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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军管区的“闯入者” ...

  •   办公室。

      年近五旬的教导主任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停下来瞪着站在桌子边上的两个学生。

      郑航一脸的无所谓,挑着一边嘴角双手插兜,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光洁的地板上踏出节奏来。站在一边的习零依旧是标准姿势,只是低垂了眉眼,看起来就像随时准备聆听教诲的虚心的好学生,而不是因为打架被揪进来的家伙。

      教导主任的火气蹭蹭地窜上来。“好啊,好啊!”他转到两个人面前,“解释。”

      这两个字却是对着习零说的。

      这孩子出了名的优秀他是知道的。所以在看到他和郑航在晚自习时间打得鼻青脸肿才觉得分外震惊和愤怒。

      他无法理解,不过到依旧信任眼前这个站得很规矩的年轻人,于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习零目光对上教导主任的眼睛。他似乎在想一个理由,又似乎只是在酝酿合适的词句。

      最后他说,“我们就是切磋一下。”语气平静,像在探讨一道题的不同解法。

      教导主任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切磋?!”脸色铁青的主任咯嘣咯嘣地咬着这两个字。他瞪着习零脸上的擦伤,“这就是你所谓的‘切磋’?!”

      习零站得笔直却不再说话,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

      一边的郑航突然冷笑着开口,声音有点嘶哑:“谁他妈要和你切磋了?!”他挑衅似的看着教导主任,“看着不顺眼,就揍了。”

      一句话彻底捅了马蜂窝。脾气火爆的主任同志终于不再顾及某个好学生的“感受“,指着两人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郑航保持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扭头瞟了眼习零。站在他旁边的男生依旧是笔挺姿势,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郑航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点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晃过神再看,那人已经又是那装模做样叫人牙痒痒的样子,哪还有什么笑。郑航咕哝着骂了一句,转回头去。

      时针慢慢指向晚上九点三十分。教导主任骂的也累了,语气渐渐和缓。他在椅子上坐下,痛心疾首地看着面前的习零,继续谆谆教诲。

      郑航这才想起跟那家伙斯巴的时候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他心急火燎地看了眼表,脚步慢慢往门口挪。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教导主任一声大喝。郑航在他眼中可是惹得习零违纪的罪魁祸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让他溜了。

      郑航同学被勒令靠墙站好,直到教导主任对他的训诫效果满意了为止。站在桌子边的“好学生”扭回头来看了他一眼,这回郑航很真切地在他眼里看到了笑意。

      奸计得逞幸灾乐祸的那种笑意。

      那天晚上郑航很遗憾地对他的小兄弟们食言了。在一群小青年抽出片刀砍得血光四溅的时候他正因为把好学生脸上打出了一块淤青而承受着教导主任的口沫横飞,在械斗尾声救护车警车都到齐的时候,他刚刚被那个话唠的老男人法外开恩地放出办公室,附赠一个“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郑航一走办公室就剩习零和主任同志两个人。教导主任一脸的忧心忡忡。“习零啊------”

      男生咧了下嘴,忙道:“主任我知道错了。”

      五十多岁的男人抬眼看着站在跟前的学生、“老师知道你一直优秀,就是因为你是个好孩子,老师才更得严格要求,你明白么?”

      苦口婆心外加语重心长,习零连忙点头做忏悔和感动状。“学生明白。”

      教导主任拿起电话听筒看他。“家里电话多少?”

      习零一怔,苦笑了下,“我家估计没人。”邢敏在外省,习将军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的家里的电话有没有人接。

      看着对方一脸坚持习零只得结果听筒拨了几个号码。

      电话通了。

      在几声漫长的“嘟”之后,有人接起来。“喂,习斌,你是哪位?”

      少年脸上表情僵硬一下,讷讷开口:“爸。”

      自然免不了一顿家法。不过想想还是值得的,至少以后的面馆老板不再会是个瘸子。

      夜已经深了,少年趴在床上把下巴搁在枕头上。后背火辣辣的疼漫上来,他不敢翻身,趴在那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头的万年历跳了个字,已经是第二天了。习零看着那个日期,后知后觉地想,哦原来我已经十八岁了。

      周末的早晨阳光灿烂。

      岗亭里的卫兵拦住少年。“同志你有事吗?”

      习零冲对方笑笑,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他不以为意,道:“访友。”这个理由听起来真诡异,习零想 ,不过似乎他也只能这么说。

      年轻的士兵有点好奇地看了少年一眼。其实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可学生摸样总是看起来比穿军装的小上一些。

      士兵声音挺温和:“接待人?”

      习零想了想:“独立营尖刀连,二排,景峰。”

      对方在记录簿上写下,又有点奇怪地看了习零一眼,拿起电话拨过去。士兵问了那边两句,转过脸来对习零道:“一班长训练还没回来。”他有点迟疑地看着习零“要不,你明天再来?”

      习零礼貌地道了谢,挺痛快地转身走开。

      中午。列队归来的几个人里有人停下。景峰挥了挥手让班里人先回去,然后询问地看着示意他停下的门岗。

      列兵招手让景峰过来。“景班长,上午有人来找过你。”

      景峰一愣,“谁啊?”家里人没说要来探亲,自己在B市也没有熟识,有谁会来找自己?

      门岗又道:“十七八一男孩,不是兵。”他皱着眉想了想:“叫”列兵回过身去翻记录簿。

      景峰笑了笑,“知道了。”他又问道:“他人呢?”

