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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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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轩今早入宫觐见,之后反复复盘,耗费诸多精力。这话与姜诺说些闲话,精神放松下来,身体很快感到疲乏,便先歇下。
姜诺泡了壶茶,坐在庭院里数星星。也不知坐了多久,忽闻宫外车轮滚过。
记着王爷曾邀国师入宫叙旧,姜诺心中一动,向王爷卧房走了两步,又折往宫门口。
来人未必就是国师,王爷正在休息,不可随意打扰。他先去瞧瞧,如果真的是国师,再通传也不迟。
车驾大大方方的停在宫门前,金碧辉煌,朦胧月色下流光溢彩。
这是国师的车驾。
“宵禁后还能如此大摇大摆的穿梭于宫内,”姜诺想,“果然圣眷正浓。”
国师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姜诺以为他在等段轩,转身回宫通传,却顿住脚步。
确切的说,他被顿住脚步。
“你是谁?”星辰以灵力在凝出点点光芒,书成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在夜色得衬托下空灵飘渺,出尘脱俗。
“暴殄天物。”这是姜诺的第一个念头。
修道之人沐日月精华而淬炼己身灵气。这绝非易事,所以即便修为高如叶萧云,也十分珍惜自己的灵力。像眼前这位一般矫揉造作、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不好好说话非用灵力写字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虚伪。”这是姜诺的第二个念头。
秦王入京万众瞩目。而他这一路只带了四个人,各方势力早就盯上了他们。如今他们底细已被摸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守城门的小兵、茶肆的小二、城根的乞丐也能说出一二,又何苦再装作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虽然这么腹诽着,姜诺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下官秦王府长随姜诺。”
星辰默默消化着这条信息,过了一会儿,问:“剑门关督军姜见,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千里迢迢跟来京城的他,却知道远在北境的督军,这是什么路子?
皇宫之内不可动用私刑,姜诺决定冒险试探:“朔云二州是王爷的领地,亦属督军管辖。算是上下级。”
他离家出走投奔段轩,过了这么久,与姜见的父子情分早就淡了,对于他们而言,同僚情远胜父子情。况且他没说他们不是父子,便不算撒谎。
星辰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姜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不通他在想什么,所以内心格外煎熬,犹豫要不要坦白从宽。
在姜诺即将开口的刹那,空气里的灵光动了。星辰书道:“十五年前姜督军一人伴镇北王入京周旋,你很有他当年的风采。”
姜诺猜不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和姜见是父子,但听出他是在夸奖自己。可鉴于他与姜见尴尬的父子情谊,他实在很难喜欢这样的夸奖。
不喜欢归不喜欢,姜诺还是奉承道:“国师为君分忧、竭尽心力亦不逊老国师。”
星辰不为所动,操纵灵力变换:“皇上提前了春狩的时间,一周后举行。王爷既然在京城,少不了要参加。不日便有人来宣旨。看在少时同窗的情分上,本座提醒一句,你们好有个准备。”
“春狩?”姜诺懵了,“准备什么?”
紫金帝国以武立国,太祖设野鸣围场,以春狩的形式警示后人不忘根本。
春狩常在暮春时节举行,段轩这次进京,距春狩还有月余,无论如何到时候也脱身了,所以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
意外是真的,连需要准备什么都不清楚却是姜诺在装傻。
春狩是一场帝国内部的战争,以狩猎之名党同伐异,往日被狙击者各不相同,而今秦王来了京城,他便是最显眼的猎物。既是打仗,武器、法宝、符箓、與图,乃至收买人心,这些都不可或缺。
星辰并不多言,只道:“烦请转告王爷一句话。”
姜诺受不起这一句“烦请”,躬身道:“不敢。请大人尽管吩咐,下官洗耳恭听。”
星辰沉默许久,写道:“人有生老病死,请王爷节哀顺便。”
“节哀,节哀,说得倒是容易,反正死的也不是你家兄长。”姜诺腹诽着,突然想起国师没有兄长可以去死,但是他亦师亦父的老国师死了。
他怔住了,内心深处涌起一层浅淡的愧疚,国师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他才是没有同理心的那个。
这时候,眼前出现了第二句话:“京中人心险恶,无人可信,请王爷多加小心。”
然后是第三句:“请王爷以后,不要再来找本座了。”
这天晚上,直到离开,星辰坚持不曾说话,而是以灵力书写,姜诺简直为这种有始有终的精神叹服。
但是守门的宫人垂眉敛目,神色如常,不见半点惊讶,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他忍不住疑惑:京城人都这么浮夸吗?还是我们北境人太务实了?
