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便当 & 清晨思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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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四子要为御村准备中午的便当，她已成为全家起床最早的那个。更让四子郁闷万分的是，为了避免山田一家发现，她还要偷偷摸摸地干活儿。当然，她已经告诉了松田太太并请她一定保密。但一想起山田小分队对食物的执着，她还是有些担心会被发现。
毕竟她这个山田四子现在擅长的是中国菜和西餐，而日本菜的话，目前她只是看着松田太太做了酱油蛋卷和天妇罗而已。其实菜色问题还算小事，最重要的是为别人做便当这回事千万不能让山田一家知道了，否则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会更多。
小心把厨房那台超级大的冰柜翻了一遍后，四子想好了今天的菜单。打了个呵欠，她拿出食菜开始做饭了。
啊啊，好香！肯定也会很好吃啦！想来，从宁小春11岁父母双亡起就开始锻炼的厨艺，50年下来做得不怎么样那才叫奇怪呢。啊呀，还真是舍不得往这么好吃的菜里面，撒上一把能够咸死人的盐呢。四子一边熟练地翻着平底锅里的时蔬，一边胡思乱想，算了，浪费食物是可耻，还是别在这上面搞打击报复了。四子摇摇头，悻悻然地把菜盛到大便当盒的一角。再翻出松田太太腌的几坛小菜，挑了几样放进去摆好。
啧啧，两荤两素四个菜啦，够丰盛了吧，四子盯着便当面无表情地想，但到时不给我努力干活可不行。
把便当藏好，拿掉梆在头上遮油烟头巾，四子甩甩有些酸手臂向卫生间走去。她需要冲个澡去去这一身菜味。
拎着便当，四子悄悄在晨光中穿过庭院。轻轻打开那扇高大的木门，就见御村托也那张柔和的笑脸近在咫尺。
[早啊，四子]，他愉快地打了招呼。
[干嘛离那么近，又想吓人吗？！]
御村温吞吞地说，[没有哦，我怎么会想要吓四子呢？]
四子极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便当交给他，[哪，拿着。家里还有好几个便当盒，所以这个放学后就直接拿回你家，明早再给我。]
[好]，御村合作地点头同意，又看了看手中的大号便当盒笑着说，[嗯，四子亲手做的便当呐，很期待哦。]
[哼哼，小心到时把舌头也吞下去]，四子有些得意地说，[不过，太郎的事就拜托你啦。]
[没问题，没问题]，御村笑眯眯滴答应下来，忽而视线转向了四子身后，[啊。]
见状，四子奇怪地转过身去，却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捂着发酸的鼻子抬头一看，竟然是邻居，面瘫手冢国光。
[你怎么在这里？]，四子惊讶地说。
手冢低头看着她，平淡地吐出两个字，[晨跑。]
[哦]，四子点点头，转而对御村道，[你不去学校了么？难道还有什么事要说？]
[唔，四子这是在赶我走吗？]，御村端起他那副对外常用姿态，目光扫过手冢国光，又对四子浅笑着问。
[那还用说？]，四子不客气道，[我不想让太郎他们知道便当这事。而你在门口磨蹭得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大家发现。]
[啊啊，那好吧]，御村苦笑起来，[似乎有些被四子讨厌了呢。那我走了哦，明早见啦，四子。]
[嗯嗯，bye，路上小心]，四子冲他挥挥手。
目送御村拐过巷子，四子对上一旁手冢那有丝审视意味的目光，[还站在这里啊，有事？]
[有关昨天的资料]，手冢一本正经地说。
[啊，仔细看过了？]，
[嗯。]
[那么]，四子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凉气，[感觉如何？后面的行事作风，是你的风格吗？]
手冢带着沉思的神色，平静地说，[或许吧。]
四子闻言张了张嘴，顿了一会儿才确认似地问道，[你也没办法确定吗？]
[嗯]，手冢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四子边思考边问，[再拜托其他事务所或者研究中心调查吗？我想也许……]
手冢国光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必了，就这样吧。]
[啊？]，四子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必再查了，随缘吧]，手冢淡淡地耐心重复了一遍。
虽然有想过他会这么做，但四子还是难免怔了一下。
