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雨落初音

2、西子湖畔

　　秋去春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年寒暑……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如画杭州，西子湖畔。

　　上巳日。
　　“春来南国花如绣，雨过西湖水似油。”杨柳夹岸，苏公堤上，远远走来两位青衣公子。此二人俱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形容俊朗洒脱，一色的儒衣穿戴，步履轻缓，打眼望去，和慕名而来赏春游景的文人雅士无丝毫分别。右边那位公子身量略长，轻摇手中折扇，慢慢吟道，声音低沉中隐含慵懒。
　　“慕容又在玩笑！今日上巳佳节，春阳蔼蔼，岂有落雨之理？莫要败坏吾之游兴。”左边公子言道。语声朗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掩不住的贵气。
　　“玩笑玩笑，既知玩笑如何不笑？！”慕容把折扇很招摇的摇来摇去，口中念念有词。“棣青啊棣青，阁下委实太难讨好！”
　　一柄玉制小扇出奇迅速不偏不倚的敲到慕容头上，发出当的一响。“自打相识，慕容九少吉庆之事未必说的十分准确，而晦事尤其风霜雨雪偏偏每次言出必中，你当我真的不觉？”那玉扇因纤细精巧，本被佟棣青收在袖中，此刻滑下敲出，真真敲了慕容谕个防备不及。“今日三月初三迎春踏青佳节，若再被你言中，本少侯定治你个妖言之罪。”
　　“三月三日天气新，西子湖畔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为荷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际稳称身……”慕容谕啧啧有声，双目半眯，对着佟棣青一通上下打量。“本以为佟少侯爷乃天下第一坐怀不乱之谦谦君子，原来竟也是追香逐玉之人……”
　　三月初三上巳日，又名女儿节，是名门闺阁一年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在家人陪伴下出门游玩的日子。慕容将杜甫的《女儿行》适时更为西子湖畔，懒懒颂来，已是颇多调侃。何况此人神态间极尽揶揄之能事，不知收敛。
　　佟棣青被慕容谕促狭的目光打量的心头莫名火起，手起扇落，对着那张碍眼的俊脸便欲再狠敲一记。手行至半空，突觉顿滞，原来自己的小扇扇头被慕容谕二指轻松夹住，动弹不得分毫。反观慕容谕，状若无事般，脸上仍挂着那抹让人看了就想开扁的促狭坏笑。
　　佟棣青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大员虞凤侯佟德海，母为当朝和瑞长公主，自小身娇肉贵，纵使延请数位名师教习，又哪有慕容谕所练家传武学扎实精深？刚才一扇成功全凭巧劲和好友的无防，如今再想依样画葫芦，却万万不能成功。
　　“你……罢罢罢，我便告诉你又如何？”他这老友虽说平时象只午睡的懒猫，可是一旦精明起来却堪比狐狸，世间事少有能瞒得过他的。不若托出，或可得一妙法。“母亲大人欲为我定下亲事，媒人口中那家小姐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美貌端庄温柔贤淑，我……却是不信……”
　　“所以想趁上巳踏青来一睹苏府小姐芳容？”
　　“你怎么知道是苏……？”一语顿住，恨不得咬掉舌头。
　　慕容谕越发笑的像只诡计得逞的红狐狸，摇头晃脑，“吾本仙人，汝何不拜？”他手中一直收握的折扇忽的打开，天上地下的扇，绢面上“无是非”三个大字乃是江湖一支笔——大才女姚珉筠所书，酣畅淋漓，只是此刻看来无端端恁的晃眼……
　　“你！”佟棣青有时真的很佩服自己的修养，居然能和这只狐狸相处三年而不被气死……
　　其实，这谜底却并不难猜。佟家乃是开国功臣之后，又尚娶了太祖皇帝最疼爱的和瑞六公主，那是何等家世？何等地位？而佟棣青身为和瑞公主的独生爱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他的婚事，又怎会简慢？
　　杭州苏家女儿，在众王侯闺阁中是出了名的美貌才艺兼备，若果如此，能成其佳偶，也可算是一段良缘。只是不知，如今苏府待字闺中的二位县主，长公主所提所中意的，是哪一位？
　　不过，不管是哪一位小姐，眼前过来的这一个，怕是终将要失望的了。慕容谕看着面前快步如飞奔过来的紫衣姑娘，心中暗忖。

