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 山田家的四子》Der Bogen

47、初遇交恶

　　正如四子睡着前所要求的，祈红在午饭前把她叫醒了。

　　[唔，午饭做好了？]，四子眯着眼扫了祈红一下，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地问道。

　　祈红垂眼看着还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娇小身躯，回答说，[快了，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啊，十点钟的时候Louie打电话过来了。我告诉他你大约中午起床，他说会在十二点左右再打过来。]

　　[哦]，顿了一下，四子在被子下面伸了个懒腰，不怎么情愿地坐起来呆望着祈红。

　　瞥了一眼正抱着双臂瞅着自己的祈红，四子旁若无人地扯了扯微皱的睡衣，再抓抓翘起的乱发，含糊地说了句[没事，这就起]，然后又倒了下去。

　　祈红了然地看着这个还在睡意中挣扎的小丫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走廊尽头，松田管家就抓着电话听筒对他说，[祈红先生，Louie少爷的电话。]

　　[谢谢]，祈红对她笑了笑，才从她手中接过听筒，[Moien？]

　　当四子穿着宽大的毛线衣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祈红已同电话那头von Auerbach家的三位聊了一遍了。回到日本后，虽然四子是有三天两头就和他们通次电话，但祈红通常只是让四子代他向卢森堡的几位问好，所以这次Louie和Dorrit正捉住祈红说个不停。而这时祈红一看到四子过来，就连忙把听筒递给她。[你的电话]，他说。

　　除去仍需要上课的大哥太郎，山田小分队也外出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声称要去同学家学习，但根本目的还是‘蹭饭+零食’。若不是山田小妈没让他们去打扰睡得正香的四子，八成她也要跟着一起行动。总之现在坐在饭桌前一起用餐的，就只剩山田小妈、祈红和四子三人。然而，此时的用餐气氛却不像平时一般愉快。原因就在于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正非常心不在焉地吃饭。若不是她这年龄实在是只能和单纯扯上联系，这副样子都可以形容为‘心事重重’了。

　　话说山田小妈这位伟大的母亲，就算是个粗线条的女人，对众子女们还是相当关心的。见自家长女绷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慢吞吞地往嘴里填饭，她柔声问，[四子，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抬头对上山田小妈的大眼睛，四子急忙说道。

　　碍于山田夫人在场不好说什么的祈红，见此不禁舒了口气。停下手中的筷子，他向四子看去。

　　[是吗？]，山田小妈略略低了头，声音微颤，[可是四子在接到Louie先生的电话后，就变得很奇怪了哦。四子却什么都不告诉妈妈，难道是不信任妈妈了？啊啊，怎么出去才几个月就跟妈妈有隔阂了呢？怎么办啊，和夫，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孩子都快不要我了。呜呜呜，和夫……]

　　四子抱着瓷碗的手抖了抖，[妈妈，不是这样的啦，真的没有什么事。四子也没有不信任妈妈。]

　　[呜呜，和夫，快点回来吧……]，山田小妈继续哽咽着。

　　见状，四子头痛地立即决定先透露几分消息安抚了她再说。

　　[其实，只是Louie叔叔说他下个月不能过来东京看我们了，现在手头的工程有些棘手]，四子摆出有些尴尬的神色，[四子原本很盼望Louie叔叔过来的，结果一下子感到有些失望，但又不好意思告诉大家。]

　　闻言，山田小妈终于停止了她颇具威力的哭诉。[真的是因为这个吗？]，她眨眨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

　　这哪里有什么眼泪的痕迹？！四子是彻底无奈了，但她还是要努力收好尾。

　　[真的啦]，四子语气中露出些许娇嗔，[妈妈！]

　　[哦，原来是这样]，默然片刻，山田小妈又开始眼波流转，[四子很喜欢Louie先生啊？]

　　这话什么意思？四子来不及仔细琢磨就在山田小妈的咄咄逼视下点头称是。

　　[哦呵呵呵，这样啊，还真是没想到呐]，笑得怪异的山田小妈忽而怜惜地看着她的长女，[那么四子心情不好也是很正常的，怎么办好呢？]

　　[祈红啊！]，四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山田小妈瞬间对坐在对面祈红摆了个拜托造型，[下午能不能请你带四子出去走走，陪她逛逛街买买东西什么的？我想，这样应该可以使四子的心情变好哦。]

　　……，并不是每个女性都喜欢逛街啊，山田小妈！四子转而瞪向祈红，不许同意，今天运气很差的样子我完全不想再出门啦！

　　但祈红瞧了眼小心向他使眼色的四子，还是无视了四子心中的呐喊，[好的，山田太太。午饭后我就带四子出去走走。]

　　[太好了，祈红！那么，四子就拜托你啦。]，山田小妈宽心地笑了起来，[好啦，四子，不要再叹气了，快点吃饭吧，一会儿祈红哥哥带你出去玩喽。]

