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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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发现，控制老鼠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老鼠离他越远，他越能感知出它在何处。那些老鼠如同提线木偶，或者他身体的某个部分，牵扯着他的神经，正在离他远去。
这一方面令他疲惫不堪，另一方面，他一闭上眼，就会看见许许多多的奇怪场景。比如，肮脏的隧道、深不可测的污水、高大的桌椅……视野低矮模糊，万物失去色彩，这就是老鼠眼中的世界。
其中一只老鼠蹿过一片铜质围栏。一只湿漉漉的大手抓起它。阿伦看见了锋利的牙齿，这好像是一个男人，但他的牙齿分为两层，一层在口腔里，一层在喉部。当男人撕咬这只老鼠时，喉部的利齿弹至口腔，咬住老鼠的脑袋，再诡异地往里一拽。
“那就是深潜者。”听罢阿伦的描述，安德烈抱手笃定地说道，“你确定他们的位置，本少爷亲自出马杀掉他们！这场糟糕的实战肯定就结束了！你就可以有多远滚多远！”
阿伦凭感觉指出一个方向，不过，这方向死路一条，是隧道的墙壁。
安德烈不以为意，将狮心剑剑尖朝下放在心前，铿锵有力地用古圣玛斯语念道：“以征服王之名起誓，我安德烈雷傲已准备好为艾尔尼亚而战！我将以手中沾满先祖之血的战刃，征服圣玛斯帝国一切敌人，除非战死，我将带着尊严和光荣凯旋！”
说完安德烈猛地扬起右臂，数股殷红的液体涌出剑柄的雄狮凹槽，周遭的空气霎时酷热难耐，他红色的额发微微掀起，这些液体仿佛岩浆般的高温，将狮心剑熔成一柄雕刻着花纹状血槽的重剑。
阿伦完全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几块碎石崩塌下来，险些砸中他的脑袋，他只觉得脚下晃了晃，面前的墙壁就破了一个大洞，他钻过这个大洞，又遇见海螺表层般的墙壁和另一个大洞。由此可知，对于这场实战，安德烈耐心用尽，应该是挥舞着重剑，一路摧毁着城堡打洞前进的。
现在他可以猜想，在不久的将来，风语堡为何会沉入海中了。
最终他来到堡底的地牢，如同凯蒂所言，这里真的有地牢。每间石室的铜质围栏后都囚禁着披头散发不着一缕的女人。安德烈已经砍翻了狱吏——两个长满白鳞的人身蛇尾的雄性深潜者。
“小狮子，实战的目标，包括解救这些无辜的女士吗？”阿伦从一个惨遭囚禁的女人那里得知，她是崎岖城的平民，半夜听见门外有婴孩啼哭，她打开门才发现，发出这种声音的是深潜者……
安德烈恶狠狠地踢开深潜者的尸骸：“我管不了！这是你的事！我只想大干一场！”
阿伦匆匆忙忙地找到钥匙打开牢门，在这些受害者的指引下，他俩最终来到了女伯爵的炼金室。这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隔着玻璃器皿，阿伦头一次见识到人类大脑的形状。
女伯爵坐在炼金室靠窗之处，欣赏着海面的夜色：“夜安吾王，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安德烈道：“我说过，只要我高兴，我随时可以砍下你这自以为是的女人的脑袋！”
“既然如此，请您审判我的罪行，我知道自己罪不容诛，但我所做的一切，仅为医治我女儿的病。她是个不幸的孩子，慈爱的神主赐给她生存的权利，我作为母亲，却没有给她健康的身体。”
安德烈用剑尖指着女伯爵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想拖延时间。”
阿伦一把拽住安德烈的手臂：“伯爵夫人，你的女儿是娜塔洛迦，身患舞蹈症，对吗？”
女伯爵缓缓地点头：“娜塔洛迦是我的女儿，她很漂亮也很懂事。尽管身患绝症，但她从不怨天尤人。她总想逗我开心。她热爱生活，也爱她的父亲。但正是她的父亲，我的丈夫，亲手把她扔进海里。我向海神祈祷，请求海神把我的宝贝女儿还给我。回应我的却是恶魔，深潜者。”
安德烈冷笑一声：“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你的灵魂背叛了诸神！”
“是的，既然恶魔能拯救我的女儿，那么我宁愿与神祇为敌。我做错了吗？我杀了很多女人，一部分用来款待深潜者，一部分用来维持我女儿的生命。有趣的是，我发现年轻女人的血液能使我的女儿保持年轻，但这些女人的身体都不适合我的女儿。我只能制造‘何蒙库鲁兹’。”
安德烈目光一凛，突然不说话了。阿伦有些好奇：“何蒙库鲁兹？”
