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女传Ⅱ》武陵渔人

18、妖帝转世

　　小黄鸟扑扑翅膀飞到摩羯面前绕着他转了两圈，一改往日讲话的腔调，慢吞吞说：“万妖宫是妖界主城，当年妖帝太一的栖身之所。那时候玉帝之所以放着太一不管，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因为天庭探查不到万妖宫所在。啧啧，这么一个机密的地方，你怎么会知道它的入口，而且还是在它荒废了千万年之后？”
　　摩羯没有回答，只是对我们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看看。”
　　他神色不太对，我想跟上去，却被摩昂拉住。摩昂低声说：“让他静一静。”
　　小黄鸟和孙悟空没有反对，只是在大殿里四处蹦跶，而摩羯却转入一条走廊不见了。
　　我闷闷道：“表哥变得好奇怪嗳。”
　　摩昂“嗯”了一声，孙悟空笑嘻嘻没说话，小黄鸟却一张嘴就把我震住了。
　　“肉啊，你这表哥很有可能是妖帝转世哦！”
　　我呆了一会儿之后，冲上去一把捧住小黄鸟：“鸟爷爷，你说什么！”
　　小黄鸟在我手心里蹭着痒痒，轻飘飘说：“你至于这么激动嘛！你爷爷我还是大鹏明王菩萨本尊呢，就算我说的是真的，你那表哥也只是妖帝转世——转世而已！”
　　我挠着小黄鸟毛茸茸的背，说道：“会是这样的吗？”
　　小黄鸟在我手心里摆了个卧佛的姿态，可惜它肚子太大，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惜有关妖帝的转生经卷被别个偷去了，不然我们自己去藏经阁拿来一看便知。”
　　我们在大殿里等了许久，摩羯终于出来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表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在里面碰到了什么厉害的妖怪？”我赶紧问。
　　摩羯摇摇头：“……无妨，我们出去吧。”
　　孙悟空道：“老孙方才在大殿里仔细瞧过，仿佛没有出去的法阵机关，摩羯太子你在旁出找到出口了？”
　　摩羯摇摇头，他走到大殿一隅，那里有个骑鹤童子的石雕。他把手放在鹤顶上轻轻一转，只听咔嚓一响，那石雕的仙鹤和童子竟然慢慢活过来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童子慢慢伸了个懒腰，像是说梦话一般道：“……天啊！我竟然还会醒，是陛下回来了吗……”
　　他扭头看到摩羯，顿时愣愣地叫道：“竟然真是——咦——好像又不是——”
　　摩羯打断他说：“昆仑。”
　　童子讷讷噤声，挥手在空中画了个法阵，表哥将手按上去，便被传送出去了。
　　孙悟空笑嘻嘻道：“小虫你先上。”
　　摩昂也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上前。
　　那童子看了看我，轻咳一声说：“你要去妖魔的世界，还是神佛的世界？”
　　咦？
　　我戳着手指问：“我可以去人类的世界吗？”
　　童子呛了一下，竖眉道：“这里不能去人界！主人不允许我们妖魔私自去人界！”
　　“你主人是谁？”我问。
　　童子昂着下巴道：“当然是妖帝陛下！”
　　我忙问：“那你看刚刚出去的那个，他是我表哥，他像妖帝吗？”
　　童子愣了下，疑惑说：“乍一看以为是，我当年有幸见过陛下真容一次，仔细瞧却又不是，陛下就算转生，力量也不该如此平庸——”
　　我瞪着他说：“我表哥才不平庸！”
　　童子不屑道：“跟妖帝陛下相比，说他平庸都是抬举了。去去去，瞧你年纪不大，却比当年来万妖宫的大和尚都要多嘴，少罗嗦，你到底走不走？”
　　“当然走，我也去昆仑。不过我还是要说，表哥很厉害的，不许你小瞧他。”
　　童子把鼻孔朝向我，重新画了一次法阵。他能做的事大概只有画法阵，怪不得一副急脾气，一定是被憋的。
　　我被送出万妖宫后，发现自己站在离方才那个地穴不远的地方，摩羯就在前面……呃，阿萝姐姐站在他对面。
　　他们两个现在这互相凝望的场面，颇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
　　我觉得我如果这当儿上出现，未免太煞风景，于是便默默捡了个旮旯蹲下来，托着下巴看着他俩。
　　隐约听见摩羯问：“阿萝姑娘，你是否见过妖帝？”
