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14、第十三章

　　之后那两天秦琼不敢离开单雄信半步，就担心他一个想不开去找李家父子拼命，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那日秦琼前脚才走开，准备回自己屋中与杨玉儿交代几句，顺便再拿些换洗的衣物，但凳子都没捂热，就有亲兵飞奔来报，大声喊道：“不好了，单将军单人独骑的冲出了瓦岗！”
　　秦琼惊的茶碗直接拍在桌上，站起来就往点兵场跑，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帅印，点齐了五千兵丁即刻出发。可翻身上马之时才发现刚才跑的急，竟然连随身武器都没顾得上带，只得从兵器架上找了把顺手的长枪，冲出寨门。

　　然而秦琼跑着跑着就想到一件事情，前几日有兵丁来报，潼关守将屈突通时不时带着小股部队在瓦岗附近巡视，估摸着应该是杨林派他来监视或者刺探情报，为了不让他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瓦岗自从收服了裴元庆父子后便紧闭寨门。五弟不会正遇到他了吧？
　　想着秦琼愈发不安起来，狠夹马肚直催黄骠马。黄骠也像有着灵性一般懂得秦琼的意思，撒开四蹄越跑越快，不一会儿便甩开了身后的队伍直往前冲。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还就这么巧，单枪匹马跑出瓦岗的单雄信正好遇到了带着一千人马出来巡查的屈突通。
　　屈突通本就是一员猛将，正因瓦岗无人进出、探不到消息而憋着气，本以为今日又无功而返，却看见官道上尘土飞扬，□□闪电乌龙驹，手持金钉枣阳槊的单雄信迎面而来。
　　“来者何人！”一个立功心切，横刀立马挡住了官道。
　　“挡我者死！”一个报仇心切，千军万马也要闯一闯。

　　一言不合便来战！
　　要搁在平时，单雄信乃十八条好汉之一，也算能征善战。但今天不行，自从得知二贤庄被灭之后，他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没安安稳稳睡上一次觉，每回看见桌上的美食，或才闭上双眼，亲人们不甘和充斥着血液的脸庞就在眼前闪过，叫他如何能不被逼的发狂。
　　因此当屈突通那夹带着风声的金刀直劈而来，单雄信举槊就挡，顷刻间只觉得双臂被震的发麻，要不是他咬紧牙关死撑，恐怕金钉枣阳槊早就脱手飞了出去。可架住了第一刀却挡不了后招，屈突通也是上惯了沙场的勇将，只一眼便看出了单雄信体虚力竭，手上一使劲，金刀便不停的往下压。
　　单雄信使尽全力也推不动分毫，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刀锋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只能横躺于马鞍上，松开单手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倾斜槊身，看着金刀贴着自己的身体堪堪划了过去，颇为狼狈的躲过一刀。
　　可二马一错蹬，单雄信还没坐稳身体，屈突通的第二刀便到了，光听那呼呼的风声和看着劈过来的速度，就知道比之前的一招更为有力。单雄信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挡，这回两人的武器才搭手，单雄信的虎口即被震裂，鲜血顺着手背直往下淌，把袖口染的通红，身下的闪电乌龙驹仿佛也被屈突通的力气压的仰脖嘶鸣，四蹄乱蹬。

　　用力夹紧马肚，单雄信边稳住坐骑边想着故技重施，可松开左手才发现金刀纹丝不动。沙场老将岂会上第二次当，屈突通早看穿了单雄信的心思，金刀扣正卡着槊杆，怎么晃都脱不开，还正等着你松开手的那一刻，反手使劲一抬，金钉枣阳槊便被挑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金刀回撤蓄力后又再次送了出去，直奔手无寸铁的单雄信的心窝。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勇将，单雄信在极短的时间内稳下心神，脱开马镫飞身跃起，单脚一踏闪电乌龙驹的屁股，借力向后急撤。屈突通见状一愣，却也反应极快，催马疾奔，手持金刀往前冲，刀口始终对着单雄信的胸口。
　　半空中的单雄信有苦说不出，即使借力也退不了多远，眼看屈突通的刀尖却越来越近，难道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想着眼一闭，心一横，干脆随势跌坐于地上。罢罢罢，死便死了，也好和地下的家人团聚，只是……放不下二哥，不能在死前见他一面，委实可恨！不知他听得我死讯之后会作何反应……

