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习零[强强]》A黑桑A

24、食色性也

　　接近晚上十点，正是海洋之心热闹的时候。少年从一片灯红酒绿里穿梭而过，步伐稳健。

　　“走这么急呢。”有人懒洋洋地开口。

　　让人讨厌的，故意拖长的腔调。

　　习零站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抱臂斜靠在门口的男人，海洋之心门前各色闪烁的霓虹让那个人脸上的笑意暧昧不清。

　　“有事？”

　　刑知远恢复站直的姿势，却没有放下手。“难得遇见熟人，怎么这样冷淡。”

　　习零看这他，眉间褶皱出一点点细小的纹路，随即恢复成漠然的表情。

　　居高临下，这人果然从始至终都是惹人厌的。

　　“我们很熟？”少年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刑知远勾勾手示意他走过来。

　　习零迈步，依旧是之前的速度，径直擦过刑知远身边就要下台阶。

　　刑知远看起来有点哀怨：“我还以为你会停在我身边。”诗歌一样的咏叹调。

　　习零嗤笑，脚步没停。

　　刑知远直接伸手住了少年胳膊。习零克制了自己动手的冲动，僵硬着表情被男人扯回身边。

　　刑知远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掌下面习零的紧绷。

　　“坐。”

　　刑知远特痛快地在水泥台阶上坐下，修长双腿随意地曲起。他没穿军装，一身休闲服，看起来甚至不像个军人。

　　男人微微仰起脸，半空中的霓虹就那么落在他的瞳孔，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流溢。

　　习零恨恨地想，这人长了一张妖孽的脸，华丽的调调没了军装的束缚，居然这样的，耀眼。

　　刑知远是个很奇怪的男人。起码习少校前世不曾见到过他一身便服气质犹如罂粟的一面，不同于常见的温和的壳子，也不同于战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的“蓝狐”。

　　少年瞪了刑知远一眼。两辈子，他竟然还是看不透他。

　　然后在男人身边坐下。晚上的风一阵一阵吹过来，脸上竟微微有些发烫。

　　刑知远闻到旁边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喝酒了？”

　　习零哼笑一声，算是默认。

　　刑知远转过脸来看他，琥珀色瞳孔里有一丝莫名的探究，带了种少见的，暗沉的颜色，神情莫测。

　　“我虽酒量不济，也还没醉。”习零的解释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然后生生把一声闷哼忍在喉咙里。男人手臂状似随意地扫过来，像是挺亲密似的，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腹部。

　　习零一扬眉，普通动作竟给他作出一股子冷厉来。“你看了多少。”他声音冷肃，却任由那人手搭在自己腹部。

　　刑知远手掌用上了力道按在习零肚子上，脸上似笑非笑：“你怕看啊？”

　　习零微微皱了皱眉。------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任凭腹部烫伤在男人一按之下又疼又痒地折腾，------他们说话相处的模式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子了？

　　习零几乎可以轻易想象得到那人斜倚着门眼角眉梢带笑的样子。看着他跟个傻瓜似的了断少年时的荒唐帐。嘲笑。

　　刑知远看着少年侧脸，眯起眼睛。------一场好戏起因经过高潮结局他是一点不落地看下来，可最后在脑海里晃来晃去的却是那主角仰头喝酒的时候，下颚到脖颈那一段漂亮又自然的弧线。

　　嗯，食色性也。他这样想。

　　“你怎么在这儿？”

　　习零慢慢放松着自己紧绷的肌肉，这样可以降低对疼痛的敏感，------或许，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怪异。

　　刑知远一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啊？”

　　习零表情严肃，一脸语重心长：“你是军人。”

　　刑知远眨眨眼睛，声音同样的意味深长：“你是学生。”

　　------习零忽然很好奇自己这一世到底会死于眼前这人的子弹还是毒舌。

　　刑知远看着少年一如既往平淡的侧脸，迷乱光线交错出变幻的暗影，那轮廓却愈发地清晰起来。精致，并且俊朗。

　　他有点恶趣味地又摁了习零的肚子一下。少年身体的温度传到掌心。------腹肌锻炼的不错呢。

　　刑知远操控着自己的目光一开。他莫名地勾了下嘴角。习零的脸上永远是淡静如水的神色，而此刻因了腹部的伤处，嘴唇比平时抿得紧了一些。

　　他喜欢这个少年带了一点点隐忍的表情。

　　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坚韧和柔软，交糅混杂。

　　习零有些不耐地把刑知远的手拂开。这人玩笑似的举动让他觉得不爽。很不爽。

　　然后很奇怪地想自己为什么和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而且没有半句话可说的人坐在地上大半夜的吹冷风。