白彧道:“你少借机地域黑。我们京城人也很爱惜灵力,只有国师用灵力如流水。没办法,谁叫人家天赋异禀,不用像我们似的斤斤计较,一份灵力恨不能掰成两份花。”
姜诺酸了:“天赋异禀了不起啊?天赋异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抱歉,”白彧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赋异禀就是了不起,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段轩被他们吵得头疼,茶杯往桌上一嗑,起身去演武场。
姜诺、白彧面面相觑,稍加思索,姜诺莞尔。
白彧被他心里笑得发毛:“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也去准备吧,不能活都让长和、长荣他们俩干,这不是欺负小孩么。而且,”姜诺开始给他下套,“京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與图,只能指望你了。”
这一刻,白彧觉得自己是全北境唯一的希望,责任感空前高涨,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京城我熟,这事儿包我身上。”
把白彧忽悠走后,姜诺去演武场寻段轩:“看来王爷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一剑刺来,他堪堪避开,随手抓起一把武器,见招拆招。
两人的实力有差距,好在段轩纯粹在发泄,打得毫无章法,姜诺还算能应对。
约摸百十招,姜诺顶不住了,举手投降:“臣错了,臣错了,王爷息怒。”
段轩收剑,问:“国师来了,为什么不叫本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姜诺颇为无奈,但是没办法,当务之急还得先把人哄好。他解释道:“臣冤枉。臣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国师,后来想禀报王爷,国师把臣困住了。‘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本王闭门谢客,只等国师入宫,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国师还能是谁?这里是皇宫,宫门落锁,宵禁之后,难道还有人能不请自来?”
这宫里,无非是皇帝、嫔妃和宫人。皇帝驾到,自有宫人通传,而且他更要叫醒王爷。嫔妃深更半夜幽会皇子,涉嫌秽乱宫闱,这是生怕死的不够快。至于宫人,没有宫人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似乎除了国师,也没有其他人可选。
可姜诺毕竟是姜诺,他灵机一动,面不改色的说道:“臣以为是刺客。京中能有什么高手?些许宵小,臣一个人就解决了,不必惊扰王爷清梦。”
段轩:“……”
段轩说不过他,干脆不与他分说,咬着牙道:“本王看你就是想见国师!”
姜诺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是想见国师,想知道这个与他家王爷有婚约的男人长什么模样。至于见到之后,倒还没想,他就是好奇。
姜诺十分遗憾:“国师没下马车,臣没见到。”他问:“国师究竟长什么样?”
崇灵山终年仙雾缭绕,观星所中人清高孤傲,国师更是轻易不肯下凡。借口祈福,他连朝会也不参加,鲜少有人见到他的真容。
别人没见过,段轩是见过的。星辰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特别好看。长大后……段轩笑不出来了,如今星辰的容貌他也没见过。昨日在咸泰殿相见,是他们十五年来唯一一次见面。
大殿里惊鸿一瞥,星辰的双眼透亮得让人沉醉。但是他也只见到星辰的眼睛。当时星辰戴了帷帽,帷帽之下还有面具。
星辰说,不要再去找他,恐怕日后,也再难相见了。
段轩一连说了许多个“好看”,姜诺更心痒难耐。段轩眼高于顶,林家六小姐是朔州城有名的才貌双全,那样的佳人他都看不上,国师得有多好看才能让他说好看?
他从来不缺馊主意:“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也确实不方便再去找国师。但是您不去找国师,不代表国师不能来找您。”
段轩猛地侧头看他。
姜诺高深莫测的笑:“请王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