　　“谕堂哥……”那姑娘一身紫色纱衣，一路穿花疾行若翩翩彩蝶。走进细看，她的衣摆上可也正绣了数只斑斓羽蝶，下坠十余个玉铃，合着环佩叮当作响。便是这声音，也如珠玉般清脆可爱。约莫十五六岁花般年纪，端的是一个娇娇俏俏活泼可爱的小美人。
　　“蝶儿，你怎会来这？一个人？”慕容蝶，慕容谕的十七堂妹。见自家小妹来此，慕容谕懒散得让人想扁的样子稍稍收敛。不动声色的张目四望。
　　“才没有啦，人家和绮岄一起，是爹爹允了的。她走的太慢，喏”，慕容蝶回手指向苏公堤另端，“还在那边磨蹭哩。”随即转向佟棣青，“佟大哥好……久不见！上次你走的时候说要给人家带京城的特产，快拿来啊！”慕容蝶大刺刺的伸手讨要礼物，除了极少数亲近的人，没人发现她掩饰下的些微忸怩。
　　慕容谕暗笑，看热闹！
　　“一年不见，小蝶儿越发出落的漂亮了。佟大哥和你九哥是来这里办事，来的仓促未曾准备什么礼物。下次差人专程送到府上如何？”佟棣青微笑，全然一幅大哥哥的模样。
　　“没有礼物啊……”
　　说笑间，便见迎面慕容蝶手指处、桃花树下，果行来一个绝美的少女。这女子比慕容蝶还要略小一点，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却穿的一身素白似这堤上繁花。看她此番走来，微风轻摇裙裾、落瑛点点素裳……行动举止均与平常所见之女子大不相同。恰合了那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几疑谪仙人……

　　“表妹……表妹，这里这里……”慕容蝶扬声召唤。佳景、丽衣、丽人……惹的路人纷纷注目，她却丝毫不在意。或者不要在意。
　　白衣少女一早看到他们所在，正自加紧赶来，听到慕容蝶扬声呼唤，未免紧促。足下一个踉跄，便要跌倒尘埃。
　　“县……小姐……”随从惊叫。
　　“小心！”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绮岄闻言悄悄睁眼，见扶住自己的正是眼见不好飞身过来的慕容谕，面上一红挣扎站起。
　　慕容谕扶她站定，忍不住训道：“蝶儿胡闹，岄儿你也和她一起胡闹不成？”
　　“谕表哥……”白衣少女低头，声若蚊呐。
　　“算了，我不是在骂你。”挥手让跟随来保护的府卫退下。
　　慕容谕可以对全天下人诳语，唯独这个美丽孱弱的远房表妹，每每令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绮岄……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虽然只是表面——那人比较坚强，比她坚强……甚至，也比他坚强……
　　……也比他坚强！
　　闭了下眼，拒绝去想。
　　“绮岄，这就是我和你说过谕堂哥的朋友佟大哥哦！”那厢，慕容蝶已然和佟棣青走了过来，笑着介绍道。
　　苏绮岄闻言福了福身，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见过佟公子。”语气端庄中带着些许气弱。竟似有些不足之症的样子。
　　“……小姐好。”佟棣青躬身一揖，他与慕容结伴行走江湖三载，虽然武艺不见得如何出众，却早以半个江湖少侠自居，平日里虽不粗鲁，可也绝不斯文。只是此刻，在这如水的白衣女子面前，不知为何，竟是把那曾视为繁文缛节的假斯文通通又都拾起而不自知。
　　“岄儿，棣青是我好友，你随蝶儿一起唤声佟大哥即可。棣青，这是我家表妹，苏府千金。”一语落下，见佟棣青震惊赧然，心情说不得是好是坏。
　　蝶儿只知棣青是他好友，为人侠义品貌出众，就一味的芳心暗许，却不知一入侯门……那样的生活，岂是她这得家族庇荫骄纵任性的江湖女子所能忍受？何况，棣青向来把蝶儿当自己妹妹般看待……更不必说，还有长公主虞凤侯那里……
　　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为，所以……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表哥，爹爹和表姑丈都在那边画舫赏景，不如表哥还有佟……”她顿了下，“佟大哥一起过去，大家也好热闹热闹……未知如何？”
　　接收到佟棣青可怜兮兮的期盼眼神，慕容谕笑，把佟棣青刚才拿来敲他的玉扇拽过来，摇，“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说

　　嗯嗯～～～～这个应该算是小白了吧 ^_^ ～～～～～～～某音很用心的码完～～～飘～～～～～～～～～～嘿嘿。。。。。下一章继续出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