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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小狮子,你无可奉告的重大发现,就是昨晚沐浴时被蛇鳗咬了一口?”离开顶层大厅后,阿伦知道自己不该幸灾乐祸,但安德烈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傻里傻气的笑容。
      安德烈提起他的领子,愤慨地将他抵在城堡的窗台上:“我不叫小狮子!你最好别惹我!”
      “事实就是,小狮子你的方法行不通,就算和女伯爵撕破脸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你也完成不了实战。”女伯爵令阿伦领悟到,拨开半神血统神秘的面纱,安德烈不过是个易怒的普通少年,“哈!知道在初级学校念书时,我们怎么解决内部分歧吗?像海盗一样,打赌定胜负——敢不敢赌?”
      安德烈冷笑一声:“赌下面那群蛇鳗先撕开你身体的哪个部分?”
      “不,远比这个有趣,”阿伦出其不意地抓住安德烈的肘关节,迫使紧攥他衣领的那只手折回去,这一招他是跟着律学的,“你相信实战和蛇鳗有关,我相信和魔王娜塔洛迦有关。这就是我俩的分歧所在。从现在开始,我们坦诚相见,查明真相。实战结束以后,谁的想法错了,谁就得接受在学校午餐供应处……这个严厉的惩罚。怎么样?”
      安德烈听罢厌恶道:“无聊!”
      “胆小狮。”阿伦扮了个无比难看的鬼脸,飞奔几步,转身跑下螺旋楼梯。
      “赌就赌,你输定了!”安德烈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两个世纪前没出现过魔王!深潜者才是实战的目标!你根本不知道何为深潜者!本少爷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走着瞧!”

      阿伦大步离开风语堡。这一回没人阻拦他。他迎着狂风在堡外的海滩上站了片刻,突然发现,海天交接之处,有一条分割线,金黑两色,好似焦红的黑炭。这条分割线蠕动扭曲着,时而向海岸逼近,时而往外扩张。这就是帝国保护屏障的边缘。
      漂洋过海的律曾告诉他,帝国保护屏障外的世界截然不同,比如东大陆深受魔神影响,气候混乱,没有春夏秋冬,只有瘴疠、龙息、落石和繁衍等季节。倘若西大陆的保护屏障因庇护王法力衰弱而逐渐缩小,那么沿海的帝国子民将能目睹漆黑的大魔海,以及海面一年到头永不停歇的风暴和闪电。
      他攀上嵌满螺类的礁石,出神地眺望着保护屏障动荡不安的边缘,仿佛能从中看出,两个世纪以前垂死的庇护王,正在如何艰难地与魔神贻害无穷的力量抗衡……“无论两个世纪前发生了何事,历史不会重演,”他心潮澎湃地想,“我会保护华无尽。”

      在海边一无所获,阿伦来到离风语堡不远的崎岖城,他又遇见了那个梳螺旋髻的漂亮女人。
      “凯蒂,我的名字,爵士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女人倚着门栏吐橄榄核,“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我的真名。您又回心转意想和我找乐子了吗,您那位凶神恶煞的同伴呢?”
      阿伦讪讪地说:“我的同伴忙着和蛇鳗过不去——”
      凯蒂点点头:“是啊,如果他喜欢的是粗壮的肉管子,那蛇鳗肯定比妓|女有意思多了。”
      阿伦没能领会这个粗俗的笑话,他注意到的重点是:“你是……我很抱歉……为什么?”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何凯蒂昨日会在旅店讹他的钱,还试图偷他的水晶。
      “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偏偏每位客人都喜欢问,为什么我会沦落为妓|女。为此我捏造了各种不同的故事,其中有一个,爵士你可能感兴趣——我出生尊贵,原本是崎岖城领主、风语堡堡主崎岖伯爵的私生女,好吧,这也算不得尊贵。您信吗?”
      阿伦鼓励她说下去:“我信!我喜欢这个故事!”
      凯蒂伸出手:“五个银帕戈。”成交之后,她继续讲道,“崎岖伯爵是个好父亲,可惜,伯爵夫人是个疯子,原本她为他生了九个孩子,没一个长大成人。她亲手杀了那些和我同父异母的子女,她声称,伯爵治不好长女娜塔洛迦的病,就休想将父爱分给别的健康的孩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阿伦不敢相信地说:“你知道娜塔洛迦的事……?”