      卫兵把记录簿合上。“你们班没人在,我叫他明天再来,人已经走了。”

      景峰“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夏天日头很毒,景峰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备受太阳荼毒没有一丝阴凉的水泥地,忽然就睡不着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了解那孩子,可心里却隐隐的有什么放不下。

      他觉得习零没走。

      躺不住了。景峰坐起身套上作训服下床。下铺的小子迷迷瞪瞪地瞅见他,“班长”

      景峰瞪他一眼,“睡觉!”压低了声音,但语气温和。

      他得去找找。哪怕只是让自己心安。

      出了营房才觉得茫然,这么大的营区他上哪找去!

      景峰猜的没错。

      习少校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他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猎豹恶劣的风格在习少校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简言之,他不喜欢白费功夫。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

      习零绕了营区大半圈。他看着眼前明显比它处低了不少的锈蚀铁门,笑了起来,眼睛里是带了点怀念的,狡黠的光。即使他现在已不是这里的兵,可干坏事时发现的“自由之门”还在。

      铁门将近两米,但至少有些可供借力的栅栏,比起高的吓人的围墙自然更容易攀爬。习零捡了两块砖头垫脚,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习零走在午休时间的营区里,他这样想。

      脚底下似乎能感觉到柏油路的热度,路两边的白杨和记忆中一般的高度。

      有两个督查从远处走过来。习零忙闪身把自己缩进两栋楼之间的阴影里。整齐的步伐踏过去,习零幽灵一样从督查们的身后冒出来。索性拍拍屁股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他摆弄两下刚才翻墙时被划破的裤子,然后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

      少年哀哀地叹了口气,有些做做,眼睛里却是真实。

      其实他清楚得很,很多时候自己的“以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明明还记得这么清楚,明明像刻进脑子里一样,无法忘怀。

      中午的太阳在一片寂静里拼命地挥洒光和热,习零看着脚边的蚂蚁爬来爬去。

      他慢慢站起身来,朝一边的训练器材走过去。

      双杠上被磨出光亮的颜色,触手却是冰凉。习零做了个引体向上,停顿几秒然后两个回环,动作利索。

      松开手让自己落下来,习零甩了甩胳膊,竟有些牵扯的酸疼。他闻闻手心在双杠上磨出的金属的味道,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下午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当你总得小心不被发现的同时抱有故地重游的心情的时候。

      没有被督查逮住,也没有人发现他,某人在很久以前的回忆和逼真的现实里自得其乐。

      下午五点十分。摸到训练场边的习零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周围的兵多,说不定一个大意就被谁撞上。他站在场边的小树林里,靠在一颗树后面。他太熟悉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了。习少校颇有些自得地想。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越障场地,却很难被人发现。

      他远远地看着。

      一群人在越障场上挥汗如雨。习零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人,他的班长,曾经的。

      他看着景峰用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通过障碍,他看着景峰回过身去催促他后面的兵,他看着那个人扶住扑过来的筋疲力尽的战友,笑得爽朗又温和。

      多熟悉的场景,上辈子不敢忘记又不敢回想的场景。他看着他最大的眷恋。

      习少校矫情地想,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好了。他给自己擅闯军事管理区找了个怪异的理由。

      仗着自己还套着少年的壳子,仗着自己还没穿着军装扛着责任,给自己找个理由。难得任性。

      习零靠着棵树怔怔地看的有些出神。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条件反射地抬手格挡。职业习惯让习少校在紧张状态下将一切从背后的碰触视作攻击。手的主人似乎挺惊讶地“啧”了一声,却毫不费力地挡住了习零飞快的攻击,反手切下。

      遇见厉害主儿了。习零咧咧嘴。几下交锋他心里已经清楚,自己跟对手的差距太大,输掉是必然,能全身而退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不过死也得死得明白不是吗?不顾右臂上的钳制,少年强行扭转身体。

      然后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来:“刑、知、远?!”

      男人一身作训服,没戴帽子,笑容在林子零星漏下的阳光里灿烂到刺眼。“你怎么在这儿啊?”

      习零咬牙,不说话。

      少年只穿着短袖,裸露的皮肤温暖干燥,手掌底下能感觉到紧绷的肌肉和蕴藏的力量。刑知远眯了眯眼,看着少年的胳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自己握在掌中。他顿了一下,松开手:“回答问题哈,闯入者。”

      习零忽略关节处的疼痛,挑了眉去看刑知远:“想来就来喽。”他声音冷淡,“打算怎么处置啊,军官同志?”

      男人嗤笑:“按规矩当然是要上报,然后扣留、审查,鉴于你未成年人的身份,通知监护人来领人。”

      习零看起来想反驳什么,却最终冷笑着换了个表情,“你威胁我?”

      刑知远摊开手:一脸无辜,“有吗?”

      习零眯起眼睛,神情危险。

      闯入军事区实际上是挺严重的问题。但少年有着可以肆意些的背景,相信很多人愿意帮将军公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用不着上报。

      可问题是他碰上的是刑知远。

      所以问题还是问题。

      “家法”的滋味现在还在他后背上叫嚣,习零开始考虑从眼前这人跟前脱身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走吧?”

      少年抬起眼,他看着刑知远冲他伸手示意。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灰尘飞落的轨迹无比清晰。身材颀长的男人一身戎装,武装带在腰部扎出细微的褶皱。某个力与美的结合体在零碎的阳光和灰尘里向他伸出手来。

      笑容里是莫测的意味,像无法拒绝的邀请。

      多漂亮的角度,画面完美。

      有些该死的家伙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一秒钟内蛊惑人心。

      大概很少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而不爱上他吧。习零从瞬间的恍神里恢复过来。

      他们曾同在局中,他们曾同在战场。他太了解这人温柔表象底下的冷酷和诡诈。

      没准重活一次他还真会因为欣赏生出些别的情谊。

      可聪明人都不会越雷池一步。

      因为他知道他是刑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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