　　然而单雄信不知道纵马而来的秦琼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的五弟摔落在地，背脊却依然挺的笔直，而不远处一匹快马正向他撞去，不出几个马身，那柄闪着冷光的锋利刀头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秦琼看的冷汗直冒，伸手一摸却发现走的急促连弓箭都没来得及扣在马鞍上，情急之下只能扬起右手，将随身唯一的武器，那柄长枪对准了屈突通奋力掷了出去。
　　正在疾奔中的屈突通忽见眼前寒光一闪，反应也甚是了得，勒住了马头后握紧刀身拨开势大力沉的飞枪，心中知晓对方援兵已来。可人就在不远处，不杀又怎能甘心？于是再次催马，举刀直逼单雄信。

　　“五弟！”秦琼惊的一声急叫脱口而出，双脚甩蹬，借力飞身跃起，正巧那金钉枣阳槊就摔在离单雄信不远处，秦琼着地后就势一个翻滚，握紧槊身往上一挡，‘哐啷’一声，金刀正劈个正着。
　　要在平时这一下秦琼接了也就接了，可现在却处于劣势，其一他握着槊的位置不对，一手在槊身，一手在槊头，那又尖又细的地方实在不好使力，屈突通往下压一分力，槊头便扎入他的手掌一分；其二他来势不稳，身体还没调整到最能使力的姿势就举槊接下了一刀，这身体一斜，受力便不均衡，为了使劲握住武器，槊头更是刺入掌中。

　　单雄信听见叫声猛然张开双眼，刚才还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眼对眼，鼻子对鼻子，近在咫尺，只是那鲜红的血液如断了线雨点般从他二哥的掌心中滑落，一滴滴掉落在额头与眼角，不一会儿便拧成一股红线，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仿佛血泪。看的单雄信心中一动，因为他，怎能伤到二哥！于是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抱着秦琼一个扭身往边上倒去。
　　这个举动吓的秦琼的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幸好槊头的尖刺带歪了金刀，刀头从竖起变成了打横，屈突通也是没料到这个变数，手上一时没收住力道，只听得‘啪！’的一声，整个横着的刀头实打实的拍在了单雄信的背上。
　　单雄信只觉得喉头冒出一股腥甜，可让他紧抿的嘴巴生生的咽下了这口血，只余下一丝冲的最快的，顺着嘴角慢慢的流淌了下来，眼前一黑便倒在了秦琼的肩头。

　　也是命不该绝，秦琼带着的五千兵士此时已到，屈突通一看形势不对，没必要为逞强而伤了自己的性命，于是调转马头带着一千士兵向潼关退去。
　　秦琼顾不上追他，带着迷迷糊糊的单雄信翻身上马，又扯了腰带将人绑在自己身后，一手扶着他的后背，一手握着缰绳催马回程。到了瓦岗寨下，更是背着单雄信一路奔了上来，那几层几进的山头和阶梯仿佛都不算什么，脑中就一个念头，便是往前跑，才到前厅便大声叫嚷着军医，似乎连喘息的瞬间都顾不上，也不能浪费！

　　单雄信的虎口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上点药后包扎好便可，倒是背上的伤，有些震到了内脏，需要好好调养。而秦琼的手掌虽然看着可怕，伤口大却不深，上了药几天不碰水也就没事了。
　　徐茂公听了点了点头，眼神一扫秦琼和单雄信之间的气氛便知机的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此时单雄信也早醒了，坐在床头看着秦琼的脸色，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秦琼根本不看他，一把将他反身摁在床上，毫不客气的掀起里衣，没受伤的手掌倒满医生留下的药酒，看背后那紫黑的印子上按了下去，大力的按摩着。
　　单雄信疼的两眼直发黑，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倒是几下之后秦琼自己收敛了力气，小心翼翼的揉着背脊上绷的死紧的肌肉，直到那片肌肤变得通红，药力统统渗透进去才收回手掌，将人扶起后仔细的穿好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秦琼抬起双眼，进屋后第一次看向单雄信，认认真真的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五弟，二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单雄信一愣，挨骂早就在预料之中，可现下秦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之中一片平静的样子倒让他，不，是最让他无法招架，于是只能用力的点头，错开视线道：“二哥有事尽管问。”
　　“五弟是不是要让二哥也尝一尝失去最重要的人的苦，眼睁睁的看着最重要的人死于面前，才甘心？”秦琼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透着那么几分惯常的温和。
　　然而却惊的单雄信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琼，他的二哥连血迹都没来得及擦去，眼底仿佛含着水光，从眼角到嘴角一片殷虹，本就英挺的容貌甚至有了几分艳丽的味道，却看的他心头霎时冰凉。
　　“五弟，是不是要二哥再问一次，”秦琼的嘴角似乎还轻扬了几分，可动作却如此的决绝，不管不顾两人掌中的伤口，用力的握了上去，目光锁紧了单雄信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不是压根不相信二哥答应会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