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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这算不算表白? ...

  •   两人出了帐篷,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阳光明媚,山里早晨的空气狠狠。

      刑知远掏出烟来点上。他看了习零两秒,然后把烟递给他,重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习零倒愣了一下,他叼着烟咧嘴笑了:“我的荣幸。”中尉吐出一个烟圈,为自己得到的良好待遇而惬意地眯起眼睛。他慢条斯理地把挽到肘部的袖子放下,遮住了手腕上的勒痕。他左胳膊上还打着夹板。“多谢款待。”他说。

      刑知远看着习零因为一支烟而满意的表情,笑了笑。他忽然道:“表现不错。”

      习零因为对方的语气挑了挑眉,“什么?”他喜欢明知故问。

      刑知远烟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小幅度地抖动一下:“演习。”他笑了笑:“我的评价。符合特种作战的战法。”刑知远同志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风格发扬到底:“如果不是战斗力差距,我会认为试图袭击我指挥所进行斩首的是一支特战部队。”

      习零哼了一声。

      刑知远笑得饶有兴味。他用夹烟的手碰了碰习零,问道:“跟哪学的?”

      习零挑眉看他:“刑长官,问这个不合适吧?”

      刑知远眨了下眼睛,“私人的。”

      习零一脸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了:“我拿本特种作战指挥教材还不难,刑知远。”他顿了顿,直呼了男人名字。

      刑知远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没有枪响,甚至也没有他们都习惯了的硝烟味儿,早上的山谷只有稍凉的风,丛生的植物,以及湿润的,能踩出军靴印子的泥土。两个穿不同军服的男人肩并肩地站着,某种沉默的默契让他们看起来像朋友一样。

      习零把烟蒂扔在地上看着那小火星自己熄灭,也懒得说话,冲刑知远摆摆手转身就走。

      男人在他身后笑笑,也没说话。通话器突然响起来,刑知远停顿两秒,挑了挑眉。

      然后习零听见身后那人喊他:“习零!”他回过身去,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他们距离不过两三米,狙击手的实力能清楚地看到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刑知远笑得很真实。他向习零道:“战损比出来了,13:5”

      习零反应挺平淡“哦。”他说,然后忽然笑起来:“消息灵通嘛。”

      刑知远这回耸了耸肩,“私人的。”他说:“既然你问了啊,习零。”

      习零眯起眼睛看那人笑,听见他说:“你问了我自然告你。”他又加了一句:“保密条例允许范围内。”

      中尉“切”了声,却也跟着笑了。“谢啦。”他轻声说。

      刑知远摆摆手。他承认这是他的私心。这个“战果”,他不想习零从指挥部那里听到。他输给自己,就该他来告知。以示敬重。而刑知远向来不吝于承认他的欣赏,面对某个优秀的军人,知道他们之间某种血缘的,更“私人”的联系,这感觉挺奇妙,不坏。

      “我想我得承认我喜欢你啊,中尉。”男人笑着道

      习零腿还没迈出去,愣了。------他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四个字好似循环音效炸雷一样在习零脑袋里一圈一圈的绕,把某人惊得外焦里嫩。习零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想被烧坏的主机一样“呲呲”地冒出白烟来,然后彻底停止工作。

      “我可以把你刚才说的理解成表白么,少校?”习零停顿两秒,问他。

      刑知远看着对方一脸怪异的表情,笑起来。他很认真地道:“可以,中尉同志。”

      习零嘴角抽了抽,“谢谢。”

      两人又诡异地沉默了两秒,然后习零懒洋洋地开口:“行,走了。”

      刑知远站在后面看着年轻中尉步伐平稳地消失在层叠的浓绿后面,他又给自己点了支烟,微笑一下。

      在回军营的路上习零同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被表白”的事情。他重启了呗烧得噼里啪啦冒烟儿的大脑,然后越发越没有头绪。

      被表白是件好事。被一个同性表白就有点怪异了。(虽然这对于习某人倒可以接受。)被一个不知道性向的,阴险狡诈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同性表白就很可怕了。尤其当这个人还叫刑知远的时候。

      习零感觉后脊梁的凉气儿嗖嗖地窜上来。他知道从正常的思维来理解刑知远这句话就像他当时的表情一样纯洁而无辜。他们都是军人,都清楚战场上碰见个棋逢对手的人多叫人亢奋。难免惺惺相惜。

      可他不是个正常人啊心怀鬼胎的习零想。他向来善于控制自己,无论是感情还是欲望。虽然他得承认他不止一次被某个人的光芒闪到眼。

      这么些年过来,他们时战友,对手,也许还算半个朋友或是知己,可习零没忘了他是死在哪位手里。

      那是刑知远。习零跟自个儿说。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在两秒钟里用手枪完成瞄准击发确认目标清除的人,一个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要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的人。他承认这个人的谋算决断永远高他一筹,而他永远不肯没有理由地说出一句“喜欢”,带着个人敢情的色彩,像一句突发的感慨。中尉无法控制地去揣测这句话的用意和目的。

      演习后照例有聚餐,猎豹照例没来。魏广平拍了拍习零肩膀,起身离开火堆。习零把啤酒搁在地上,跟过去。

      坐在一边的景峰扭头去看,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树影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又把目光转回去。战损比13:5,聚餐也没了聚餐的气氛,中尉回来的时候脸色怪异,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谈话告一段落,中尉大步走回来,一屁股在篝火边上坐下,重新拾起他的啤酒

      景峰碰碰他手臂。

      习零扭头:“有事?”

