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方冉儿

6、故地重游

　　“喂，林叶走到哪儿了？”亦晴打来电话问。
　　“快到了，大概还有三站。”
　　“那你在那里车站等我，我去接你。”
　　“好。”
　　刚下车，就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何亦晴。“中午想去哪儿吃？”亦晴问道。
　　“你定吧，我现在对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都不熟悉了。”林叶回答。
　　“也行。”
　　“你下午没课？”
　　“有课啊。而且我们现在没课也得在办公室，学校最近查得可严了，我刚给你打电话之前教导处刚查过，所以我现在才敢跑出来。那今天，我们不如还到亚细亚那里吃，现在学生还没下课，应该有好一点的位置。”
　　“好啊。”
　　果然，亚细亚那里没有多少客人。亚细亚是一家位于平海一中正门正对面的饭店。虽然称作饭店，但是因为价格不高，还具备外送、打包的功能，所以顾客主体还是平海一中的学生与老师。当她们还在上学的时候，林叶就常和何亦晴一起光顾这家店。
　　“何老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刚进门，老板娘就热情地对她们打起招呼，“诶，这不是林叶嘛！”
　　“对啊，她昨天刚回来啊。”亦晴说道。
　　老板娘引导着她们坐到一个位于窗户旁边的位置。的确，今天有一个很好的位置。老板娘边用抹布擦着台面边对林叶说：“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上海。”林叶答道。
　　“上海是个好地方啊，那里好像有一条路是专门卖衣服的。”一边对着过来帮忙的小店员说，“这原来也是这个学校的，人家现在在上海工作。”
　　林叶不置可否地笑笑。
　　“今天吃什么？”老板娘问道。
　　林叶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何亦晴，意思是你定吧。亦晴会意地拿起桌上立着的菜单，看了看说：“还和平常一样吧。”
　　“好。”老板娘说道，然后向后厨那边边走边喊道：“一份鱼香肉丝，一份红烧茄子……”
　　“她还是那么会做生意。”何亦晴小声地用颇为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下午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也可以有，我想着今天应该去我姐姐那里一趟。”
　　“那行，我下午就不陪你了。”
　　“嗯，下午你不用管我。”
　　“你昨天后来和宁仲远怎么样了？”
　　“你还问我，你昨天那个男朋友的事，从实招来。”
　　“他啊，是半年前我在外面培训的时候认识的。”何亦晴说完这句，就用一种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的表情看向林叶。
　　“不像她的语气。”林叶心想。

　　在林叶记忆里的何亦晴，是那么难以形容的让人心动，她的憧憬，她的梦想，她的简单，让林叶觉得亦晴是一个活在17岁那个梦幻的年纪里，永远不需要长大的小女生。
　　那时的她，常常在下午的大课间里，一个人跑在音乐阶梯教室的门外。那里，有一个男孩，会在几乎每个午后，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音乐教室里练习钢琴。他的名字叫：钟之庭。
　　钟之庭，是一个名声远没有名字响亮的男生，个性则更是安静。但是17岁的何亦晴却喜欢着他的这种安静。她对林叶说：听他的琴声，她能够听出他的感情，就像山间的泉水，那么明净，自己忍不住放肆地让他一点点渗透进心里，等到满到让人察觉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拔不来了。她说这大概就是“一往而深”。
　　三年里，何亦晴从来没有和钟之庭说过话，但是在亦晴漫长的暗恋时光里，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最了解他的人。她说：她不一定非要和他相处，才能了解他的喜乐和苦悲，只要自己足够用心，两个人的心意和感受一定会是相通的。
　　后来等到他们毕业之后，从此天涯，彼此下落不明。然后发现青春的可贵，可以不求拥有，不必说将来。
　　“那……”作为这份暗恋知情者之一的林叶说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亦晴停了停，压低声音说，“‘她们’当初都说我傻，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当初不跟他表白的确是有害羞的原因，我当时想总不能告诉他我觉得我能听懂你的世界，这是多么荒唐的话。不过现在，我却想这样也好，没有在一起过，就没有过争吵，没有过伤害，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是有些摩擦的吧。所以，现在我想起他，依然觉得美好。”
　　“你是想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么。”林叶笑着说道，心里却没有笑的语气。
　　这时店员端上菜来。亦晴起身，去收银台旁边的消毒柜拿筷子。趁着这个当口，林叶舒服地在阳光下伸展了一下肩膀。“这种感觉真好。”她想。在充斥着烟火气的生活中，和一个聊得来又信得过的朋友，什么都能说，这种感觉，真的好舒服。好想一直坐下去，聊下去。
　　同时，对面平海一中的门口开始热闹了起来，学生们放学了。陆续有学生走进这家店。
　　“对了，叶昕姐姐是周日结婚对吧。”快吃完的时候，亦晴说道。
　　“嗯。”
　　“用不用帮忙，我也得随一份礼吧。”
　　“不用，不用。”
　　“跟我还客气？”
　　“不是客气，因为我现在也都还不知道后天的流程。”
　　“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需要帮忙，不会饶过你。”
　　“何老师也在这里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对啊，我同学回来我请她吃饭啊。”亦晴答道，“我们吃完了，你们坐这里吧。”说完亦晴便起身要走，林叶也紧随其后拿包站了起来。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恰巧宁仲远也来了，他正在跟老板娘点餐。他们没有互相打招呼，此时老板娘也忙到没时间说客套话，只是一边收了钱一边对着后厨喊“再一份鱼香茄子……”

　　离开亚细亚饭店，亦晴问道：“要不要去操场走走？”
　　“好啊。”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有点毒了，不过还好操场外的护栏边种着枝叶茂盛的大树。林叶对植物认知力低于正常水平，所以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树。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走了呢。”林叶感慨道。“当初某个人可是可喜欢在这里说某个人呢。”
　　“当初某个人不也是。”
　　“没有某个人过分哦。”林叶打趣道。
　　“你当初真的是因为宋诗颖才和他分手？”
　　“当然不是。”
　　“我想你也不会。不过，宋诗颖真的是，当初我们怎么都没发现她是这么一个人啊。”
　　“这也不是一句‘遇人不淑’可以概括的。”
　　“你说她最后也没和他在一起，却把你们俩拆散了，她什么目的啊。”
　　林叶耸了耸肩，没有接下去。
　　“现在我教这些高二的学生，也是有些女生可有心眼了。有的时候我看她们就在想我们当初也没有这样吧。”
　　“说不定更过分。听说，你现在也做起了让学生罚抄单词的这种事。”
　　“对啊。总归要树立些老师的威仪啊。不然，他们想不背单词就不背单词那还行？诶，别光说我，你现在在上海怎么样？”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听起来倒像是句牢骚话呢。没想过回来？”
　　“说没想过，是骗人的。不过总觉得如果回来再想出去就不容易了。”
　　“不过，我总觉得你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因为你可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别看你现在好像过得很好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加上之前林叶本来就很疲惫。
　　“我们回去吧。”亦晴说道。
　　“好。”
　　林叶走出校门的时候，又遇上了和同事吃完中饭返回的宁仲远。毒日头下，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也就谁都没有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