　　不问点什么似乎太对不起现下的辛苦。

　　“你好像总是神出鬼没啊。”习零直截了当，他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探究。

　　刑知远坦然一笑，之后的一句话让少年猛地扭回头来。

　　------“猎豹的风格，当然要神出鬼没。”

　　习零全身巨震。他克制了自己站起来的冲动，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烦躁地左冲右突。

　　猎豹，猎豹。

　　记忆纷乱，闹哄哄地冲进大脑，一瞬间竟然头痛欲裂。

　　猎豹。

　　少年兀自笑起来。他脱胎换骨的地方，他以身许国的地方，他最后眷恋过的地方。

　　然后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习零心下一紧，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唇角的苦笑，把思维扯回到脑子里。

　　刑知远正盯着他。

　　男孩表情平静地笑了一下。“猎豹？”

　　他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以为刑知远会继续遮着掩着跟他打太极，毕竟那是保密部队，而习零也不是该关系他什么“风格”的人。习零知道刑知远看得出自己对他的好奇，虽然这种“好奇”在旁人眼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以他对刑知远的了解，那人最起码会吊足了胃口耍他一圈。

　　没想到这么痛快地给了他一个近乎违纪的正确答案。

　　的确是猎豹的风格，神秘，强悍，恶劣，有足够的，不可一世的资本。

　　刑知远看着少年在勃然变色之后迅速恢复平静，低低的笑了一声。

　　------那平静地下，是依旧静水深流，还是已经惊涛骇浪，大概只有那孩子自己才知道吧。

　　刑知远脸上是散漫表情。“特种部队哈。”语气绝对正常，神色绝对肯定，可怎么听都觉得有股子炫耀和引诱在里头呢？

　　“奥。”少年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紧接着刑知远又甩出句话来。“想去吗？”

　　习零一笑，“远哥啊，我还念书呢。”

　　------这个问题，比刚才还要惊悚。习零暗忖刑知远目前还没那个看出他换芯的功力，那么刑知远已经跟董头儿站在一根线上了？

　　他清楚得很，刑知远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允许自己一无所知地被利用，他不过是没想到，一个军校还没毕业就提前进入猎豹的人竟然已经有了董大的直白。

　　刑知远掏出支烟来扔给习零，然后又抽了一支叼在嘴上。自己给自己点上。他斜挑了眉去看习零。

　　男人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狂又妖娆的意味让习零的呼吸停滞了两秒。空气里极淡的酒气忽然就醇厚得醉人。

　　而习零还不知道，这个人，这个表情，这些昏暗里错乱的光影，已经不经意地就印在脑海，在以后的很多日月光阴里反反复复，再难忘怀。

　　看男人并没有助人为乐的意思，习零一挑眉，在他还没转开脸的时候自己凑过去。

　　两支烟对在一起，火星渐渐旺起来。

　　刑知远没眨眼睛，他看着靠的很近的少年，看着对方低垂的眼帘和睫毛在鼻梁侧面投下的一点黑影，慢慢地勾起一个笑来。

　　习零一抬眼就看见这么个笑。

　　他见多了那人各式各样的笑，算计的，无谓的，嘲讽的，冷漠的，却独独没见过这样，简单而真实的笑。

　　人是为什么笑。

　　快乐。愉悦。欣赏。

　　戴面具的时候太久，差点儿都忘了。

　　他莫名地就有那么一点点高兴。少年弯起嘴角，笑意从漆黑眼瞳里直透出来。

　　他和这人当了半辈子对上，最后还折在他手上，可习少校不得不承认，他在心底里，其实是把那人当了知己的。

　　上辈子，好像都没机会，跟那个人真心地笑过一次。

　　心思电转，习零在两秒钟以后把自己“该死的一团浆糊”的大脑唤回了正常轨道。

　　少年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扭过脸吐出一口烟雾，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烟雾后面慢慢沉淀。他自虐似地在肚子上摁了两摁，疼痛像电流一样直窜上来，人瞬间清醒。

