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 山田家的四子》Der Bogen

45、思想的过渡

　　回到家后，四子就不声不响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祁红眉头紧皱盯着四子房间的门板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叫她出来吃饭，慢慢踱到茶室去了。

　　她现在在做些什么？祁红坐在屏风前，把给自己沏了壶茶放在旁边，郁郁地抄起双手。

　　这样隐晦地要求私人空间，认识她以来似乎是头一遭，还真有点不习惯。抿了口茶，祁红自嘲地挑了下嘴角。那场事故未发生前，在卢森堡的她对生活和工作上都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活得是多么自在潇洒，没想到作为山田四子的同时却也得了个操心命。虽然暗地扶持山田家并没有错，但恨不得为所有的人考虑一遍又总是忘记自己这样的做法，连自己在一旁都为她觉得疲惫。

　　难道自己对她期望得过高了？或许吧。即使经历奇特，她也只是普通人类而已。怎会像自己百年来随意穿梭两界完成任务，深喑‘随缘’意义呢。说起来，新年前一禅师也点过这个，她当日虽是明白了个大概，但也没能立即放下心里的那些种种考虑。想到此，祁红又暗叹一声，真是看破容易，放下难。希望她至少能作回Esther活得那般恣意。

　　正当祁红为四子的事独自感概时，四子这厢也在沉思。

　　回到房间她就把资料放在桌上，然后让自己摊在床上，脑中回想着祁红在餐厅所说的话。

　　她完全明白祁红的意思。自从在山田家木板房里的榻榻米上挣扎着醒来后，她就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帮助这家人了。而手冢国光出事后，则是几乎每天都在围着他转，从日本到欧洲，再从欧洲到日本都是如此。这样细细想来，成为山田四子后除了决定去念青春学园以外，似乎就没再考虑过自己日后的计划了呢。

　　这样的自己跟祁红初相识的那个很不一样吧，想必他早就注意到并且已经担心了很长时间了。呵呵，所以今天在饭桌上就忍不住发火了，四子无声苦笑着。看来原来的一些设想要放弃掉了，然后回到最初的自己，尽量让所有的事都顺其自然吧。

　　不过现在，该做完的事还是应该做完的，四子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从涉谷一也那里拿来的黑色文件夹。但是从这次起，一切就要由手冢他自己做决定了。

　　随着四子抱着文件一页一页地细读，太阳渐渐开始西沉。山田小分队陆续放学回来了，他们与山田夫人的嬉笑、交谈声隐约从走廊传到四子的房间。

　　她‘啪’地一声合上厚厚的文件夹，四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色彩单调的封面。

　　不好下判断。根据这些调查结果，并不能判断出真正手冢国光是否到了柳生严光身上，也看不出他是否确实已经在车祸中死去。

　　首先三部兵法著作是柳生在28岁前就完成的；再者柳生严光在拜访过泉岳寺之后，没有留下任何与人比剑术的记载；而从资料中所提供的寥寥几段文字中，也看不出柳生的行事作态带有现代人的风格。若是还不到15岁的手冢国光发现自己突然间来到了德川时期，会做些什么呢？是否会如同柳生严光一样四处拜访高僧大德？那么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年代留下一点现代痕迹？这又是否表明柳生严光在未来的某个机缘巧合的时刻可以回到过去？

　　四子郁闷地按按太阳穴，算了，想了也没用。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又令周围的人担心。

　　她伸了伸双臂，举目向外面望去。窗外的庭院在这冬末之时虽不似其他季节美丽，但在夕阳的柔和光线下仍显得非常安详。

　　这时身后响起了敲门声，[四子你在里面吧？我们去跟松田太太学做便当吧？]

　　是次郎的声音。

　　四子跳下椅子把门打开，就看见山田小分队已经在她门前集合了。

　　[嗯，好啊]，四子刚一点头，就被五子拉着和大家一起向厨房跑了。

　　[ne，五子，为什么大家忽然想学做便当啦？]，四子一边问五子，一边随着小分队‘嗒嗒嗒嗒’地穿过木制走廊。

　　[哦，对了！四子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五子一幅刚记起来的样子连忙向她解惑，[其实，还有一个星期学校组织的远足就到了哦！]