      凯蒂再次伸出手:“十枚银币。您真慷慨。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阿伦错愕地盯着她丰满的胸脯,娜塔洛迦不过十二三岁,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娜塔洛迦的妹妹。
      “我这位姐姐很不幸,打出生起就不能控制她自己的身体,她一直在跳舞,闹得满城风雨,大家认为她被恶魔附身了。爵士您猜,结果如何?她十二岁就死了,精疲力尽,累死了。”
      阿伦摇摇头,勉强说道:“她还活着……”
      “没错,伯爵夫人认定她还活着,要不我怎敢说伯爵夫人是个疯子。尽管娜塔洛迦进了棺材,但伯爵夫人每天还是照常给她讲睡前故事,属于她的房间、仆人、舞鞋和食物也总是在那里。”
      “……”阿伦听得不寒而栗。
      果然,凯蒂伸出手,压低声说:“长此以往,可怕的事发生了。”
      阿伦默默地数了二十枚银币给凯蒂。
      “谢谢。那是个涨潮的夜晚,海水吞没了半座风语堡,甚至淹进了崎岖城。海水卷来大量的蛇鳗,崎岖伯爵被它们撕成碎片,我的母亲——风语堡的女仆——下场也一样。我呢,次日清晨在昏睡中被伯爵夫人的卫士们抓进地牢里。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些花白色的怪东西……它们的动作很迅捷……我没注意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我看见了更可怕的景象……”
      阿伦瞪大眼睛望着凯蒂。
      “想必您也猜出来了,我看见的是,我死去的姐姐,娜塔洛迦。她复活了。”凯蒂平淡地说,“伯爵夫人用铁刺扎破我的手腕,我的血最终流进了娜塔洛迦体内。为了治疗娜塔洛迦的怪病,伯爵夫人砍掉我的双脚,还打算切开我的脑袋,我逃了出来,可没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认为我神志不清。最后我遇见一个好心的妓|女,她叫凯蒂,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没过多久,我死在她怀里。”
      “……这个故事,不是你的故事?”阿伦愣了半晌,才大致理清来龙去脉。
      凯蒂揣好丰厚的报酬,笑着说:“当然不是。这故事是半年前一个疯子讲给我听的。爵士您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早知道动动嘴皮就能赚钱,我何必当什么妓|女呢。”
      阿伦无话可说:“好吧……至少你以后不必再当……”
      凯蒂道:“那可不行,崎岖城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妓|女。我不当妓|女,男人怎么办?”
      “为什么……这里只有男人和……和……?”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好像一直如此。”

      “你相信妓|女的谎言?”当晚在风语堡的房间里,安德烈听罢阿伦的见闻,讥讽道,“你一来到崎岖城,就恰好遇见一个女人,你相信这女人恰好和实战有关,又恰好证明了你的想法。”
      阿伦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小狮子,你应该学着信任别人。”
      安德烈冷笑一声:“你也不见得信任我。”
      “是你先不信任我,我完全相信你的故事,仲夏节之夜你讲的那个……但你想杀了我,你怀疑我会泄露你的秘密。你不信任我,不是因为我不能保守秘密,而是因为你心存恐惧!”
      安德烈听得气急败坏:“我想杀你只是因为我看你不爽!”
      “那你怎么不动手?你现在有得是机会!”阿伦壮着胆子,挺起胸膛。
      安德烈沉默片刻:“你以为你是谁?无数卑贱的平民之一。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恶心。”
      阿伦受够了永无休止的争吵,头大如斗:“我知道我是谁,不劳你提醒,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想和你吵架——”这场实战真是糟糕透顶,他再次翻出石台,顺着绳索向下攀爬,很快来到娜塔洛迦的房间,他想要当面质问娜塔洛迦,凯蒂所言是否属实。
      但娜塔洛迦并不在房间里,也不在昨夜跳舞的圆厅。

      “你所说的患舞蹈症的女孩在哪?”安德烈在阿伦身后冷不丁地发问。阿伦回过头。安德烈傲然环视空荡荡的圆厅,“本少爷打算信任你,但这才是事实。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阿伦不服气地说,“她一定就在附近!”他领着安德烈离开圆厅,在城堡阴暗潮湿的甬道里漫无目的转悠,最终他俩淌水走进了臭不可闻的堡底,“……这是哪?”
