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 搅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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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昊扔掉手中花瓣，取出折扇，款款走近。面对帝喾，他盈盈笑曰：“陛下，这三百年来，难得您有雅兴出手展示帝威，我等当屏息静气，观瞻膜拜。然少昊以为，对付卑贱的人类，焉能劳陛下圣手。故少昊莽撞打扰，还望陛下宽恕。”
仿佛是刻意在少昊面前示弱一般，帝喾脸上的威严与精干忽的消失殆尽，就在少昊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恢复到原先那种平庸老迈的状态。只见他满脸哀凄，连连低叹：“战神所言甚是。只可惜我东昆仑山没有像你这样的才俊，关键时刻，我一把老骨头，不得不豁出去啊！”
少昊俊美至极的面上现出谦逊之色：“陛下言重了。您宽宏大量，不计较少昊的失礼，令少昊心有不安。这样吧，少昊有个将功折罪的主意，望陛下恩准。”
“战神请讲。”
少昊转过身，嫌恶的皱起眉头，微微用折扇掩住口鼻，道：“陛下，先把那些肮脏的人类带下去吧。”
东帝缓缓点头，朝左右示意，殿外便进来许多神卒，他们把吓呆了的，或是受了伤以及晕迷过去的人类一一拖出去，那些人类但凡还保持着清醒，便都担忧的仰望少年；少年却傲然而立，不惧不畏。另有一些侍者和宫娥鱼贯而入，七手八脚的整理殿堂，清理残局，并重新布酒上菜。到此时，少昊才慢条斯礼的道：“我听说近来有一首民谣在人界四处传诵，歌词是‘东有黄，西有青。人界双璧，振翼齐飞，纵然是神也难降’。其大意不难理解，说的是人界出了两个人类，一个叫轩辕黄，另一个叫青萍，他们的力量与神旗鼓相当；如果此二人联手，即便是神也难以降服。且不管这两人是否真有能耐，巧的是他们都在神的手下当差。”说到这里，少昊折扇轻摇，斜视少年，道：“此人便是轩辕黄，现效力于东方天帝军护边将军麾下，亦是东方唯一拥有神卒资格的人类。”
众神先是面面相觑，次后不约而同的仰望少昊，崇敬之情如淘淘江水，绵绵不绝：果然不愧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战神！三界之中，万事万物，任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慧眼！瞧瞧，他才登临羲和殿，便于谈笑间抹去众神慌乱无措的阴影，还一语道明少年的底细，挽回神族的面子，比之御座上的天帝，他更像是昆仑山唯一的主宰！
这种无声的臣服在大殿上迅速蔓延，形成一种恭敬肃穆的气氛。晏龙本当随波逐流，略表钦佩，奈何想到这轩辕黄如果真如战神所言，确乎在东帝军中效力，那便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而他居然毫不知情，甚至受挫于其，已是丢尽东方神族的面子。因之少昊越是风光舒展，他的脸色便越是阴暗难看，只听他恨声道：“少昊，你凭什么知道他是轩辕黄？”
少昊的眼光停在少年的左臂上，优雅的笑道：“太子瞧见他手臂上的标志没有？那是幽都的看门兽饕餮，也是这个轩辕黄纵横人界的标志。”
闻言，众神忙不迭的伸长脖子，果然在少年的左臂上看到一个狰狞的兽头。那兽头的模样像羊，除开头顶上标志性的盘旋弯角，最骇人处则是弯角下的硕大怪眼：其眼阴鸷而凶狠，贪婪而奢血——正是三界望而生畏的幽都怪兽饕餮！
众神相互盼顾，窃语不绝。
少年的底细就这样被揭穿，他的面上丝毫没有讶异或是心惊的表情，倒阴森一笑，潋滟邪魅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战神：“少昊，爽快点，赶紧把你的馊主意一气说完！别像个娘们似的婆妈，吊人胃——”
倏的，少年的话语骤然断落。众神一凛，具屏息静气，竖起耳，睁大眼，却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没瞧见，甚至连半点杀气都感觉不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缕缓缓飘落的黑发；在少年愕然的脸上，一串殷红的血珠伴着一道森然的血痕悄然滑落。
