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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动心 ...

  •   令狐冲感觉到这人坐到床边,拿了瓶药酒擦拭自己脸上的淤血。他手劲儿不小,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蹭得自己伤口生疼。

      他哪儿能不明白采花贼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一暖,嘴上却耍赖一般抱怨:“哎哟!哎哟!轻点儿啊田兄,老子要破相了!”

      田伯光被气的乐了,笑道:“令狐兄,你脸上该破的地方都破啦,现在叫唤也没有个卵用。”

      田伯光上药时留意床上这人,发现他手脚无力,脸有病容,寻思:这小子身为华山大弟子,又会使天下第一的独孤九剑,怎么还会被流氓无赖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着实奇怪。

      他倒了碗茶递过去,问道:“你怎地变成了这幅德行,不戒那老秃驴不是把你治好了么?”

      令狐冲想起这些日子的酸楚,脸上没了笑意,心中气苦冲淡了遇见故人的欣喜。

      他本来生性豁达,但傲气极盛,旁人越是怀疑他,他越是懒得解释。可此刻对着田伯光,不知是因为不打不相识还是有同生共死之义,相处起来却是亲近自在,全无顾忌。他看着采花贼眼神中询问之意,心中憋着什么事便都想与他诉说。

      反正此刻闲来无聊,令狐冲便把自己从华山下来后的经历一股脑对田伯光讲了,言语之中毫不设防,对岳灵珊的苦恋,对陆大有的自责,对师父师娘厌弃自己而心灰意冷等等诸般难以抑制的苦闷全对着这人倒了进去。

      令狐冲说完才发觉不对味儿,自己这般唠唠叨叨的对着朋友发牢骚着实是不像话,不由得脸上一红,心说“真该往自己嘴里塞个臭袜子。我没完没了向田兄诉说这些无聊心事,他……他可别瞧我不起……”

      他想到此,抬头瞟了一眼采花贼,却见对方全然没有轻视自己之意,反而一脸严肃不知在想甚么。令狐冲伸手在田伯光眼前晃了晃,被这人一把攥在手心里。挣了挣,没挣开。

      他手指被对方掌心的热度烫的一缩,心头发痒,却听这人道:“你那六师弟绝不是你杀的。”

      田伯光看着眼前的青年听了自己的话既惊又怒,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出凶手报仇雪恨,忙拍拍他的肩膀道:“令狐兄,你稍安勿躁。且容我多说一句,我都看得出来的事,以你师父的本事……也不应该看不出来。怎么……”话说一半,意思已经到了。

      其实令狐冲气苦,一半是因为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师娘不信任自己的为人罢了。此刻听田伯光一说,嘴里苦笑一声,心中却是想着:“这世间懂我令狐冲者,唯有这采花淫贼了!”

      知己难逢,令狐冲此时心境,比起当日在华山脚下与这人同生共死的感动,又是一番欢喜。忽的想到甚么,脱口问道:“对了,田兄,你怎地到洛阳来了?”

      这下轮到田伯光手足无措起来。淫贼脸上尴尬,一双桃花眼四处乱瞟就是不看他。令狐冲觉的奇怪,难道这厮……手痒重操旧业,又干那采花的勾当了?

      他心中莫名的不开心,脱口而出:“难道你打算来洛阳城采花不成?”

      岂料田伯光剑眉一竖,怒道:“我在你令狐冲眼里就这么不堪?田某答应过你不会再干这勾当,你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么!”

      令狐冲连忙认错:“对不住,是我错怪田兄了。那又是……?”

      “我……我……唉!”田伯光一跺脚,心说我承认就是,不要这脸皮也罢,对他说道:“老子还不是担心你这小子不会爱惜自己!我怕你这一路有甚么三长两短,我田某人这辈子唯一一个知己就没了!反正……反正老子就是打算来找你喝酒的。你若是赶我走,我也要厚着脸皮死赖活挨。”

      令狐冲心中感动,可看那淫贼说遛了嘴,一脸气急败坏的尴尬样子,不由噗嗤一笑。田伯光老脸一红,撇撇嘴道:“方才我都没笑你,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令狐冲笑道:“你说的很是,我成你情……”忽觉丹田处真气乱窜,行岔了气,后半句再也没说出口,只是咳嗽不停。