[你，想回去吗？]她迟疑地开口问，[还是说，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时代？愿意留在这里？]
手冢低头看着四子，一脸沉静地反问道，[这是我能够决定的吗？]
四子不禁一呆，回神对他笑了笑，自嘲道，[的确呢，是我多虑了。]
[那么，没其他事了吧？]，她垂下头等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先回去了。]
这时，手冢却出乎意料地说话了，[便当……，明天起给我一份。]
[哈？便当？]，四子错愕地望着他，[不是刚考完试，这一周都是假期吗？你要便当做什么？]
[有个部长交接集训，明天开始要去学校]，手冢从容地解释了一下，又补充道，[便当，和那个御村一样就好。]
四子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我不会做日式菜，所以御村的便当都是中国菜或者西餐，我想你是不会喜欢吃的。我看你还是拜托幸子阿姨做便当给你吧。]
手冢国光听了，很当回事儿地考虑了一会儿又说，[没关系，不必麻烦他们了。其实不是日式菜，也是可以忍受的。]
[什么？！你不是很讨厌传统日式菜以外的食物吗？]，四子禁不住有些火大，[还有啊，难道麻烦我就没关系了吗？]
[做一个是做，做两个也是做]，手冢波澜不惊地说。
[可恶，理你才怪！]，四子气哼哼地跺着脚，头也不回地迈进家门。
而手冢低沉平稳的声音依然在她身后响着，[记着拿便当来这里，明天同一时间。]
‘嘭’地一声用力关上大门，四子忿忿地向内疾走。
[咦？是四子啊，那么早出去做什么啦？]，太郎穿着睡衣出现在玄关前。
[丢垃圾去了！]，某心情不愈的小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着四子气愤地用力关上大门，手冢国光嘴角微翘，也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也许是因为这个早晨很晴朗，让手冢一时间不想立即回到房间。他缓步走到庭院右方的池塘边，注视着那群无忧无虑的锦鲤。不一会儿，又拿起石灯笼里的小瓢，慢慢撒下一把鱼食。
不知隔壁那个时而机敏时而迷糊的小丫头，何时才会意识到他其实在食物方面，并不会计较太多。望着在水中追着鱼食一口吞掉的锦鲤，手冢在心中暗忖，难道她不会想一想，一个常年艰苦修行和四处参访的男人，要怎么去计较吃食如何呢？
转念又想起昨天一直细细看到半夜的资料，手冢把手里的小瓢丢回石灯笼。他柳生纵川斋严光在历史上，充其量只是个在剑道上有突出表现的剑士而已。而从心性来说，除了三部兵法以外，他并不会刻意保留什么重要书信。因此，委托更多事务所做调查，也是白费力而已。
如此一来，真实，就湮没在岁月之中了。手冢低头，握紧了自己的左手。没有人知道柳生纵川斋严光流传百年的天才之能，只是为了满足年纪轻轻就去世的母亲的愿望。
在那个时代，母亲是位非常与众不同的女性。个子娇小却总是精力十足，常常一边做家事一边高声督促、指点他们兄弟三个的各项学习；声称比起她少女时代的奢侈生活，更喜欢依靠父亲官职所供的那一点点俸禄过清苦却快活的日子；而且明明在出嫁前是个有名的高贵又娴雅的大家小姐，却最喜欢凶性十足的剑道。每当父亲和他们练剑时，母亲她一定会坐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然而，他们一家的愉快生活并没能持续多久。母亲在他7岁时便忽然病倒并迅速衰弱下去，仅不到两个月就含笑离去。那时她还不到28岁。
成为第一流的剑士，帮助父亲和哥哥们一起开拓尾张柳生流。他一直将母亲临终时所说的话奉为目标，而后在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在18岁那年博得德川将军的青睐，尾张柳生新阴流名声大盛。
虽然实现了母亲的遗愿，但获得官职之后的那几年他过得极其不愉快。复杂肮脏虚伪的男人、不停献媚意图攀高枝的女人，忽然之间都变得喜欢围着他打转。这令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尾张，打着游历的旗号躲开了漩涡中心。
而来到这三百多年后的社会，他也只能用‘奇遇’来形容了。这里有着目的性更强的人类、污浊的空气、庞大的城市、强大的国家、旷阔的世界、丰富的知识、不断发展的科技、逐渐丧失了自我的文化和败坏的道德标准。
那么，喜欢这里吗？他想起四子在门前犹豫着问起的问题。啊，还谈不上喜欢，只是非常有趣不会让人觉得无聊罢了。只是自年少时手中便握着的木刀，他忠实的伙伴，却在这个时代隐隐显露出过时落伍的倾向。反观自己，在别人眼中恐怕也是过于守旧的吧。毕竟时代不同，这都是在所难免了。