      安德烈晃悠着火把:“这是攻打城堡的捷径。钢铁意志学院讲解《战争论》的教授讲过,围城之战,如果你不喜欢光明正大地进攻,挑战吊桥、热油、滚石和箭雨,那么你可以从排水隧道的屎尿里潜进城堡,这里有很多孔洞,倘若谋反的堡主正好在出恭,说不定你可以直接用骑士枪捅他的——抱歉——我不是在和你说抱歉!你知道我喜欢哪一个吗?我真该杀了你!”
      阿伦捂住口鼻,含糊地感慨:“哇哦,我正带着尊贵的征服王的儿子在屎尿里漫步?假如我们实战失败,你猜其他人会怎么说,哈,未来的征服王还不如我们平民百姓。”
      几只肥大的老鼠掉下来,在他俩面前齐膝深的污水里昂首划动。
      安德烈欲走还休,怒气滔天:“再走十步,倘若还是一无所获,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俩继续走了百余步,最终迷失方向,无可奈何地坐在水沟边满是死老鼠的平台上。
      “好吧,”阿伦妥协了,“你说说,为何你认定实战的目标是深潜者?深潜者是什么?”
      安德烈懒得搭理他,不耐烦地说道:“美人鱼,知道吗?那就是雌性深潜者,还有雄性,他们潜伏在深海里,驯服蛇鳗为他们捕猎。原本他们是海神的奴隶,后来在智慧魔王的怂恿之下改变信仰,妄想打破哀牢海的火湖结界,复活魔神奢沙。今天中午,我在城堡里找到一本古籍,上面用古圣玛斯语记载了一个来自东大陆的预言。这肯定是女伯爵的先祖风语者解读的。”
      阿伦好奇地问:“预言?”
      “——复活魔神奢沙,必须等待魔神之子诞生,魔神之子将由魔神的诅咒诞生。”
      “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那些鬼话是什么意思!”
      阿伦叹了口气:“那你怎么咬定这里有深潜者?”
      安德烈踢开游近的老鼠:“那个女人,女伯爵在撒谎,我昨夜潜过水,这片海域没有珊瑚。蛇鳗只能依靠珊瑚捕猎,否则它们不会靠近浅海,除非有人喂养它们。而且我亲眼见过深潜者,昨晚坐在窗台上俯瞰礁石时,我看见了白色的鳞片,活在深海里的深潜者才有这种颜色的鳞片。”

      阿伦总结了一下安德烈的见闻:“其实我俩查出的事情并不冲突……你所说的白色的鳞片,有点像凯蒂说的花白色的怪东西。也许那真是深潜者。”
      安德烈哼了声:“本少爷的直觉从来没错过。”
      “但女伯爵真的有个女儿叫娜塔洛迦!”阿伦不服气地强调。
      “你又来了!”安德烈忍无可忍地,“你认为这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但你令我看见的只有老鼠和屎尿!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你这个愚蠢的平民!”
      阿伦认真地想了想:“证明……你没有女人缘?”
      毫无幽默感的安德烈怒吼一声,狠狠地揍了阿伦一顿。
      阿伦挂在腰际的皮袋差点掉进水里,他手忙脚乱地捞住装着水晶的小木匣和一卷飘落出去的羊皮纸。“这是什么蠢东西?”安德烈问的是羊皮纸。
      阿伦用衣角揩去纸卷上的水渍:“你没有吗?”
      安德烈傲然道:“本少爷在实战中的身份是骑士!谁需要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阿伦似有所悟,连忙打开羊皮纸卷,上面画着一个大圆,大圆里是倒三角形套蛇杖图纹,倒三角里又有个正方形,正方形里还有个被对角线分割的小圆,“我好像认识这些符号。”
      安德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在灵魂炼金术的课上学过,圆圈保证精神力循环,倒三角加一横是……呃……是土元素,象征创造和孕育,单蛇杖意味着再生之力。正方形以上暗喻亡灵和精神世界,以下是现实世界……对角线分割出来的四个三角形刚好是四大元素……”
      “直接告诉我答案!”安德烈烦躁地说。
      阿伦挠了挠头皮:“答案是……我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武乩师,这……也许是召唤阵?”
      安德烈恨不得踹他一脚:“你这个愚蠢的平民竟然也敢选武乩师!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什么叫竟然也?”阿伦莫名其妙,“你也立志成为武乩师?”