      扛着少尉衔的男人脸孔被熊熊火光映得发红,他忽然道:“对不起,副连。”表情严肃而真挚。

      习零看上去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景峰这回笑了笑,他说:“我不该质疑你的命令。”

      习零看了他两秒,笑笑:“没事儿。”他顿了顿,道:“我很高兴你重视战士们的生命,并且很快理解我的决定,景排长。”他知道他的犹豫和惊讶,所以赞赏他对命令的执行。

      景峰没说话。他知道这人待自己是特别的。对方的这两句话近乎一个解释,而他并没有这样做的义务。习零对全连人员负有责任,他通过冷静的取舍去完成他的认为,知道自己背负了多少却依旧敢于疯狂地冒险。

      所以他也知道,他是不懂这个中尉的。

      他不是那个半夜翻墙回家把裤脚扯破的孩子,不是那个骄傲得不断反抗父亲光环的高中生。

      他杰出,冷静,强硬,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习零感觉到旁边的目光,他再次转过脸来。景峰脸上的表情让习零眨了眨眼睛。他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这是演习。”习零语气平淡,没叫他排长。

      景峰跟着笑笑,他看着年轻的军人把手里啤酒一饮而尽,几乎没有意识地把易拉罐在手里捏的“卡拉卡拉”直响。“这不只是演习,习零。”景峰声音很轻。

      金属罐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习零看了景峰半晌,公式化地笑笑:“有这种觉悟是好的。”他把脸扭开了“那咱们连可足够英勇了。”

      景峰呼出口气,道:“是啊。”他忽然拍了拍习零的肩膀:“你是打仗的料,习零。”

      习零扬眉刚刚魏广平和他说了一样的话,只是在这之前他问了他是否考虑了演习的真实性。

      答案是肯定的。

      那会儿他就瞧见魏广平的表情,有一点没来得及遮盖的惊讶。也许不只是惊讶。

      他考虑了这是场战争,他亲手开枪杀了自己这边的人只为制造一个真实的假象来获取完成任务的机会。他都没打算活着回来面对军法。

      打仗的料。魏广平最后只能给他这么个评价,但习零知道他语气里的东西并不是赞许。他是指挥者,肩负责任也肩负道义,而他为了责任牺牲了他自己,也牺牲了他的部下。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真子弹打上去冒的不是白烟。

      是够可怕的。哈。

      他早学会了那一套,天大地大任务最大,个人感情排远远在对正面进攻还是侧面突围的思考后面看都看不见。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脑子里还有没有这么一种东西。他为了想要的结果不择手段,就像很久以前,他和那个人一起做数学题时抛弃的那些步骤。

      他可以牺牲任何人。任何人。

      中尉从兜里掏出烟来,叼了一根。他吸得很快,感觉着尼古丁充盈在肺叶里,几口只余烟蒂。篝火燃得噼噼啪啪,不远处的一个连唱起军歌来,声音在旷野里传得很远,考虑到演习的结果,这歌声有点悲壮的意味。

      景峰看着他,笑了笑。他没有把落在中尉肩头的手拿下来,掌心能触到他肩章的棱角。

      他依然无法认同他,为了胜利一往无前到有些可怕的地步,却也无法苛责。他清楚对方的优秀,也猜到他为了这“优秀”将自己逼到什么地步。他是应该为他骄傲的。

      习零把烟蒂投进火堆,动了动肩膀。他看见景峰脸上的那一点笑意,他能解读那里面的意味。平静的安慰,也去还有一点点隐含的骄傲。眼睛里又闪亮的火光。

      习零咧开嘴笑了笑。他能感觉到自己面部肌肉的丑的抽动。他刚刚“杀”了景峰,而眼前的笑容何其熟悉。这让他不安了。

      景峰感到手掌下面的肩部和脊背的紧绷,他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情绪,虽然猜不透原因。他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习零又抖出一支烟来,打火。景峰已经从他身边走开。习零也懒得回头找,他沉默地抽着烟,感觉跟前的火焰一波一波的热量。魏广平在不远处和两个干部说着什么,习零打了个哈欠。他一个人独占了好几个人的位置,底下的兵们估计也不敢过来和他这新官上任的副连长凑在一起。

      晚上八点四十。连队开始集合。兵们悉悉索索地列队上车,篝火差不多要熄灭了,军卡的大灯打得空地上一片明亮。一队士兵从他身后跑过去。不远处能看见景峰站在卡车边上点人数。习零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在两秒钟以后腰上用力,很快站起来,他拍拍裤子上的草叶,烟还稳稳夹在指间。

      步子刚迈出去,有个“不明物体”迎头飞过来,中尉手疾眼快一把抄住。他顺着抛物线的轨迹看过去,景峰的笑容有些模糊,他两根手指一捻,做了个掐烟的动作,然后转身动作利落地翻上车。

      习零笑起来。他摊开手掌,里面是颗玻璃纸包的水果糖。中尉嘴角抽了抽,他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多大的人了。”他嘀咕了一句,不知是说给糖的还是吃糖的。

      中尉咂咂嘴,把手里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扔进快熄灭的火堆里,然后大踏步的走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这算不算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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