在这新环境里帮助他最多的，自然是山田四子。不，也许该称她Esther von Auerbach。她很有意思，以前还是个很优秀出众的女人。当然现在也很好，不然也不会有不少少年都表现得对她有兴趣。而她同自己这几个月中的牵扯，很明显是因为她对手冢一家抱有愧疚感，让他也成为了那份愧疚的直接受益者。不过，他预感这种情形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那个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人，应该已经看不下去了呢。
而他自己又如何呢？啧，还不太清楚。但希望她，至少不要太快属于别的男人。如果还没等他习惯过来就离开，也许，他会有些寂寞吧。
另外，有一点他一直想不明白。手冢摸了摸下巴，或许是以前的经验让他的话变少了些，但也不足以由此而认为自己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吧，虽然他也乐得可以省事少开口说话。
在清晨阳光轻柔地陪伴下，御村托也早早来到了学校。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到达学校，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在自己位置上坐定，御村看着桌子上的大便当发起呆来。
那天傍晚，他只是有些不爽她对那个少年习惯性的牵就，小小刁难她一下。四子答应下来做一周便当时，他还真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呢。做的又是什么便当呢？日式菜系的可能性不大，是西式的么？汉堡？三明治？意大利面？御村眯起眼来。
抑制不住好奇心的他打开便当盒，立即就闻到食物的香气。
唔，这应该是中国菜吧。味道不错，看上去也很好吃。御村索性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美味！ 没想到她连厨艺都这么高超，御村暗叹，以后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一定是个幸运的家伙。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等好运呢？
[御村，早啊！你今天来得真早啊！]，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迟到的优等生，山田太郎同学，一进教室就闻见好吃便当的香味。望见好东西正摆在好友御村面前，便一边打招呼一边飞窜过去。
啊啦，既然是御村的便当，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太郎暗自流着口水想，食物永远不嫌多啊！但他刚用手指捏起一块牛肉，就被御村狠狠地拍落了。
[小托托，干嘛这么凶啊？好痛哎！]，太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见御村动作迅速地收好便当，他立即大叫，[便当不吃的话就给我吧！]
[谁说不吃了？这是我的午饭]，御村把便当塞进课桌里藏好，眼皮都不抬一下。
[那么快收起来干嘛？]，太郎十分不满地说。
御村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怕你口水喷到便当上。]
太郎在食物上的执著让他仍在努力着，[让我尝一口啊，很好吃的样子呐！菜式也与众不同，是别人专门为你做的吧？啊，你若是不肯，我就回去告诉四子哦！]
这让一贯配合太郎的御村托也，第一次对太郎‘食物大爱’的特点感到有些厌恶。
[请你吃一星期高级便当]，他希望这个诱惑像以往一样有效果，[但我带的便当不许你动一口。]
太郎仰着脑袋幻想起一星期的高级便当，又瞪着藏有丰富菜色便当的课桌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御村的注视下吞了下口水，[好吧。]
[很好，那么就说定了！]，御村微笑着拍板。
这让太郎忽然意识到，即使有一星期的高级便当，也许是他吃亏了也说不定。但见御村的笑脸中隐约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他还是勉强地安慰自己‘知足常乐才是福’。
与惬意的两个男孩子不同，四子一回到房间就恹恹地趴到床上去了。
[困么？]，祈红看着小人儿浑身软趴趴的样子。
[……还好啦]，过了一会儿，四子才有气无力地闷声回答道，[刚才，你都看见了吧？]
[嗯。]
四子一下子直起身跪坐在床上，[那两个人都好过份，是不是？]
[啊]，看着四子嘟起的小嘴，祈红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但四子此时可无心注意旁的，她继续道，[一个两个都是便当、便当，好像我是他们仆人似的！太可恶了！]