      “艾尔尼亚,”安德烈好不容易压住火气,“每代皇帝与生俱来就是最伟大的武乩师,神侍!”
      “好吧,问题是,我不是小皇帝,我根本不知道召唤阵如何使用。你知道吗?”
      安德烈挑起半边眉毛:“你在开玩笑?”
      “不,我是认真的,我还没学过这部分……我又不像你,生来就拥有半神血统!”
      “……”安德烈和阿伦大眼瞪小眼。
      安德烈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蓦地拔出狮心剑划破他的食指:“你先把这个图案画出来!”
      阿伦恍然大悟:“用血画出来就行了吗?”
      “我猜的。”安德烈手持火把,靠着潮湿的壁面,不负责任地说。
      阿伦别无他法,摊平羊皮纸,低头用食指在老鼠横尸的空地上照葫芦画瓢。
      “你画的那是单蛇杖?”安德烈刻薄地评价,“我还以为一条蚯蚓插在铁针上!”
      阿伦恼羞成怒地抬起头:“你来试试!”
      总之,这个面目全非的血淋淋的召唤阵完成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奇迹。安德烈认为,这是由于阿伦的绘画水平超出了所有召唤物能理解的范畴。阿伦则认为,这是由于安德烈提供的方法不对。

      两个人互相埋怨,陷入了僵局。阿伦百无聊赖,检查腰际皮袋里的另一件东西,盛放水晶的小木匣。他取出那颗链坠般的水晶,淡蓝色的光晕霎时将他浑身笼罩住了。
      这光晕是由无数旋转的弦状光组成的,当他看向安德烈时,大股淡蓝色弦光迅速向安德烈蔓延而去。这些象征着精神力的淡蓝色光线似乎是可以控制的。他因此灵光乍现,又集中精神重新打量那张羊皮纸。记住羊皮纸上的召唤阵图案之后,他郑重地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想象着这个图案。几乎同时,安德烈狐疑地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阿伦闻话紧张地睁开眼,他脚下出现了一个由淡蓝色弦状光组成的召唤阵,完美的圆圈,标准的倒三角和正方形,单蛇杖符号栩栩如生,他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和绘画水平无关!”
      安德烈兴味索然地退到一旁:“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召唤物应该是……从这里出现?”阿伦茫然地注视着暗喻亡灵和精神世界的圆圈的上半部分,大量的蓝光将它覆盖住了,紧接着,光芒中有不少黑色的斑点在涌动。
      阿伦和安德烈不约而同屏住呼吸,没想到瞎打瞎撞也能成功召唤出英灵。
      安德烈神情复杂地看了阿伦一眼,大概是勉强认同他当真有点武乩师的天赋。
      可这召唤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俩睁大了眼睛,只见一大股黑毛皮带尾巴的小动物潮涌而出。
      这些小家伙成百上千,发出吱吱的惹人厌的声音,群聚在阿伦脚边。安德烈头痛似地捂住前额:“老鼠!你这蠢材!竟在满是老鼠的排水隧道里召唤出了老鼠!”
      “又不是我想召唤它们!”阿伦拔腿就跑,但这群老鼠穷追不舍,非要在他身边争得一席之地。他想向安德烈求助,但安德烈的狮心剑已经变成了通红的骑士枪:“你敢靠近我,我就杀了你!”
      阿伦也想这样威胁靠近他的老鼠,但这个想法刚产生,鼠群就哗地散开了。一双双黑豆眼停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阿伦福至心灵,把手一挥,试着向鼠群发号施令:“去咬安德烈!”
      “你敢——”安德烈怒不可遏,但他的怒气没能阻挡这些老鼠疯狂的进攻。
      阿伦喝令鼠群停止攻击,想炫耀但又实在高兴不起来:“我觉得……我能控制这些老鼠……”
      安德烈讽刺道:“是啊,如果你想发动战争,那么你完全可以利用它们制造瘟疫和饥荒!”
      阿伦没听出讽刺,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我想寻找娜塔洛迦——”他话还未说完,这群善解人意的老鼠已四散开来,消失在排水隧道的各个孔洞之中。
      安德烈无话可说地一摊手。阿伦这才不由自主地露出大获全胜的傻笑。“艾尔尼亚能召唤神主,”过了好一会儿,安德烈终于也露出冷笑,搜肠刮肚地泼冷水道,“你只能召唤老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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