　　[啊啊，主要是太郎哥哥和妈妈都很忙，让松田太太一人做那么多份便当太不好意思了，而且以后就可以帮太郎哥哥干活儿了！]，真不愧是太郎的接班人，次郎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啊。

　　[所以我们打算这次自己准备便当]，三郎扭头接道。

　　六生得意地补充，[松田太太刚才说，她会用便宜又普通的材料做出很美味的便当哦！]

　　七生坦白交待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努力和同学们分便当了！]

　　原来如此啊！四子头上立即出现一排黑线。次郎，看不出你的修为已经那么高了呢。但是，六生、七生你们还有得学啊。

　　不过山田家就是这样呐。虽然被贫穷逼得有些市侩，但每个人都还是乐观向上而且拥有善良的心性。大家也互相热爱、为彼此着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团结一致，一起勇敢地在物质贫乏的家境下生活。想到此，四子禁不住微笑，山田家真是又可爱又有趣呐！

　　好在von Auerbach家找的这座宅子有个足够大的厨房，不然六个孩子加一个成年人挤在一起，晚饭都要拖到7、8点才能吃到了。

　　[四子，小黄瓜切好了吗？]，次郎在另一头吆喝道，手中还打着蛋汁。

　　[好了，好了]，四子抬头回答。

　　其实山田家的小孩子，除了六生和七生年龄太小外，都已被太郎允许去厨房为他打下手了。所以此刻洗洗切切，他们做得还算得心应手的。

　　在远足前的这一周，他们决定每天都与松田太太一起准备晚饭，力求一周后能够为自己完成一份便宜又可口的便当。

　　松田太太从次郎手里拿过蛋汁，快乐地说，[好了，孩子们，现在我来教你们如何做酱油蛋卷。]

　　[哦！！]，山田小分队立即聚到了一起，脖子伸得长长地仔细观察松田太太的动作。四子稍微侧了侧身，就排到后面去了。

　　看着松田太太和山田小分队，一方认真地教导一方认真学习，四子嘴角微翘，眼中也闪烁着愉快的光辉。

　　她对松田太太是越来越满意了。虽然Dorrit妈妈有打电话嘱咐她善待暂住在此地的山田家，但她对山田一家发自内心的亲切友善和关爱，并不是仅仅是由于雇主的要求。四子已从很多方面注意到松田太太确实是位有爱心、品德高尚的女士，她忽而一笑，Rick爹的识人才能果然不同凡响呐。

　　倘若这时四子向右转下头的话，就会看到祁红正站在厨房的门边望着她。

　　祁红从茶室出来，就看见山田小分队拉着四子叽叽喳喳地在走廊上跑。他略怔了一下，就举步跟了上去。看着四子背对着自己在案板上切着菜，祁红再一次想起以前在卢森堡Esther经常亲自料理饭菜的日子。对他来说，那段时光虽轻松、有趣又短暂，但在他数百年的生命里却是色彩鲜亮的一笔。这样不断回忆的自己，难道是因为在一起分享过那样的愉快生活后，难以避免地期待旧时光再现吗？或许，这也是自己希望她尽快做回原来她的主要原因吧。

　　祁红一边思索，一边注视着四子与山田小分队互动。而后渐渐在四子的生辉笑颜下，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她会没问题的，他知道。

　　在门边对松田太太点了下头，祁红转身离开了。

　　示范过酱油蛋卷的做法后，松田太太还教了腌制半天就可以吃的酸甜小黄瓜以及时蔬天妇罗的技巧。山田小分队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表个意见、提提问题什么的。松田太太都笑眯眯一一解答，让四子不禁暗自佩服她的耐心。

　　这时，一声短促的尖叫突然传过来，厨房内愉快的气氛立即不见了。大家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向外跑，四子听得出来，发出尖叫的是粗神经山田小妈。

