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方冉儿

7、谁的问题

　　宁仲远说送林叶回家的第二天，林叶就听说了她俩的绯闻。林叶向来对绯闻什么的毫不上心，不过前提要得是坐实了的绯闻。
　　上午大课间，宋诗颖神神秘秘地跑来跟林叶说：“林叶，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班上现在好多人都在传你和班长的绯闻。”
　　“哦？让他们说去好了。”林叶装作若无其事，心里还是有点慌的。不过她向来可以将内心的波动伪装得很好，她自信地以为别人都看不出她的心慌。
　　“我可气不过，我就跟她们说，肯定是谣言。像林叶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肯定是不会早恋的。”宋诗颖面带愠色地说道，不过听起来倒更像是娇嗔。
　　“谢谢。”帽子戴的真高，林叶不知道自己还能回应别的什么么。
　　“林叶，班主任叫你。”何亦晴从英语老师那里回来说道。“办公室现在都快忙死了，语文、英语、化学、历史的二卷同时下来了。”
　　说着林叶就和何亦晴一起离开了位置，把宋诗颖晾在了一遍。
　　果然是分卷子的事，办公室乌泱泱地一堆学生站在沙发前的空地上分卷子。尽管物理卷子昨天就已经分好，但是宁仲远为了帮他的好哥们邢浩，因此也在。不过看上去他们快要忙完了。
　　“我帮你分。”宁仲远探过身来说。
　　根本不是疑问句，林叶觉得自己不需要做任何的回应。宁仲远自己说完就拿起一摞卷子，按班级分了起来。一会儿，一个名字出现在了林叶的面前：钟之庭。林叶想都没有想，就走到了在一旁分英语卷子的亦晴身边，拍了拍她，示意了一下名字的地方。把那张卷子偷偷藏在了亦晴手里的那一摞英语卷子后。
　　分好语文卷子的时候，亦晴那边还没有忙完，但是她对林叶说：“你先回去吧。”林叶想了想觉得也对，便先回了教室，和被她当空气已久的宁仲远一起。
　　当时已经上课了，化学老师正在讲这次月考的选择题。他俩进教室的时候，后排几个男生装咳嗽似的起哄。林叶坐下的时候，听到前面坐着的宋诗颖生气地说了句：“咳什么咳，真无聊。”
　　宋诗颖是一个生得和名字一样美的女孩，家境也很阔绰，所以大家就会第一印象觉得她会和大小姐一样刁蛮。但是相处下来，很多人都慢慢得对她改变了看法。她几乎从不在学校提及家里的情况，学习也是很努力，别人问她问题时她也会很有耐心地回答，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很好。在此之前，林叶和她的关系很一般。因为女生中，林叶除了何亦晴，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很一般。但是宋诗颖却一直很努力地和林叶交朋友，她圆润玲珑的个性和林叶冰冷寡言的个性对比起来有着极为鲜明的反差。
　　那天，宁仲远一天都没搞明白，为什么林叶今天对自己一直都不冷不淡的，感觉上像是生气，又像不是，她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而且，他也没想明白，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宋诗颖关系那么好了。他几次想问问她，都被她躲开了。在走廊上遇见，他从老远就和她打招呼，她也是表现地是不理不睬，没什么反应，相反倒是宋诗颖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给他解了围。她真是动不动就不爱理人呢，一点预兆都没有。

　　在平海一中门口等了好久才打到一辆车。上车后林叶还不忘记看一眼平海一中的校门，她想：下一次再来，对自己而言，大概又要再等上好几年了吧。
　　去外婆家的路上，林叶给叶昕打了个电话。
　　“姐，你在家吗？我一会儿过去。”
　　“我不在啊。现在家里就奶奶在家。我以为你明天才能来呢。”
　　“哦，那没事，我先去看外婆好了。”
　　“那你回来要在家等着我啊，我大概六点左右和你姐夫他们回去吧。”

