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时间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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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转世之后还是保留了几分以前的牵挂，经过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对，阿萝和摩羯又重拾默契。他俩在一块儿谈天说地时，很像阿萝以前说过的她和妖帝相处的情形。
某一天，小黄鸟曾悄悄向我抱怨：“你这表哥，还真有女人缘，家里已经娶了一堆，这么快又勾搭上个绝色。”
我怒视小黄鸟：“什么勾搭！鸟爷爷你再这么说，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挠痒痒了！”
小黄鸟忙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不过，你跟阿萝这般要好，可忍心让她嫁去东海成为摩羯庞大后宫群的一员？嘎嘎，就她这长相，多半要遭其他妃妾妒忌，嘎嘎，再说她如今老得这般快，要是哪天忽然白发苍苍了……嗳……自古红颜多薄命……嗳……有情总被无情伤……嗳……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忙掐住小黄鸟嘴巴：“鸟爷爷你快别‘嗳’了，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要多说！”
小黄鸟愤愤一蹬腿找猴子斗嘴去了。
其实，小黄鸟说的我也想过。虽然我觉得表哥和阿萝姐姐就相貌上来说的确是绝配，可他妃子是娶的多了些，对阿萝未免不公。像阿萝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美人，自然值得伴侣一心一意相对。如果我是公的，阿萝又那么喜欢我，我断然再不招惹旁的女子，必要和阿萝双宿双飞才是。
我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再看看前面并肩而行的阿萝和摩羯，深深觉得这是个难题——如果你深深喜欢着的人，碰巧也喜欢你，可在你们相遇之前，他已经娶了别的女子，还娶了不止一个，你要怎么办呢？
咦，这么想想，忽然觉得表哥好差劲呃……我郁闷地戳戳手指。
后来我找机会把这个难题分别拿来请教孙悟空和摩昂，孙悟空笑嘻嘻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孙从不烦恼这些劳什子，小虫，这回我帮不了你啊！要不我替你去问问八戒，嘻嘻……”
这猴子一看就是在敷衍，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算了，勉强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还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家伙回答这种问题，确实不太厚道，于是我揣着疑问去找摩昂。
摩昂摸了半天下巴，才慢吞吞说：“井井啊，我哥和阿萝自己都不烦的事儿，你在一边瞎纠结个什么。”
我瞪他，我使劲瞪他。
摩昂耸耸肩，笑道：“好吧，我只能说，情之一字，如人饮水。身在局中，不过一个你情我愿，如果和他们二人所思所虑不同，旁人心思再多也枉然。”
他摸摸我的头，笑道：“你以后可以再问问真然前辈和你父亲，他们所说多半又与我不同，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答案自然也是不拘一格的。”
“哦。”我点点头。的确，乌龟说过，情是这世界上最捉摸不定、最难以参详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阿萝的样貌也在一天一天老去，就像有个怪物在不断偷走她的时间。阿萝样貌变化这件事沉甸甸压在我心上，我想表哥的心情应该与我如出一辙，因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也常常烦躁不安。
快要到东海岸边的时候，已经是春夏交替的时节。有天早上起床，我发现阿萝那一把柔顺漂亮的青丝间隐约可见斑白。再细细瞧她眼角，果然，有几道浅显的鱼尾状皱纹。我鼻子一酸，当时就掉了眼泪。
这时候我才明白，人类为何总是感叹英雄薄暮，伤心红颜易老，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心酸又无奈的痛事。
这些日子球球已经不在莫名其妙消失，因为它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乱窜了。它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窝在我肩膀上睡觉。也许我当初不应该带它出幻境，或者说在遇到它的时候不应该带它去神树那里，那样的话，即便它每天依旧只能扒几粒蚂蚁蛋，即便它从未开窍从未变聪明，至少它可以活得长久。
我心事重重，难免不像以前那样开怀，阿萝便常安慰我。她说过好几次，她有一种感觉，转机就要来了。
她的预感总是很准，可是我想知道，这个转机是东海的呢，还是阿萝和球球的呢？
我想大家都能好好的，可这世上似乎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老早以前摩羯就告诉过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小龙，你又闷着头走路，小心摔了。”阿萝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
我忙打起精神，笑道：“我看着路呢，姐姐，不打紧的。”说着把肩膀上昏昏入睡的球球捧下来抱在怀里，球球微微动了动，继续睡了。
“眼看着中午就要到东海边上了，”孙悟空猴爪搭在眼前向远处望了望，嘀咕道，“要是还没线索，难不成我们要漂洋过海继续找？”
小黄鸟哼唧道：“要漂你漂去，我可是要回嵩山陪阿真的。”
摩昂笑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大圣和菩萨不如去西海坐坐，让我四海龙宫略表存心，以谢二位仗义相助。”
摩羯点头：“正是。”
小黄鸟不屑道：“我是不去的，我要回——快躲开！”最后三个字颇有些震惊。
然后我就看见小黄鸟照着我的脸砸了过来，跟着砸过来的还有一个他仓促之下造出的结界，我和阿萝都被笼在结界里。