“在神的宴会上，什么时候轮到卑贱的人类说话了？”少昊温文尔雅的摇着折扇，俊美的面厐上遍布讥诮之色。瞧着战神安闲的神态，对比少年愠怒的表情，众神直如六月里喝了雪水般舒坦。还是战神厉害，什么时候出手，连他们这些神都不知道！果然人类就是人类，在高贵威严的战神面前，立刻显现出不堪一击的原形！因了这种鄙视，众神一时回想起方才被吓得魂飞魄散，几无常态之事，惭愧之心便滋然而生。众神皆寻思道：我等乃是三界之主宰，是高贵的神！平日里威风凛凛，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一介人类，耍弄些小伎俩，便将我等唬住，这要是传出去，神的面子还要不要！因之，众神打叠出精神，借战神之余威，狐假虎威的帮腔作势：“你个卑贱的人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站在神的殿堂上！还敢大放厥词，亵渎于神，真是活腻了！”
“亵渎神威者，当千刀万剐！再不跪地求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呦，你还敢耍脾气，摆驾子！放明白点，你不过是个渣滓，全靠神的恩惠而活！说！你受谁指使，从何而来，想干什么，帮凶何在？”
“哼，给脸不要脸，把他拉下去，碎尸万段，叫他魂魄具灭！……”
少年冷冷一哼，抹去脸上的血，放到唇边舔了舔，复又阴鸷的笑起来：“很好，很好！”
许是眼花了，众神的感觉又倒回到战神出现以前，顿然觉得少年寒气纵横，阴森可怖，情不自禁中，他们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哆唆。倒是晏龙太子一肚皮气，他恨恨的瞪了少年一眼，板起面孔道：“少昊，既然这肮脏的人类确定是轩辕黄，那么你口中的青萍何在？”
少昊并未作答，含笑的目光飘向祝融，祝融心领神会，凌厉的酒眸往西边最末处一扫，冷声道：“出来！”
闻声出列的是个着青色布袍的高瘦男子。及至他走到大殿中央，众神才看清他的容貌。这个人类年约十八九岁，乌黑的长发任意散落，只在末端处用布带随意一绑。按说来，他当表现出一种狂放不羁的气度，然其面如温玉，眸如幽潭，修眉如剑，挺鼻如山，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极为恬淡温润的气质。若单就外表而言，他堪与西昆仑山的大神媲美；只是他双眉紧锁，眼眸幽暗迷惘，周身散逸着浓重的忧郁与哀伤，恰如浩渺烟波上飘泊无依，任凭风雨作践的浮萍。
众神愣了，难以相信此人便是与轩辕黄齐名的青萍——这么与世无争的软弱模样，他有何能耐？还敢与神比肩！真真是个笑话！
瞧着众神眼底的不屑，少昊温柔的眼眸掠过一丝精光，他转过身，对帝喾道：“陛下，今日乃是您的千秋寿辰，若想武斗取乐，自然规格越高就越精彩。您瞧，此人就是青萍，也是西昆仑山唯一拥有神卒资格的人类。如果让两个自以为是的小虫子相互撕咬，既代表东西昆仑山试比高低，又能尽情取乐，您觉得怎样？”
帝喾满目慈祥，道：“好，就照少昊公子的意思办吧。”
众神顿时来了兴趣，欢呼成涌：“呵呵，东西方神族已经三百年没有交手，都闲得心痒手痒，恨不能比试一场。但若真的动起手来，又伤了和气。还好少昊公子主意高，让我们既能看到两个狂妄自大的小爬虫厮杀，又不伤和气。有趣，实在有趣！”
“就是！方才受了刺激，唯有用人类的血才能压惊！何况天底下哪有比同类相残更过瘾的游戏？少昊公子，快叫他们开始吧！咱们都等不及了！”
在放肆的喧闹中，青萍神情落寞，恍惚什么都没听见，一派心不在焉的模样。倒是轩辕黄嘴噙讥笑，冷声道：“战神少昊，别看你相貌如女人般娴静，其实心如毒蛇。你既然这么惧怕我的存在，为何不亲自动手除掉我？”在说这话的时候，轩辕黄的眼波一闪，挑衅的目光直刺少昊。如果说众神正陶醉在即将开始的血腥游戏而错过这一幕的话，那么神情专注的后羿恰好看得分明，他猛然一惊：是杀气！刚刚在轩辕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一股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般强烈的杀气！仿佛二人之间存在着难以化解的仇怨，这又是为何？
“区区人类，别说是和我斗，你连瞻仰神威的资格都没有！”少昊回应轩辕黄的是满眼不屑，他侧过头，示意西天王白虎出列。那西天王深知其意，忙起身来到御座前，对东帝躬身施礼道：“陛下，小王失礼了！”
东帝微一含颔，西天王白虎便转过身，但见其花白的须眉纵飞撩乱，虎目闪烁摇动，额上的天眼顿时璀灿如明星，一波接一波的神力源源不断的喷射而出。刹时，千万道光芒回环凝聚，在大殿中央交织形成一个高和宽皆十丈有余的保护罩，将那轩辕黄和青萍牢牢的圈在其中。这便是三界称谓的“结界”，它通体透明，界内界外，相互间一览无余。
“诸位，有结界的保护，人类肮脏的血就不会溅到咱们身上。咱们便可以安然的品酒、观乐。”少昊一面温柔的解释，一面优雅的坐在月仪身旁。月仪见状，蹙着眉，花容略略失色，她挪了挪身子，悄声道：“少昊公子，能不能……别让青萍与那野蛮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章 搅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