　　阿萝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摩羯道：“……好奇罢了。”
　　阿萝给怀里的球球顺着毛，球球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又抽过去了。
　　“我听小龙说，阿萝姑娘你以前曾经离开过幻境？”
　　阿萝点点头。
　　摩羯继续问：“在妖界待了半年？”
　　阿萝犹豫了下，回答：“是的。”
　　摩羯道：“那半年内，你的相貌可曾发生过变化？”
　　阿萝愣了下，疑惑道：“太子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你离开幻境到现在，你没发觉自己的相貌……”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就好像小龙在幻境里一样。”
　　阿萝失笑道：“你是说，我在变老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并不在意容颜老去这个问题。
　　在这一点上阿萝比人类要释然多了，很多人类在面对衰老的自己时，总是特别没勇气。
　　摩羯道：“你上次出来也这样吗？”
　　阿萝摇摇头：“并非如此。”
　　摩羯沉默了。
　　阿萝笑道：“我不在意这个，你也不要苦恼了。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小龙，免得她胡思乱想。”
　　摩羯道：“……就算我不说，她也会知道的。”
　　可是表哥明明都已经跟我说过，而且加上这次都两回了。我闷闷地扯着脚边的小草。看来，我们不但要尽快找到修补法阵的奇人异士，还要尽快找到那把可以打开幻境通道的琴。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嘘——”摩昂也在我旁边蹲下来，笑吟吟看着摩羯和阿萝低声说，“胆儿这么小就不应该偷听。”
　　我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呃，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可太少见了，井井。”摩昂问。
　　我想到表哥和阿萝刚才的话，又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心里十分不安：“姐姐她真的会变老吗？”
　　摩昂愣了下，才说：“我们都会老的，只在于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我闷闷摇头：“姐姐不该这么快就老。”
　　“时间是盲的，”摩昂摸了摸我的头，“时间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众生万象，所以才能对众生平等。”
　　我茫然看着摩昂。
　　摩昂道：“也许，我们外面的人不应该进入幻境，阿萝姑娘也不该到外面来，一旦越界，就会被不属于自己原本所在世界的时间惩罚。”
　　“你是说，幻境和我们这里的时间是不同的？”
　　摩昂笑道：“我是说也许。”
　　我们沿着昆仑山往东走了一天，除了跟着摩羯去了趟万妖宫，其他一无所获。孙悟空笑嘻嘻提醒我们，说这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经历以后只怕还多的是，切切要有耐心和毅力。我想这多半是当年唐长老教训他这个急性子的，如今这毛猴儿倒又把这谆谆劝解搬来教训我们，他心中定然无比畅快。
　　到了晚上休息，我因想着白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可阿萝就在我旁边躺着，我怕惊动她也不敢翻身。睁着眼睡不着实在是无聊得很，我就悄悄把指头伸出被窝去挠球球露在外面的小短尾巴。它一向喜欢头朝里屁股朝外睡觉，这姿势对人类来说未免粗鲁，但对我们异类来说实在是太不算什么了，所以我也并不勉强它纠正这与生俱来的习惯。
　　大概是我力道大了，球球竟然耸耸屁股退出了小被窝，将毛茸茸的脸蛋对着我，藏在长绒毛里两只小圆眼炯炯发光。
　　我愣了下，不知道它这是和我一样失眠了呢，还是因为美梦正酣被我吵醒而愤怒了。
　　“睡吧。”我对着它张了张嘴，几乎没发出声音。
　　可是旁边却响起一阵动静，然后：“小龙，你还没睡？”
　　“呃，”我讷讷转过脸去，“姐姐，你醒了？”