接着我听到一声巨响，虽然隔着结界，那巨响依旧震得我摔倒在地，耳朵也隐隐作痛。阿萝忙把我扶起来，急道：“小龙，你怎样？”
我晕乎乎地摇摇头，定睛一看，结界外面，摩羯、摩昂正和一个少女斗得厉害。那少女手中兵器甚是厉害，那是——天啊，那是我丢的那把琴！
“是那个养鹤的女孩子，”阿萝震惊，“她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小黄鸟叫道：“先别管这些了，摩羯摩昂兄弟眼看着要撑不住，我和猴子现在又是废物点心，阿萝，你赶紧上去帮忙，不然这俩都要玩儿完！”
阿萝犹豫了下：“你这结界护得住小龙吗？”
“不要紧，姐姐，你去帮表哥和摩昂，鸟爷爷的结界还是很厉害的。”
小黄鸟道：“就是，拿下了那丫头，一切好说。不过她手里那把琴委实了得……哎呀我的老天，这很可能也是件上古神器！”
我吓了一跳，那边阿萝已经出了结界，她一加入，表哥和摩昂看起来轻松不少。不过那少女先前不紧不慢的节奏却也变快了，她大概把阿萝视作强敌，不停地催动手中古琴，一道又一道仿若天雷的光芒不断劈向阿萝。
孙悟空蹲在一边看了会儿，道：“大鹏鸟，你还记不记得，佛祖曾说过，毁法阵的人手中多半有上古神器；如果我们碰到了，切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因为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在上古神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小黄鸟举起翅膀尖挠挠肚子，忿忿呸了一口：“他果然是个乌鸦嘴。”
我急道：“那他们不是很危险？”
孙悟空看着阿萝道：“她的本事，我们从未见识过，说不定能抵得住。”
我想了想问：“不知道这把琴比东皇钟如何？”
孙悟空笑道：“即便此琴能与东皇钟比肩，可这少女却无妖帝的本事，琴在她手里，威力想必大打折扣。”
这么说，阿萝的胜算还是有的。我稍稍放心了，可就在这时候，本来朝着阿萝进攻的小荷突然调转古琴，将一道雷朝着摩羯劈过去。
“杀了你这负心人！”小荷厉声叫道，“我偏偏不让你和她在一起！”
摩羯一个闪身躲避过去，阴沉沉问：“东海法阵是你毁的？”
小荷冷笑道：“是又怎样！”
摩昂和摩羯均是脸色一变，摩羯怒道：“东海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小荷哈哈大笑，她恶毒地看着摩羯，眼中却隐现泪花：“与我有仇的不是东海，是你啊——”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小荷缓缓拨动琴弦，曼声道：“你不认识我？哈哈，琴啊琴，他说他不认识我，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天下还有比他更狼心狗肺的东西吗？”
小黄鸟在我旁边接口道：“唔，似乎是一起十分曲折的爱恨情仇，怪不得如来说东海遭劫，缘起也是一个情字。”
孙悟空挠头道：“这东海的小太子，啧啧，情债欠得也忒多了些。”
我想想娟语公主、小蝴蝶织娘以及东海那一堆太子妾侍，默了。
那边摩昂冷声道：“姑娘，我哥既说他不识你，那必是不识的；可你却说他负你，莫非是前世纠葛？若真如此，你为何要迁怒今世的他，令东海百万生灵涂炭，这岂非太不明事理了些！”
小荷笑道：“我就是要迁怒，你们能奈我何！我不仅要毁东海，还要杀了你们，瞧瞧他这副铁石心肠会不会疼！”
她性子当真喜怒难辨，话音一落就猛然拨动琴弦，我只觉眼前一闪，然后被猴子窜过来抱住滚了滚。再回头看时，我们方才待的地方已被劈出个深坑，小黄鸟的结界撑不住碎了。
孙悟空把我拉起来，小黄鸟在旁边炸毛叫道：“你这黄毛丫头好不分青红皂白！居然敢劈爷爷！你知道爷爷是谁吗！”
小荷还要再劈雷，阿萝身形一闪便去夺琴。
小荷冷笑道：“贱人！你既这么急，不如先去死！”
我怒了，她居然敢这么骂阿萝，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正要往前冲，却被孙悟空一爪拉住：“别去添乱。”我扑腾着，没想到猴子没了法力还这么有劲儿，怎么都挣不开。
小黄鸟在旁边给我扇着翅膀说：“肉啊，别生气别生气，这种人也就能逞一逞口舌之利，咱不生气。”
这一番动作，我怀里的球球忽然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它四处看看，看到前面的阿萝和小荷之后，愣了下神，忽然焦急又虚弱地叫起来。
我忙安抚它说：“球球别担心，姐姐一定能打赢她的。”
球球却像没听到似的，不仅叫得更厉害，还微弱地挣扎起来。可是它力气太小，跳不出我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球球的动作，心慌得厉害。
这时，小荷忽然大笑道：“哈哈！瞧你这副鬼样子，原来本是个白发鬼，变换模样来迷惑他吗？”
小黄鸟和孙悟空也咦了一声。
我抬头看去，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阿萝她——阿萝她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摩羯对着和小荷缠斗的阿萝喊：“阿萝，停下来！”他要上前去，却被阿萝随手划下一道屏障，那屏障将小荷与阿萝围起来，摩羯根本越不过去。
“应该只是灵力消耗过度，以后恢复过来会好的。”阿萝的声音十分平静。
我这才想起阿萝说过她缔造神树大陆的时候元气大伤休息了一段时间，难道那时候也出现过迅速衰老这种情况吗？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回到幻境，她还会慢慢好起来呢？
我紧紧抱着球球，祈求佛祖保佑一定要是这样。
小荷哼了一声：“你再这样下去，只怕立时便要耗尽真元而死！恢复？少痴心妄想了！”
阿萝笑道：“我便是死，也要先拿下你！”
小荷冷笑：“老太婆，你做梦！”她说着就催动手中那把琴，那副要将阿萝置之死地的模样当真吓人。
可阿萝神色一直都是那么从容淡然，小荷说话那么过分她竟然一点不为所动。我默默觉得，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然她是年轻还是衰老，她都是我心里的第一大美人。
因为有些美，本和色相无关，即便时光如烟波逝去，带走年轻貌美的皮囊，却毕竟带不走璀璨生辉的内心。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时间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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