      看着曾经活蹦乱跳的青年如今病病歪歪地靠在床上,田伯光心疼至极,却又毫无办法。他食指一搭上令狐冲手腕,便会被不知是哪个王八蛋输的真气给弹开,气的他大骂不戒和桃谷六仙那七个做事颠三倒四的糊涂蛋。

      令狐冲自知那七人本是好意相救,却也对他们拿自己身体当儿戏的救命法子憋着一股气。听田伯光这么一骂,心中竟也舒坦许多。

      他心中畅快,笑道:“好啦,田兄。不戒大师和六位桃兄天真烂漫不通事物,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计较。所谓生死有命,小弟能多活一日便算一日。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你我二人痛饮一番。”

      田伯光却说不忙。他见床上这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没半分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便叫店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来,往水中加了些药酒,叫他先泡个澡舒筋活血。

      令狐冲应了,径自脱了衣衫,想要翻身下床却是全身无力。他心中厌烦,却觉得身下一轻,已被采花贼抱了起来。也不知是田伯光练得内功有异还是怎的,体温总是较常人高了许多,自己每次贴在他胸口,都能被这人身上的热气蒸得面红耳赤。

      本来兄弟之间光个膀子实属平常,可令狐冲发觉自己脸上发烫,尴尬得手脚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直到泡进水里许久都没回过神。

      哼,定是这淫贼常年采花,身上带的那股合欢散之类的气味散不掉罢了。华山首徒心里念叨这淫贼“狗改不了吃屎”,身子却放松下来,脸带笑意,头靠桶壁,打起了瞌睡。

      田伯光刚把那堆散发着诡异气味儿的衣服丢出屋外,回过头,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而来。令狐冲后脑靠着桶边,瘦的削尖的下巴微微扬起,脸上的青肿已消去不少,此刻被热水蒸的脸色发红,水珠顺着喉结滚下,嘴角噙着一丝笑,模样竟有些勾魂夺魄。看得他喉头发干,痴痴地移不开眼。

      田伯光不由自主咽了口吐沫,心中一阵慌乱,挪了半步,“砰”的一声碰到了桌角。

      令狐冲闻声睁开眼皮,问道:“田兄,怎么了?”而采花贼看在眼里,却是这双狭长的凤眼中水波流转,说不出的好看。

      他呼吸立时粗重起来,心知自己这反应着实不大对劲,不敢再多看一眼,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去给你买些新衣来……”话音未落,落荒而逃。

      田伯光神色恍惚中为令狐冲置办了一身青灰的布衣,魂不守舍地扔给店家好大一块银子便走,零钱也不要了。又迷迷瞪瞪地溜达到附近的酒家拎了坛当地的陈年杜康,随随便便打发了几个对自己这位出手阔绰的“账房先生”起了歹意的小混混儿。直到走回自己房门前,采花贼这才算清醒过来。

      他犹豫片刻,推开了房门,只见木桶里的青年正对他笑的毫无防备:“田兄怎的去了这么久?你把我衣衫扔了,我便只能在这水里泡着。现在水都凉了,小弟也要泡得发起来啦。”

      采花贼只觉得令狐冲的笑容好似最厉害的迷魂散,自己的魂儿都被摄没了。

      他哪儿还想得出要说甚么话,只顾晕晕乎乎看着这小子跨出木桶穿好衣服,兴高采烈地将酒坛封泥拍开,举坛便饮。

      田伯光目光扫过对方喝酒时滚动的喉头,眼见澄清的酒液顺着令狐冲泡得发白的肌肤流进胸膛,他只觉身上霎时热得厉害,腹中好似有股邪火在往上窜。

      对面这人见他魂不守舍,放下酒坛一抹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田兄,你别是得了离魂症吧?快快回神,陪我喝酒。”

      田伯光出手如电,捉住这人修长带茧的手掌,死死攥紧,见令狐冲疼的双眉一皱,又徒然松了手。他强压下那股邪火,挤出一丝笑容,回道:“我没事,来来来,令狐兄,咱们不醉不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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