是你之前安排好的——目前看来不是，那就很有可能是跟着你找到这里的。而且，他并不是无差别的开枪，应该是觉得我的生命受到了紧迫而切实的威胁了，才不得不出手的。再加上那么远的距离，开枪的人却一击命中要害好枪法，若非长期正规训练过，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我所知道的能同时满足以上这三点的人并不多，但也还是有那么一到两个人选。”
“雷斯垂德应该庆幸他的手下终于不全都是几乎不用脑子的人了，虽然，这对于即将和我分摊房租的同居人来说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说着说着便放慢了语速，直到最后视线定在了一个角度。
我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隔离线外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约翰·华生医生，他正好也看向了这边，于是我微微俯身冲他深深的点了一下头，以示对他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的感谢——从刚才夏洛克的话中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开枪的人就是这位令人尊敬的医生了。
华生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出于条件反射似的伸出手笨拙的挥了挥。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致谢——还是改天亲自登门吧，那样也比较正式。
“你在做什么？”身旁的人将身子往我这边俯下一点，小声而快速的问道。
我面无表情的斜去一眼，淡淡的解释道，“我在以正常人的道德标准和社交礼仪向一位救了我性命的绅士道谢。”
“哦。”他似是了悟的颌首，不客气的说道。“不用谢，我只是顺便，并不是为了你。”
………………
我感觉自己绷紧的脸皮快速的抽搐了两下。
“Mr. Holmes，我刚才并不是……好吧，算了，不用在意，我确实也应该谢谢你。”但这么随便的气氛，总感觉哪里不妥。
“我刚才说了不必要。”
“好吧。”在对方强势而蛮横的坚持下，我终于败下阵来。
他看上去颇为满意的抬了抬眉。
“那么。”他轻松的吐出一个音节，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伸出一只，将肩上披着的毯子扯下来，瞥了我一眼，顺手将那一团橘黄抛进我怀里。
“接下来，在雷斯垂德用那些答案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烦我之前，我最好还是赶紧离开。”他抬眼遥望了一下不远处正捏着下巴和几名同事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探长先生，语气不失刻薄的说道。
“恩？”手忙脚乱的抓着毯子防止它掉在地上的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想明白对方的意图，他难道不是为了和雷斯垂德交换案件信息才留在现场的么？
他将目光收回，淡淡的扫过我，矜持的扯了一下嘴角。“晚安，Anderson。”
“晚、安……？”
他微微抿了抿嘴，像是要抿去嘴角爬上的一点笑意，然后在我诧异的眼神中走了几步，突然顿了一下脚步。
我正好奇心他想做什么，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从透着微凉湿气的夜风中传来。
“顺带一提，我建议你留着那条毯子，个人觉得它很衬你的轮椅。”
我先是愣了一下，等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满心只剩下代表着无言的省略号。
这时他已经俯身钻过隔离带，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外走去。等在一旁的华生医生冲我点了一下头，快步追上高瘦的侦探，并肩走在他身旁。两人一边聊着些什么，一边向临街的方向走去，距离很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看上去似乎相处的不错。
我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低头时目光触及手上的薄毯，不由又轻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ase 2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