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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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深受皇帝宠爱，权倾朝野，却鲜少露面。大多数时候，是观星所的人代他行走。外界对他所知甚少。
姜诺只见过他一次，是在太子的葬礼上。
国师在观星台上，诵经祈福，超渡亡魂。而他在崇灵山麓，遥遥的望着。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国师的面容，却看得出一身风华，和风华之下的野心。
他实在无法把国师和王爷口中的“天真无邪”联系起来。
姜诺想不通：“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支持二皇子？”
提起这个，段轩便发自内心的感受到挫败。他摇了摇头：“我也很想知道。”
太子葬礼之后，他孤身一人去堵星辰。
他们狭路相逢，星辰却对他视而不见，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看来国师也不喜欢这门亲事，”姜诺越听越觉得糟心，提议，“你们这秦王无意，国师无情的，就不能退婚吗？”
段轩斩钉截铁道：“不行！”
他拒绝得太干脆，姜诺眼皮一跳，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你……不会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段轩认为不妨多剧透一些：“无关感情，我要当皇帝。”
姜诺来不及思考，跳起来四下查看，确定无人偷听后，他这才坐下来，拍了拍胸口：“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隔墙有耳，你可长点心吧。”
其实段轩早已用灵力探查，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这才对他吐露心意。但是姜诺这一晚受得惊吓着实够多了，需要发泄，所以他便没再争什么。
段轩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姜诺笑着看他：“兄弟这么多年，我多少有点感觉。你是嫡子，身后是镇北王府，那个位子，你若不争，是段杉心胸宽广，还是段帆大肚能容？不论是谁都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得不争一争。不过说实话，你现在就坦白，我还真没想到。”
现在确实不算合适的时机，只是段轩不想瞒他了。
姜诺只是有点悲伤：“为了皇位娶一个不喜欢的人，牺牲是不是大了点？”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是那种喜欢。
担心吓到姜诺，这话段轩只在心底说。
十五年，段轩从少年长成青年，而皇帝也从盛年走向老年。
从前精光闪烁的双眼变得混浊，光滑细腻的皮肤布满皱纹，满头黑发变得苍白，洁白如玉的双手也沉淀着老年斑。
皇帝把段轩喊到身前，摸着他的脸，流了几滴泪，十分哀戚：“明乐怎么就那么狠心，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段轩却只想冷笑：将太子遣往南疆送死的不正是皇帝本人吗！而且不只是南疆，这十五年间皇帝给太子挖坑不知凡几，只不过次次都被太子避开了。如今太子不幸遇难，他明明是最高兴的人，又来掉什么鳄鱼的眼泪，装什么悲痛难耐呢！
他垂眸道：“太子哥哥已薨，父皇节哀顺便。”
皇帝抽泣了一会儿，见他再没什么反应，小心翼翼的问：“老四，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段轩立刻惶恐：“儿臣不敢！”
他的额头重重扣在地上，大殿里安静得可怕。
殿门被推开，身后有人疾行而来，停在他身侧，撩起衣袍，无声的跪下来。
皇帝摔了手中的折子。
皇帝盛怒，那折子砸过来的力度自然不轻，段轩咬着牙，却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突然意识到皇帝要砸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人。
星辰，国师。
他被砸去帷帽，银制面具遮去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他倔强的双眼和执拗的额头。
他光滑的额头肿起一道红痕。
段轩倒吸一口凉气。
星辰没有看他。
自始至终，他低垂了眉眼，跪得端端正正，一副甘愿受罚、绝不认错的架势。
片刻之后，皇帝极轻的笑了一声，似愤怒，似慰藉，又似无奈：“朕今日乏了。老四，你退下吧。”
段轩退出殿外，发现星辰没有跟出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帝只打发他一个，没让星辰走。
他停下脚步，魏莲庸问道：“王爷是在等国师吗？后殿与观星所有密道相通，国师来往常走密道，未必会从这里出来。”
段轩想起那年他与星辰意外从小世界来到皇宫，便是通过这条密道。从前皇帝常召老国师入宫解梦，走的也是这条密道。
但是他从没想过星辰会走这条密道。
段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却不甘这么离开：“今日他是从这里进去的，也未必就不会从这里出来。本王……”