　　急急忙忙赶到客厅，却看见山田小妈正眼泪盈眶地双手捧着一张卡片。乖孩子们刚想凑上去安慰母亲时，就见大哥太郎和祁红都一头黑线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四子马上明白过来，原来山田小妈这是感动得喜极而泣啊。很好，现在三胞胎也有正式名字了。不过山田和夫这个行踪不明的父亲，是如何知道他老婆生了三胞胎的呢？就算估计得出老婆怀孕，也不至于连怀得是三胞胎都能估算得出吧？！难道是山田爷爷奶奶？不，绝对不可能，这对夫妇才没心思理会儿子身在何方呢？还真是个难解之谜啊，不过下次他回日本可以问问看。

　　[太好了，终于有名字了呢！]

　　[妈妈，那么这个就是九太了吗？]

　　[妈妈，这边这个才是十子啦！]

　　听到这里，四子决定先无视山田小妈与山田小分队分享亲亲老公带来的激动和喜悦。她抬头看了看，便来到太郎跟前，拽了拽他拿在手里的信，好奇地问，[ne，太郎哥哥，另一封是什么？]

　　[哦，是城南学院大学的准考证]，太郎答。

　　四子提高声音喊道，[真的吗？大学准考证也寄来了吗？]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准考证’吸引过来了。山田小分队跳到太郎身边，趴在他肩上瞅着那张纸。

　　次郎记起来了，[对哦！马上就要入学考了呢！]

　　[咦！这个就是大学准考证了吗？]，三郎惊讶地问。

　　[嗯]，太郎应了一声。

　　[和我们远足同一天，对不对？]，五子指着上面的日期问。

　　‘远足’这个话题一经提起，山田小分队关心得便不再是什么大学准考证了。

　　[今年大家会带什么样的便当呢？]

　　[嘿嘿嘿，等零食等了好久了。]

　　看着五子和三郎在一旁流着口水YY，四子顿时无力地暗想，难道住在von Auerbach家的这段日子里，还没能让你们吃饱吗？

　　[我们会努力和同学们分便当的，所以大哥考试也要加油哦！]，山田小分队一起兴奋地发表宣言。

　　四子无奈地叹息，晕菜。看来在他们眼里，远足分便当比人生的转折点‘大学入学考’重要多了……

　　正当山田家欢腾成一片时，门铃响了。

　　次郎离门铃监视屏幕最近，跑过去看了下，[啊，是手冢哥哥。]

　　[我去开门好了]，四子急忙说道。

　　山田小分队闻言，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有暧昧’的表情。而四子权当没看见，快步走到玄关换上一双木屐就去开门了。

　　[你来啦]，四子看着面前的冷峻美少年。

　　手冢国光只是点了点头，向她递上便当盒。

　　[哦，便当吃了吗？]，四子接过来随口问道。

　　[嗯]，手冢应了一声。

　　见他还站在门口，四子便说，[先进来吧，有资料要拿给你看看。]

　　手冢顿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对他的冷淡性子有所了解的四子，自然不会对某人的寡言多加在意。她回头让手冢先帮忙拿着便当盒，然后抬手就要合上门，却被门外的一只手挡住了。

　　四子惊了一下，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便听见门外的人笑着说，[呵呵，还有客人哟。]

　　听出来人声音的四子没好气地说，[干嘛吓人呐！]

　　只见御村托也笑咪咪地推门而入，[我一直就站在旁边啊，是四子你没看见的缘故哦。]

　　[哼，躲在一边有谁看得见啊！]

　　[哦？原来是我站得太远了吗？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醒目呢]，御村一面帮四子把门关好，一面悠闲地回应着。

　　四子瞪了手冢一眼，想问他为什么不提醒一下自己时，忽而有念起这古人总是油盐不进，多说无益，便甩甩袖子领他们向前走。

　　众人见四子竟引着手冢、御村一冷一温两位英俊少年进来，不由得一愣。山田一家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别有意味了，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四子被他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仅山田小分队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边回头瞅瞅他们，山田小妈望着身后那两位的眼神也有了那么点儿‘丈母娘挑女婿’的感觉。四子禁不住心头大汗。