　　[哦]，四子郁闷地冲祈红翻了个白眼儿，专心吃起饭来。

　　…………

　　[Sa，sa，好好逛哦]，山田小妈笑嘻嘻地抱着三胞胎之一把四子和祈红送出门口，[路上小心哦！]

　　[嗯，我们走了]，四子挥挥手，看着她关上大门。

　　抬头看看阴沉着的天空，四子不满地扭头瞪向祈红，[都快要下雨了，你拉我出来干嘛啊？]

　　[那么，要回去吗？]，祈红若无其事地说。

　　[哼，算了。刚出门又回去，山田小妈不知又要说什么了]，四子语气有些蛮横，[喂，我们现在去哪儿？]

　　祈红想了想，低头看着她，[有什么东西想要买吗？]

　　甩甩袖子，四子没好气地说，[没有，现在还没想到。]

　　祈红微微感到好笑。

　　[那么，就朝着千代田区方向散散步吧]，他轻快地提议道，[如果想到需要买的东西，再坐地铁。]

　　四子点点头，懒洋洋地迈开了腿。

　　因为是抄了近乎直线的近路，两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竟然已走到千代田区的商业街附近。四子的体力其实并没有多好，但她和祈红边走边聊、看看行人、再发发呆，倒也没觉得累。而祈红考虑得要多些，他担心四子刚经过了复健仍需保养的身体。便打断她继续对街头行人进行无聊的观察，拉着四子走进一间装修典雅的高档咖啡店。

　　这间咖啡店与Louie通常的作品属于同一类风格。Louie总是非常讲究格调，而又注重高雅和舒适度。四子受他影响，时常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建筑物的设计。

　　将还在心不在焉地打量室内装修的四子，安置在可以透过玻璃墙看到大街的座位上，祈红招来侍者为她要了一杯热牛奶。

　　[回神了，回神了]，祈红耐心唤了声，指了指她面前的牛奶，[要喝掉哦，你最近似乎正处于长个子的时期。]

　　[啊，这个我估计是去年到卢森堡忽然换了水土的原因吧]，四子微皱着眉瞪着面前的一大杯热牛奶说，[用得着喝那么多牛奶吗？]

　　悠闲地看了眼正在对牛奶散发怨念的小丫头，祈红不甚在意地开口道，[若是不怕身体缺钙，那就随你了。]

　　闻言，四子闷闷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抿了一口热牛奶。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祈红暗自发笑，[这里已经离市ヶ谷站离这里不远了。]

　　[哦？那么这里是日本棋院附近啦？]，四子有些惊讶地向祈红看去，她没想到他们走了那么远。

　　[嗯，拐个弯再走五、六百米远就到了]，祈红端着咖啡杯想了想说，[那个叫进藤光的男孩还在里面做院生吧，你要去进去看看他吗？]

　　[不要]，四子急忙摇摇头，[回来后已经被他缠着下了好多局棋了。我不喜欢下指导棋啊！]

　　[呵呵，真是缺乏培养人才的耐心]，祈红毫不客气地笑道，[这点比起人家藤原可差远了。]

　　四子把脸撇到一边，[哼，我是比不上他。但进藤光若想超过我，起码也要进入中年后才可能。]

　　[哦？你不是说过进藤的天赋极好，今年就可以成为职业棋手了吗？]，祈红接着道，[这样还需要那么久吗？]

　　[那当然！]，四子换上正经的表情，[天赋只是一部分，下棋的经验和人生阅历也非常重要。]

　　[那你岂不是比好些职业棋手都要厉害？]，见状，祈红忍不住挪揄道，[干脆在日本随便拿几个头衔好了。这样你就更天才了，大家都称你为‘史上年纪最小的棋圣’。]

　　四子不满地撅起嘴，她自然听得出祈红话中的小小嘲讽。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忽然‘砰’地一声响，身旁也很快出现一位怒气冲冲的俊秀少年。

　　[说这样的话，你们根本就不配下围棋！]，少年怒瞪着他们说。

　　啊啊，我说祈红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进藤光曾经大言不惭说过的话啊。四子审视着少年暗想，再次听到这等言论又火大起来了呢，塔矢亮。

　　四子刚想开口道歉，却又听塔矢亮气愤愤地继续冲着自己道，[进藤光只不过是个新晋院生而已，能否通得过职业试都不一定。赢得了他这样的水平就可以让你得意到说什么‘随便在日本拿头衔’了吗？以这么轻佻浅薄的思想来看，恐怕下出的棋也是垃圾！]

　　看到代自己受了对方一番怒斥的四子，此刻不怒反笑，眼神却冷峻得很，祈红开始暗自责怪起自己不该乱开玩笑。他知道四子已经有些愠怒了。

　　这时，四子微笑着开口了。

　　[真是对不起呐，祈红哥哥总是开些让人伤脑筋的玩笑。看来这次是伤害了你对围棋的崇高感情，太不好意思了呢]，她幽默的言语带着冷漠，[而且，赢了进藤光确实没什么好自豪的，又不是赢了塔矢名人，是吧？]