段轩意识到他不能等星辰，至少不能在这等，否则以皇帝多疑的性格，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于是他硬生生改口：“本王不是等国师，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魏莲庸一脸了然，宽慰道：“王爷不必这般谨慎。以王爷和国师的情谊，久别重逢，说几句体己话也是应当。”
“魏公公说笑了。少时玩闹，不敢与攻守同盟相争。”魏莲庸是皇帝的身边人，十有八九是皇帝派来探他的口风的。段轩不敢大意，断然否认，然后又以广袖遮掩，生疏的塞过去一叠银票，“本王久居荒凉之地，跟不上京城时兴，怕惹父皇生气，还要靠公公提点。”
魏莲庸收了银票，微妙的沉默了一瞬，段轩猜是在数银票，而后满眼爱怜。段轩因这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不能发作，被迫由魏莲庸搀扶着走下台阶，走出宫门。
临别，魏莲庸小声许诺：“若是国师从这边出来，老奴便告诉他王爷在等他，让他去东宫寻王爷。但皇帝召见国师，三天两夜也是有的。王爷别抱太大希望。”
段轩真心实意不想住东宫。
但他再三推辞，还是被一句“抗旨”堵进去。
宫门里婷婷站着一名大宫女，行了礼，爽快道：“王爷，玲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段轩这才认出她，当年娇俏的小宫女已经长大，成了风姿绰约的大姑娘。
清晏宫落锁后，玲珑等宫女太监被分进各宫。玲珑跟的后妃本人并不十分受宠，但为人处世极为周到，而且娘家在朝中很有地位，所以日子倒也过得去。
玲珑说：“娴妃娘娘为奴婢寻了一门亲事，只等明年放出宫去。奴婢原以为出了宫，恐怕就再也见到王爷了。没想到王爷回京，魏公公又将奴婢派回来伺候您了。”
段轩也颇为感慨，问：“其他人呢？”他当年走得急，也不知其余宫人是何归宿。
“大家都还过得去。”玲珑说，“不过也有攀龙附凤的小人。秀芹当了贵妃的义女，嫁给方金铭做妾。方金铭因为被国师教训，不敢再胡来，她又有几分手段，哄得方金铭宠妾灭妻。偏偏方金铭妻子个性要强，母家也有势力，方家现在鸡犬不宁。最可恨的是吉祥，跟姑姑去了东宫伺候太子，太子和王爷都待他不薄，可他一转眼就投了三皇子！”
段轩听完略有不喜，但他的心思不在秀芹和吉祥身上，问：“杨柳姑姑呢？”
太子薨逝后，杨柳也离宫归隐，段轩和叶萧云派人寻找，却始终没有回音。
玲珑湿润了眼眶，啪嗒掉下两行泪，难过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姑姑出宫了，她临走前奴婢去看她，她只说让奴婢不用担心，也没告诉奴婢她要去哪里。”
段轩不免气馁，但转念一想，玲珑是个藏不住事的，杨柳既然打定主意要走，那便绝不会告诉她。
他随口安慰一句：“瞧你哭得跟只兔子似的，快擦了泪，去拿些糕点吃。”
姜诺这时从外边进来，正撞见这场面，打趣道：“难怪王爷对林六小姐不动心，原来是宫里藏了这样一位大美人。”
玲珑脸上一红，提起裙摆跑了。段轩却神经一紧：“别瞎说，万一他听见怎么办？”
姜诺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他四下一扫，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附耳道：“夫纲不振呐。”
段轩抬脚就踹。
正如星辰所言，紫金帝国大宝不传少年封王者，不传镇守边疆者，不传未结金丹者。段轩三样全占全了，所以尽管他是唯一的嫡子，鲜少有人认为他会继承大统。
但是因为他住进东宫，形势悄然发生变化。有意争从龙之功的人纷纷递上拜帖，东宫门庭若市。
段轩全部拒之门外，一心等星辰。然而一直等到宫门落锁，星辰也没出现。
去咸泰宫一问，才知星辰还在殿内，仍未离开。
姜诺发愁道：“看样子国师时常留宿宫中，却从未听闻朝野非议。是国师一手遮天，还是我们消息闭塞？”
“是你太年轻，老国师在的时候，便时常留宿宫中。弹劾的折子堆积如山，全被压下来了。”段轩努力回忆着十五年前，“不过留宿宫中算什么，那时候，为了解梦不早朝也是常有的事。”
在姜诺眼中，皇帝生性多疑，昏庸无常，处心积虑迫害太子，绝对不是明君，但醉心权欲，于朝政上异常勤勉。
“若非他如此荒唐，也不会和太子哥哥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段轩压低了声音说道。
当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而皇帝一心追求长生不老，荒芜朝政，更别提赈灾了。
太子屡次为民请命，赢得百姓的爱戴，无论朝野声望极高。
贵妃方氏和老国师挑拨离间，引起了皇帝的警惕。皇帝打压太子，竟撤换户部主官，拿赈灾银两和剿夜军军饷开刀。粮饷性命攸关，太子怎能退让？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到最后几乎父子反目。
姜诺接触朝中事物的时候，太子和皇帝已经势如水火，这段往事鲜少有人提起。他是第一次听说，消化了一会儿，玩味的说道：“看来权力才是最好的长生药。”
段轩冷笑了一声：“你错了。权力比长生更具吸引力。”
他肆无忌惮的开嘲讽：“群臣恸哭也不上朝的主儿，也有‘焚膏继晷、通宵达旦、励精图治’的一天。倘若段氏先祖真能泉下有知，非得笑醒了跳出皇陵和歌而舞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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