女伯爵道：“取出年轻女人的心脏，剥去那些肉块，如同一片树叶，你剥去它的表皮。只留下叶脉，然后我们通过炼金术，利用哲人石以及一些我的血液，为我女儿量身定做的崭新的心脏。但我女儿的病因在大脑里，替换心脏并不能解决问题。因此我们必须培养出一具和她一模一样的健康完整的身体，这就是何蒙库鲁兹。深潜者可以施法将她的灵魂放入何蒙库鲁兹里。”
“人造人？”阿伦想起了华无尽的所作所为。
女伯爵点点头：“深潜者称之为何蒙库鲁兹。经过数百次实验，我们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
“这是不对的，”阿伦的心情有些复杂，颠三倒四地说，“你想救你的女儿，这是好事，但为此你杀了很多人，这是很坏很坏很坏的行为……”
安德烈再次冷笑出声，讥讽地学道：“很坏很坏很坏的行为。”
“小狮子，你真的要杀了她？”阿伦没工夫和他斗嘴。
安德烈抬起下巴：“怎么，你需要捂住眼睛吗，心地善良的阿伦‘小姐’？别忘了我们的赌注，这场无聊的实战和魔王无关，那女孩只不过凑巧名为娜塔洛迦，你输定了！”
阿伦垂头丧气地说：“你杀吧，我在外面等你。”
得到安德烈的许可，阿伦慢吞吞地离开炼金室。紧接着，他开始沿螺旋楼梯往上狂奔。借助老鼠的视野，他看见了娜塔洛迦。这褐发女孩正站在风语堡的顶部翩翩起舞。他气喘吁吁地翻出顶层大厅的窗户，拼死拼活攀上光滑的屋檐。这城堡屋顶的形状宛如圆形的尖塔，几乎无法立足，但娜塔洛迦张开双臂，裙裾猎猎作响，她平衡感极好地转圈跳着舞：“你是谁，你又来了吗？”
阿伦颤巍巍地站起身：“我……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是个好女孩……”
“刚才妈咪为我换了崭新的身体！”娜塔洛迦自顾自开心地说，“但我还是在跳舞啊！”
“你的母亲……”阿伦欲言又止，这个女孩是无辜的，应该继续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他惆怅地看着娜塔洛迦，突然觉得不对劲，对方的舞姿和昨夜大不相同，这是一种姿态优雅的圆步舞。
“猜猜这支舞叫什么名字？”娜塔洛迦的双脚轻盈地旋转，她背对狂风，露出笑容，“毁灭！”她目光空洞，仿佛是在透过阿伦凝视别的什么人，爽朗地说道，“万魔之主，我是您的第三个仆人娜塔洛迦，我已经彻底苏醒，烈火是我的标记。这支舞蹈将会让您得知我在哪里！”
她每用脚尖舞出一个圆圈，围绕着城堡，就腾起一层环形的火焰。伴随着她的胡言乱语，整个城堡在焚烧中剧烈地晃动着，堡顶大幅度往海中倾斜。
阿伦目瞪口呆，只能竭尽全力抓住下沉的屋檐。就在这时，安德烈也骂骂咧咧地攀至他身边：“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引爆了硫磺！这座城堡是活的——！”
“什么？”阿伦大声问。
“活的！风语堡！是活生生的鹦鹉螺！”安德烈也大声说道，“它醒了，正往海里爬行！”
阿伦一头雾水，争辩道：“不对！不是女伯爵引爆了硫磺，是她的女儿，娜塔洛迦干的！娜塔洛迦真的是魔王，她就在这里，跳舞！你看，跳舞，火焰就蹿起来了！”
安德烈抬眼四顾：“你疯了吗——那女孩在哪？”很快，他俩发现，娜塔洛迦的确也在城堡顶部，而且就在他俩身旁，和他们一样，正努力抓住滚烫的屋檐。
“妈咪死了？”娜塔洛迦尖声问，“你们杀了我妈咪？”
“……”阿伦和安德烈默然无语。
娜塔洛迦毫不犹豫地松开手。阿伦和安德烈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入海中，宛如一只着火的蝴蝶。
阿伦好半晌才扭头问安德烈：“你怎么不救她？”
“我太意外了，我怎么知道真有这么一个女孩！”安德烈恼怒地反问，“你怎么不救她？”
阿伦愣了愣，答道：“可是，她……她好像表里不一……她真的是魔王……”
“愿赌服输吧，本少爷就是赢了！你想耍赖？”安德烈连滚带爬，一鼓作气将他扛下风语堡。
“……我没耍赖，她真的是魔王！”
“闭嘴！”
这一夜，安德烈和阿伦狼狈不堪，住进了崎岖城的旅店里。安德烈睡得很熟，阿伦辗转反侧，总觉得疑点重重，他摸不透，深潜者为何要接近女伯爵，娜塔洛迦是否真的葬身大海。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敲门声唤醒了他：“谁？”
“爵士，喝一杯吗？”邀请他的人是妓|女凯蒂。
他俩来到旅店前厅。阿伦捧着麦酒坐在桌前，精神不济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凯蒂笑着回答：“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妓|女。”
“是啊，作为妓|女，你知道风语堡的所有秘密，我的同伴认为这太凑巧了。”
凯蒂勾勾手指：“再告诉您一个秘密。免费的。”
阿伦趴在桌面上，伸长脖子谛听。
“其实，”凯蒂在他耳畔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男人。”
