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穿楚汉》武媚娘爱薰薰

83、岁月风尘湮灭多少心意~

　　满山遍野的秋花鲜馥满眼，开满山坡，连绵不绝绚烂着仿佛一直开上天际，直开进人心，填满所有欲赫难平不知足的奢度…

　　“项王，韩信大将军到了…”武涉来到项羽的马下，低声通报…

　　“有劳武涉兄…”韩信长做一揖，之后想了想，翻身下马，单腿跪在叶画一地秋的山地之上，埋头俯首道：“见过项王…”

　　乌骓立在山坡一处高大的桂花树下，玲珑轻俏的桂花梓粒落满一身，浮蔻冷香的凝薰如雾似瘴，浓稠得仿佛将项羽的全身溻透，溅湿…

　　项羽回转身形，首先望见韩信一侧的座骑‘绝地’。项羽微微唤了声马名，那匹一直掌拳跃跃欲奔的‘绝地’早就按耐不住，此际连忙来到男人们的中央，亲昵的同乌骓耳鬓厮磨，言情叙旧…

　　“马且知旧情，何况人乎？”项羽俯下身子，以马儿喜爱的力度，极有耐心抚摩着‘绝地’的额头…‘绝地’睁着大且萌的双目，卷翘着浓密的睫毛，似一个绝色佳人那般偏头仰额，谄媚友好的回望着项羽…

　　项羽似漫不经心道：“我以为，韩信大将军最是长情之人，否则，刘邦那里奇骏想必也不少，而你仍独留‘绝地’在身旁…”

　　“我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要舍弃‘绝地’…”未被赦起，韩信便一直跪着，补充道：“它是匹良驹，同乌骓之于项王一般，‘绝地’之于我，也早是生命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频频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绝地’乖巧的不时左顾右盼，时刻预备着倾情回应，亦或者响应主人的号令…

　　项羽会心一笑，直立起身形，似一抹强大的云彩，瞬间将万物遮蔽…他别有用心，提醒道：“你如此偏爱‘绝地’，甚至不怕刘邦睹物怀疑虑，那么，可还记得，这匹马的出处吗…”

　　*

　　由下自上，深望着眼前自带着一抹荫凉光辉的项羽…往事历历在心田，韩信于这个男人的阴影之下，再一次苦痛回忆起从前的胯下之辱…那是任何人无以言道，挣扎着却仍无穷无尽无法摆脱掉，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

　　有些阴影，某些人穷进一生，想要走出来…然，只要项羽出现，哪怕无言无语，亦总是光彩夺目照见韩信内心宿命般的不洁…

　　从往小人物的那些哀戚感受，从来不是项羽这般以金光灿烂，清新如槐著称，天神天降能够感受得到的…

　　“这是当年您送我的马…”韩信收拢戚戚然的神思，虽无法畅所欲言，然，还是很郑重的答道：“当年的马术预演，我拔得头筹，项王赏给我‘绝地’…你还告诉我这是一匹足不践土，脚不落地，可以腾空而飞的好马…”

　　项羽很欣慰，然，随即又喟叹道：“大将军现在果然身骑‘绝地’腾空而飞，却为何不是为我，不能如马儿一般从一而终，效力于楚军…”

　　面对项羽的质问，韩信不知如何作答是好…怎样能说出口呢，楚营任扶戟侍郎时，每每看着项羽纵横捭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时，韩信都深深感受到，他在项羽这里，永远都无法是独一无二的大英雄…只因为，在这里，倘项羽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观韩信不语，武涉在一旁帮腔道：“项王一向看重大将军…”

　　内心的隐秘，永远只在当事人自己的心中出没，难以真实为人所道…韩信挥臂止住武涉之言，垂头凝目道：“很多事情，已然没有回头路…刘邦这一边，我只能站到最后…”

　　项羽单臂一挥，将天龙破城戟横颈而来，迫在韩信的咽喉处，道：“韩信大将军，现下我一人动手，便可轻取你性命，你难道不怕吗？”

　　一直垂头不肯直视，多少带着些敬畏之心的韩信，闻言突然笑出声来…韩信仍旧以极恭敬的姿态，抬起头来，望向桂花落满肩的项羽，一字一句，道：“这一场赴会，倘是刘邦相邀，我实不敢来…然，项王从来便是那光明磊落之人，我无需忧惧…”

　　“项王自然光明磊落…”武涉借机一步跨前，胁迫韩信道：“然，倘你死心效力于刘邦贼子，今日便是死期，也未可知…”

　　韩信摇摇头，一手借着项羽之力缓缓站起身来，空出来的另一手直指武涉，道：“项王不对我下手，凭武涉将军你一己之力，又能奈我何？”武涉急赤红了脸，紧盯着项羽，只待随时听令，将韩信拿下…

　　“这一战，终是我与刘邦之间的双雄对决…”项羽弯腰俯身，将韩信身上的花泥轻掸，随即徐缓如诗般抬头望向秋天丽日，高高的蓝天白云，委婉适度，礼告提醒道：“大将军，我只愿你能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有利时机…正所谓‘鸟兽尽，良弓藏’，你的最高价值，或许只存在于此一个相持阶段…今后的路，要如何走，项籍我期待韩信将军能有过人的决断…”

　　“我的双手已然沾满了楚军的鲜血，项王认为我还有回头路可走吗？”带着一丝倨傲，韩信换而言之，略表心迹叹道：“更何况，项王你已然是无可厚非的大英雄了…而我，还想挣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号…历史当中，哪怕无法超越你，也同样响当当闪亮亮，为世人称道的名号…”

　　将视线从山坡弯弯曲折的悠然花木中收起，项羽眯起眼睛，第一次最最郑重的望向韩信，半晌方道：“如此说来，从前竟是我不识大将军，不知原来你也有着一颗鞍马倥偬的英雄心…”

　　韩信别过头去，轻声道：“项羽将军本身就是发光体，明亮璀璨…是以，如我等这般俗类于您身边，从来便只是灰扑扑简而化之的存在着…”

　　“大将军莫要自谦，世人已然看到了你的颜色…我只可惜，你的光辉，不是在我这里绽放的…”项羽挥挥手，对韩信道：“去吧…”

　　“项王…”望着韩信远去绝地的身影，武涉不解道：“为何要放他走…”

　　“咱们这一面会，未必能蒙昧住刘邦，届时，已然是害了他…”一朵云彩飘过，时晴时暗，项羽面目不详，道：“他的性命，此生未必断送在你我的手中，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