　　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宁仲远的妈妈。
　　“阿姨好。”林叶问好道。
　　“是叶叶啊。”仲远妈妈和善地说，“为叶昕结婚回来的？”
　　“对啊。”
　　“我中午的时候看他们出去了。”
　　“是，我给我姐姐打过电话了，他们晚上才回来，现在家里就我外婆在。”林叶答道。
　　“那到阿姨那里坐坐，正好阿姨家里现在没人。”
　　“好啊。”
　　仲远妈妈开了门，上一次来仲远家还是他们小时候的事。“你应该都不记得我们家样子了吧？”
　　“嗯，记不太得了。”林叶回答道。但她还记得，从小她就认定，仲远妈妈是对自己最最和善的阿姨。
　　“家里还是有点小，这一间是仲远的房间，你们小时候总在这里一起做功课呢。”仲远妈妈推开手边的一扇门说，“哎，这孩子什么时候把屋子弄得这么乱。”尽管是嗔怪的语气，但林叶听得出，里面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责备的成分在。
　　平海市老民居大多是一梯四户，因为仲远的房间不是正室，所以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朝向走廊。就算在白天，如果不开灯，光线也是很暗的。他的房间十分朴素，连书桌都是以前组合家具的一部分，桌子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旋转台灯和几本高中物理习题书。从散落的白色纸末可以看得出来，他前几晚刚刚从这些书上裁减了几道题目下来。书桌的旁边是一张单人床，枕边放着一本书，暗红的封面印着几个白字，写的是《林徽因文集》。
　　仲远妈妈也看到那本书，然后拿起来说：“诶，奇怪，他竟然在看这种书。”
　　“是啊，是挺奇怪的，他以前最不耐烦看这种书了。”林叶附和道。
　　以前，不是没做过努力，可是仲远就是对文学提不起兴趣，每次林叶想和他聊新月诗人聊徐志摩、林徽因的时候，都觉得是在对牛弹琴一样。“看来当了老师后，他真的变了不少。”林叶说道。
　　离开仲远的房间，就又回到了客厅。仲远妈妈拿了一个玻璃杯给林叶，说：“到阿姨那个屋子坐坐。”
　　那间屋子是朝南的，采光很好，还附带了一个阳台，阳台上种了不少像芦荟之类的家养植物。林叶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小时候她常去的一家小卖部现在已经关门了，这让她觉得整条街都冷清了不少。阳台上晒着这一家人的衣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一旁的收藏柜上摆着一个鱼缸，鱼儿在里面游着：很有家的味道。
　　“我是后来才知道你和仲远的事的。”仲远妈妈说道。
　　林叶转过身来，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仲远妈妈拉她到床边坐下。
　　“阿姨，对不起，我们并没有刻意要瞒你的。”她是真的愧疚。
　　“阿姨也并没有要怪你。我是看着你们俩长大的，知道你们的品性，你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其实阿姨并不介意，我想你叔叔应该也不会介意。只是你爸妈……”仲远妈妈的语气里满是真诚。
　　“仲远也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我们没有告诉他。等我们知道你们的事的时候，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叔叔他今天带着学生出去写生去了，但我想，他要是在这，也会这么说的。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连你们俩都已经这么大了。”
　　“阿姨，其实，我们会分开，是因为我们自己的问题的。”
　　“但我看的出来，仲远这孩子真的是很喜欢你的，我是他妈妈，这一点我有自信。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在意过一个女孩子。当年他高考失利，我也没有看到他那么的难过。这几年，他过得……”仲远妈妈停了停，好像是在回忆，也像是确定下面的话适不适宜说，“你，现在也未必不喜欢他了吧？”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事，我……不想那么辛苦地去想。”
　　“阿姨明白，阿姨也不会逼你。你有选择你生活的权利，虽然我很心疼我儿子，但我也不能那么自私对吧？”仲远妈妈的语气依然和缓，没有压迫性，“现在在上海生活的怎么样？”
　　“同事们都待我很好，和同学合租了一套房子，虽然离公司有点远，但是有班车就还好。”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很担心的。”
　　“我知道。”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妈，我回来了。我要睡会儿，晚上你们吃不用管我。”面都没露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好。”仲远妈妈应道，“这孩子昨晚没回家，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阿姨，那我也先回去了，我外婆应该还在家等我吧。”林叶努力让自己的微笑不露尴尬。其实好想留在这里。
　　“好，那阿姨也就不留你。”
　　路过仲远的屋子时，房门紧闭。“宁仲远，我真的好羡慕你，可以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林叶心里这样着，跟仲远妈妈道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