阿伦垂目打量她丰满的胸部：“是吗……你怎么办到的？”
“水晶法阵架构出来的实战半位面太简单了，我可以轻而易举摧毁它的逻辑再进行重建。”
阿伦难以理解，索性跳过所有问题，直截了当地：“你是谁？”
“我是第一个仆人，”凯蒂神神秘秘地说，“但您的所见所闻，并非完全是虚构的，这场实战基本上还原了两个世纪以前发生在崎岖城的事情。那时我也的确在这里扮演妓|女。”
“什么意思……？”
凯蒂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们的目的，是复活魔神奢沙。至于蹈火者，第三位魔王娜塔洛迦，她和她母亲拜厄特女伯爵在崎岖城的作为，不过是为了转移艾尔尼亚学校的注意力。愚蠢的人类，在你们过分在意崎岖城的同时，我们已成功在另一个地方种下了因，两个世纪后，它将开花结果！”
阿伦没听明白，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恶魔吗？这也是实战的一部分？”
凯蒂又凑近他的耳朵，悄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是真的，我真的想和您寻欢作乐。”
“……”阿伦大惑不解，凯蒂用手轻轻扭转他的脑袋，他蓦地发现，不知何时，小狮子安德烈正站在酒馆前厅的木质台阶上，面色铁青地瞪着他。
“我不想您输掉赌局，”凯蒂压低声道，“才自作主张稍稍延长了实战的时间，向这个该死的半神摊牌。不过您不必担心，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可能回到所有必然发生的过去，一切都太迟了。”
安德烈拔剑向凯蒂冲去，但就在这一刻，整个酒馆为刺眼的白光遮没，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殿宇。状如陀螺的巨型多面晶体在殿宇中央飞快地旋转着。百余名学生魂不守舍地呆立在晶体附近。
洞察王迪迪抓住了安德烈的后领：“两个小鬼，恭喜你们齐心协力，率先完成实战。”
安德烈挣扎着怒吼：“放我回去！这事还没完，那有魔王！魔王娜塔洛迦！还有一个——！”
“……”阿伦这才回过神。
洞察王迪迪语气呆板地说：“没错，实战后遗症。现在滚出去。好好睡一觉。”
安德烈道：“不信你问这个平民！那里有个妓|女！她是恶魔，预言了两个世纪后的事情！”
阿伦茫然地连连点头：“有，这是真的……她说她是个男人，要复活魔神奢沙。”
洞察王迪迪叹了口气：“那妓|女名为凯蒂，救过崎岖伯爵的私生女，对吗？”
安德烈和阿伦一齐用力点头。
“在那个世纪，她曾协助我校派往崎岖城的武乩师完成任务，之后和武乩师陷入爱河，并成为是我手下一位‘收割者’的祖先，她不是恶魔，也不是男人。精神错乱的小鬼，你们还有疑问吗？”
阿伦张了张嘴，感觉一切错综复杂，他难以措辞：“我，我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了！”
洞察王迪迪用盲眼对准陀螺状的多面晶体，这晶体每一个切面，都呈现出不同学生在崎岖城奋战的场景，其中甚至有狄安娜向当地渔夫打探消息的画面：“我一直在关注实战，假若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我即刻就会察觉。作为拥有半神血统的异姓王，我的眼睛来自魔神奢沙，魔神奢沙曾拥有多少双眼睛，我就能看清多少个位面。在你们实战的过程中，没有出现过魔王。第一次参与实战，难免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假，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你们是自觉滚出去，还是想从‘灰道’里滚出去？”
安德烈和阿伦无可奈何地离开试炼场。走到宿舍楼门口，安德烈还在指天画地发誓：“那绝对不是实战后遗症，那个妓|女就是恶魔！该死，你明明也看见了！”
阿伦慢吞吞地说：“这很复杂，我想不明白……但，小狮子，你也相信娜塔洛迦是魔王？”
安德烈愤然道：“就是魔王捣的鬼！”
“哈，这就对了，我记得在实战中，我俩打赌，你赌深潜者，我赌娜塔洛迦，因此我赢了！”
——这才是阿伦关注的重点。他笑逐颜开，无论如何，‘凯蒂’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不必当众出丑了。“小狮子，未来的征服王，愿赌服输，你肯定不会耍赖吧？”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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