　　[哎？御村，你怎么来了？]，山田太郎的救场令四子暗自感激不已，连忙在心中把他升级为‘正常人’。

　　[啊，这是生产的贺礼，恭喜]，御村把礼物奉上，立即得到山田一家上下的热烈欢迎。

　　见御村被包围，四子从手冢手里一把抓过便当盒交给旁边的松田太太，向她鞠了一躬，便拽着手冢逃离客厅。

　　御村托也的视线越过众人看着四子跑掉，目光一转，继续微笑着听山田太太开心地讲山田先生和三胞胎新名字的事了。

　　[给，这是我托人找的关于柳生严光的资料，我估计能够找到的应该都在这里了]，四子把桌子上的黑色文件夹塞给手冢国光。

　　手冢眼神一凛，马上坐下开始翻阅。

　　见状，四子有点百无聊赖地在床边坐下。心里又有些担心山田一家现在回过神来见他们俩不见了，还要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所幸手冢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关于他个人的所有资料看完了。但他却半晌没说话，很明显是陷入了沉思。

　　四子咳嗽了一声，便对上了他那双严肃的眼睛。

　　[你觉得如何？]，她问道。

　　[这些就是能查出的所有资料？]

　　看来他不怎么满意呢，四子暗忖。

　　[应该是这样。若是涉谷事务所调查出来的就是这些，那么其他隐藏信息就基本不太可能存在了]，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当然还可以拜托其他事务所再查查看。]

　　[不了]，手冢看似淡然地说，[我先拿回去看看再说吧。]

　　[哦]，四子点点头，她决定趁八卦的山田一家还在巴结御村的时候，悄悄把手冢送出去。不过手冢显然没有和她达成什么共识。大概是这个古人认为四子的举动有违他光明正大的武士道精神，或者贵族风范，总之他是郑重对大家打了招呼，然后让众人目送四子把他送走。

　　四子忿忿地关上门。她不信这位名留青史的天才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也难以确定这样古板又无趣的人是否会玩个腹黑恶作剧。

　　托手冢国光的福，当四子回到客厅时，那里已经基本散场了。祁红回自己房间了，山田小分队也去跟着松田太太继续学做菜，只剩下正忙着为三胞胎换尿布的山田小妈和陪御村托也说话的太郎。

　　四子貌似不经意地穿过客厅来到靠走廊的门边，小心地对看过来的御村勾勾手指。御村薄唇一挑，随口跟太郎说了几句就成功脱身了。

　　[怎么了？]，御村笑着柔声问。

　　[呃，托也，我有件事要麻烦你]，四子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御村不动声色地接道，[哦，什么事？]

　　[嗯]，四子向左右看看，小声说，[关于太郎念大学的事。]

　　[怎么，他不是决定念城南了么？]

　　[我担心中间又出什么岔子]，四子皱着眉头说，[麻烦你在学校盯着他点啦。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总之别让他改变念头就好了，要让他知道去念大学是有前(钱)途的啊。]

　　见御村摸着下巴不吭声，四子声音有些高，[不说话？]

　　[没有]，御村轻轻一笑，[那么，做一周便当给我。]

　　[哈？]，四子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答应你帮忙的要求]，御村托也语调愉快地补充，[一定要四子亲自做哦。]

　　四子瞪着御村无奈地问，[你难道不怕我毒死你吗？]

　　[啊，四子今天不是给那个少年便当了吗？所以质量应该是有保证的吧。]

　　[那个是松田太太做的！]，四子郁闷地简直想砸掉御村欠扁的笑脸。

　　御村轻快地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还是要麻烦四子了，早上我会过来取。四子要加油呐，考生的身体是很重要的。]

　　见四子一副气愤的模样，御村从容地转移了一下话题，[听说山田要进农学院，你怎么不让他学金融？这不是你最擅长的领域吗？]

　　四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想他丢一分钱都会心脏衰弱半天。若是做金融类这种整日看着钱来去流动的工作，还不要他血压高高低低折磨到死去活来啊？！ 还是去做农业方面的好，研究种地比较安全。当然能够做学者搞研究最好，在大学里面的生活很安定。]

　　无论如何，至少要保证山田一家顺利生活下去，四子一边说一边想，其他人就要尽量少去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