　　阿萝笑道：“我根本没睡着。你呢，你平常都很快入睡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么近距离对上阿萝那双美丽的眼睛，我根本没办法说任何虚假隐瞒的话，于是我老实回答：“姐姐，今天在你去找球球的时候，我们跟着表哥去了万妖宫。”
　　阿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我话里的意思，她震惊道：“他……他……他怎么会知道万妖宫的入口？”
　　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可表哥不肯说。
　　“姐姐，当年除了妖帝本人，还有别的妖精去过万妖宫吗？”
　　阿萝道：“有一些法力高强的妖精，他们被妖帝选中，身上有妖帝刻下的印记，无论在什么地方，那印记一经咒语催动就能于瞬息之间把人……把妖带回万妖宫。只有咒语没有印记，却是不行的，而且也不能带其他的妖怪回去。”
　　我抚着球球背上的长毛，感慨说：“听起来似乎是很高深的法术，怪不得鸟爷爷说天庭探查不到万妖宫的所在。”
　　“……你表哥，太子殿下他是怎么把你们带到万妖宫的？”阿萝问。
　　我就把我们怎么去万妖宫的事说了一遍，连小黄鸟猜测摩羯是妖帝转世一事也说了。
　　阿萝思索道：“转世一说，倒也有几分可信，我本来就觉得对你表哥有几分熟悉之感，却不知何故。现在看来，或许他真是妖帝转世也未可知。”
　　我讷讷道：“姐姐，如果我表哥真是妖帝转世，那你……你和他……”
　　阿萝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小龙，转世和以前的他，毕竟是不一样的吧，你看，他甚至都不记得我了……还是不一样的。”
　　她这一动，里衣的领子松了，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我立时便想起了白天那个有关“赘肉”的问题，忙问：“姐姐，你明明不胖的，为什么胸前的肉比我还多呢？”我伸指头去阿萝胸前的肉肉上戳了戳，呃，好软的感觉，摸起来还挺舒服的，于是我又戳了戳。
　　“天啊，小龙，你——你真不知道吗？”大概是被我摸得有些痒，阿萝噗嗤一声笑了，她把我的手拨开，笑说，“也对，你娘亲不在了，家中又无其他女眷。”
　　老实说我还想再摸一把来着，可是阿萝牢牢攥着我的手，我只好放弃，疑惑道：“这和我娘亲有什么关系？”
　　阿萝道：“男女有别，你总是知道的吧。其实我以前也不懂，后来在万妖宫的时候看了些书，才知道的。嗯，瞧你现在体貌，也是该学这些的时候了，我想你父亲和乌龟不好教你，便由我代劳吧。”
　　我忙点头：“好嘛好嘛，我听着呢。”
　　等阿萝讲完，已经是夜深了。球球大约是听不懂，早就撅着屁股钻进小被窝睡觉了。我抓着被头默默想，怪不得白天摩昂说起这个那么不好意思，嗯，他好意思才怪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们便晓行夜宿沿着昆仑山往东，就这么走了将近月余，已经出了昆仑山脉，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修补法阵的线索。反而是，阿萝的样貌——连我都能看出不对了。我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的相貌应该是人类所说的少女，十七八岁那种花朵一样的年纪；现在，离开幻境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她……
　　小黄鸟曾低估说：“怎么一转眼就成少妇了……”
　　虽然她还是一样明媚动人，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异类来说，本来就会比人类老得慢，现在这种情形，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有球球，如果说以前它是个短毛球，那现在它就是长毛团。每每风一刮它就像个特大的蒲公英种子，似乎下一瞬就会被吹起来。
　　我看着阿萝和球球的变化，心里快愁死了，好几次都要求先去找那个养鹤少女要回琴，却总是被阿萝轻描淡写地推了回来。我想，她舍不得和我分开，也舍不得摩羯。

作者有话说

　　夏至来了，好热好热，大家注意防暑\(^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