　　一时间气氛更加僵硬，祈红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抱歉啊这位小朋友，请你原谅。]

　　但塔矢亮连看都不看祈红一眼，只见他瞪着微笑着的四子一字一顿地说，[下一局吧，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差距’！]

　　[呵呵，好啊，能得高手赐教很荣幸呢]，四子从容道，[不过这里并没有棋盘啊。]

　　[这点不用担心，稍等片刻]，塔矢亮冷冷地回答，然后转身向Waiter走去。

　　[都怪我，让你被那个男孩说了一通，对不起啊]，祈红急忙对四子道歉。

　　四子平静地看着他说，[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并不是认知上就是如此。]

　　祈红自责道，[但还是使你不开心了吧，不然你也不会同意和他下棋。]

　　[啊，虽然他用了自以为‘正义’的姿态和高高在上的语气指责我，让我觉得不太爽，但说我的围棋是垃圾就有些难以忍受了。即使围棋只是我的爱好，它对于我来说也是有意义的]，四子声音平板而冷淡地解释道，[再说，对方都下战帖了，总不能让人家以为我退缩了吧。]

　　[那个男孩子]，祈红迟疑了一下，又道，[他很厉害么？]

　　[应该还凑合吧，是那个塔矢名人的儿子]，四子轻描淡写地说。

　　然后她侧脸象不远处一望，[啊，回来了。没想到咖啡店也有棋盘呢，看来这家店的老板对围棋也有些兴趣。]

　　收拾了一下桌子，祈红把位于四子对面的位置让给塔矢亮，自己在一边观摩。他注意到塔矢一坐下就对四子施展所谓的‘气势’予以压力，而四子泰然自诺地看着空空的棋盘仿若不知。

　　[我是塔矢亮，请多指教]，塔矢冷然道。

　　四子轻轻一笑，[一会儿输了怪不好意思，就不说名字了。不过，还请多指教了。]

　　她径直取了那盒白子，[猜子就免了吧。我习惯执白子，不介意吧？]

　　塔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在棋盘上放下第一颗棋子。

　　[我，我认输！]，塔矢亮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随着话落，两颗冷汗也从他额角滑了下来。

　　祈红同情地看了看还在一眼不发瞪着棋盘的纤弱小小少年。啧，惨败呐。

　　[啊，多谢赐教]，四子抿了口早就凉了的牛奶，起身对祈红道，[走吧，牛奶已经喝完啦。啊，有地方去了，我想买支手机。]

　　祈红站起来跟了过去，在吧台把塔矢的帐和他们的一起结了，就同四子离开了。

　　真可怕，那种无力感。塔矢亮疲惫地闭上眼，中盘就到了只能挣扎着少输几目的地步。本想拿出全力让对方狠狠挫败一次，却不想自己输成这样。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自己思考的时间比对方长很多，再加上她用的是白子，应该了解‘差距’的应该是自己吧。想到此，塔矢亮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绪方精次卡着时间走进咖啡店，今天下午他约了老师塔矢名人的儿子塔矢亮在这里见面。扫视一圈，就看到塔矢亮茫然若失地看着面前的棋盘。绪方快步走了过去。

　　细看了下对局，他惊讶地问，[小亮，你执的是白子吗？]

　　塔矢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说，[不是，我复盘让你看看吧。]

　　随着塔矢一步步地落子，绪方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绪方不由地一震，[叫什么名？她也像进藤光一样是初学者吗？]

　　[不知道]，塔矢亮放下最后一颗子，缓缓道，[应该不是初学者，与进藤光笨拙的执棋子手法不同，她落子的动作相当老练。但是，她认识进藤光。]

　　[哦？那问问进藤应该可以知道她的名字]，绪方精次有些兴奋地说，[她长什么样子？]

　　把身体向后一靠，塔矢闭上眼说，[长得很漂亮，手也很好看。]

　　听到这样的描述，绪方无奈道，[小亮，详细点！]

　　塔矢有些痛苦地仔细回忆道，[黑色短发，皮肤白皙，举止高雅，穿了一身昂贵的和服。就是这样了。]

　　这时，绪方也终于注意到塔矢亮的苍白神色，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他指着棋盘说，[不必责怪自己。小亮，就算是我也不一定逃得过这里面的圈套。]

　　见塔矢闻言倾身注视着棋盘，他又继续道，[这里、这儿、这个地方、这里还有这儿，不到中盘对方就已布置好了起码五个圈套。年纪那么小就有这等棋力，真是不可思议。小亮，你应该庆幸自己又多了个好对手。]

　　[是吗？]，塔矢苦涩地回答，[恐怕不见得呢。]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把来龙去脉告诉了这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