　　他动心了。

　　习少校自诩没为什么人动过心。他前世动心的机会太少，大多是细水长流的喜欢，又或者肝胆相照的情义。他一生背负，不过是愧疚亏欠和责任，从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

　　可看着那人笑脸，心脏突然就那么停跳一拍。

　　陌生却笃定的感觉。

　　习零知道刑知远向来擅长蛊惑人心，他不用演，他的举手投足就是最高超的演技，真真假假，一个无意就能让你爱他入魔，抑或，恨他入骨。只要他愿意。

　　习少校早对着妖孽见怪不怪地有了免疫。

　　可他无法抵挡的，偏偏就是那人眉宇之间那一点点稀少的坦诚。

　　好吧无论如何地对如何折腾，他前世的的确确是把那人视作知己，而如今他暗暗欣赏追逐的那个人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他们不是战友不是对手也不是敌人，无关工作无关任务无关责任，滋生的，便是感情了么？

　　对知己生出心动来？习少校不知道这是否正常。那只是一瞬间微妙的感受，转瞬即逝。

　　可他知道，这是大大的危险。稍一晃神，怕是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有什么东西变轨，而习少校讨厌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

　　刑知远吐了个烟圈，伸手把习零的手拎开，闲闲道：“别自虐。”

　　习零下意识地松了手上的力道。他眼里有一点点迷乱在瞬间闪过，然后迅速恢复成一派清明，带点警惕，带点厌恶。

　　刑知远只当没看见，他表情挺认真。“真枪实弹，枪林弹雨。我们那儿有真的战场。”他顿了顿，很正式的邀请语气：“来吗？”

　　习零嗤笑：“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的话已经违规了吧？”

　　刑知远点头，表情却是不以为然。

　　习零烦躁地别过头去，把燃尽的烟蒂摁在地上。“我没那个本事。”

　　刑知远又掏出支烟叼在嘴上，声音含糊不清：“你有。”平淡的陈述语气，“关键是你想不想。”

　　明明白白，直指人心的嘲讽。

　　习零苦笑起来。他真怀疑自己刚刚还为这么个人“心动”。分明就是与前世一样招人厌的性格，一点没变。

　　这样想着，也便安下心来。大概，只是错觉吧。自己跟刑知远？这玩笑开大了。

　　刑知远忽然又笑了，这回他笑得像只护理。“不急，慢慢考虑。”

　　习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才是他斗了一辈子也没赢得了的那个刑知远啊，别人看不出来，习少校眼里那个人的算计和狡猾可是一目了然，清楚又明白。

　　就像前世的每一次交锋，他打死也不愿意承认的惺惺相惜的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和表情。虽然现在出现在烟圈依旧让人难堪生厌，但是，还真有点怀念哪。

　　刑知远拿着烟盒碰碰习零，示意。

　　习零一挑眉。------这人在自己生活里神出鬼没不说，这是第几次“教唆”自己抽烟了？倒真没有身为“哥哥”的自觉啊。

　　虽然习少校承认，对方随意的举动让他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战友。

　　奇怪了，无论身份，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似乎老是他。

　　少年瞥了一眼刑知远递过来的烟，拿手挡了回去。

　　对方有点惊讶地瞅了他一眼。

　　催眠似的把那一秒的心悸定性为大脑抽筋的错觉，习少校淡定了不少。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竟然已经无聊的跟一个没两句话可说即使说了也是噎得半死的明显居心叵测令人讨厌的家伙和平而安静地抽完了一支烟并且吹着半夜的冷风在水泥地上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吗？！

　　习少校很利落地站起来拍拍屁股，在迈步走人之前冲着正蹲在地上点烟的刑知远扔下一句。“烟不好，少抽。”

　　男人吸了两口烟抬起头来，少年已经在街道繁华的灯光里缩成一个小点。他眼睛里的颜色慢慢深沉下来。

　　之前就在少年眼睛里看的了一点怀念的情形，他不知道当时他在想什么。

　　而少年临走时的语气近乎温柔。

　　刑知远知道那不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