[嗯]，祈红再次敷衍地应了一声。
[真是越想越让人气愤！我再睡会儿好了，午饭没做好就不要叫醒我。]
[哦]，顿了顿，祈红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本小说，[我知道了。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好，不过]，四子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啦？有些怪怪的哦。]
祈红握着书的手轻颤了一下，[没怎么。快睡吧，没几个小时就到中午了。]
[哦]，四子确认般地盯着祈红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翻身钻进被子里去了。但没过多久，她又开始，[嗯嗯，那个……]
看着背对着自己小声哼哼的小小身躯，祈红无奈地出声问，[你不要睡了吗？有话就快点说。]
[那个]，四子看着绘在墙上的淡淡薄荷叶，轻声说，[他们，我以后会尽量不再去插手了。不过，是除了山田家以外。因为我现在是山田四子，必须要照顾好家人。]
祈红没想到她犹豫了半天是想要说这个。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以相当柔和的语调说，[当然，这是你的责任，没人会说这样做是错的。]
[好了，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除非你根本就不想睡]，催促了一句，祈红便靠着椅背翻起书来。但他这一坐一个多小时，却完全不清楚书里写了些什么。
其实早在四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祈红起床时，他就已经醒了。跟过去见她是在厨房做饭，便回房洗漱去了。当四子悄悄跑过庭院打开大门时，他也跟在后面然后隐身坐在墙头上。
看着御村托也如愿地拿着便当对四子说笑，祈红不知道四子是怎么想的。但在他眼里，御村对她一直是在不露声色的接近、若有若无的试探。
之后没多久手冢国光就出现了，看得出他是刚慢跑回来。那武者身份所带来的轻巧脚步，让他得以悄声无息地走到正在说话的四子身后。坐在高处的祈红并不在意他是如何走过去的，他在意的是手冢看着四子背影的眼神。也许连手冢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时自己是怎样看四子的，但他那专注的眼神使得祈红心中立刻涌起一股焦躁感。
随后，御村对手冢下意识地挑衅了一下就顺着四子的意思离开了，留下来的四子便和手冢讨论起涉谷一也的调查资料来。本来应借此了解，昨日他的那一番话对四子是否产生了作用，但他的注意力在看到手冢的眼神时，就完全被分散了。虽然接下来，祈红仍坚持着垂首望着两人在门前熟络自然地互动，但他们之间产生的那份和谐竟让他一瞬间有了破坏的冲动。认识到这一点的祈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跳下墙头回到自己房间。
这算什么？独占欲吗？祈红一边用冷水冲着脸一边思考，四子，即使现在变成了稚童也是毋庸置疑地非常吸引人。大家，都无可避免地被她吸引，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而令人产生独占欲也是正常的吧。对于美好的事物，往往由于人类的劣根性希望那只属于自己。这不是她的错，全都是因为自己想得太多，要做的其实只是保证四子的安全。祈红自嘲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辨别能力和交友范围，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够了。祈红在心中重复了好几遍，才关掉水龙头到四子房间等她回来。
然而，他类似催眠的自我告诫效果并不佳，不然也不会烦躁到看不下书了。手冢国光、御村托也、甚至迹部景吾和凤静夜的脸都不停地在他脑中浮现。
烦乱不堪地站起身，祈红走过去俯身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庞。虽然这阵子个头抽高了不少，但四子脸上的婴儿肥仍未去掉。所以这张点缀着微翘红唇的小脸，此刻显得是十分地稚嫩。
好大的魅力啊。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祈红轻叹一声，为她拉好被角，离开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便当 & 清晨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